毛邊紙上墨跡未干，那鮮紅如血的指印并排而立，仿佛兩個跨越時空的烙印，重重蓋在“顧硯秋”與“林遠”的名字旁。

院內一片沉寂，唯有穿堂風拂過褪色宮燈流蘇的細碎聲響。

顧硯秋枯瘦的手指懸停在石案上那撕成兩半的支票上方，那雙渾濁的老眼定定地望著撕裂的紙片。

半晌，他才緩緩收回手：“錢買不動祖宗傳下的骨頭里的那口氣，但這火種，我老頭子接了。”

他猛地轉頭，對著那還捧著筆筒的敦實漢子喝道：“愣著干什么？把樟木箱第三層鎖著的那個紫檀匣子捧出來！”

漢子一個激靈，連滾帶爬沖回里屋，片刻后，小心翼翼捧出一個尺余長、深紫發亮、包漿溫潤的檀木匣子。

匣子邊緣鑲著暗金云紋，古意盎然。

顧硯秋接過，枯瘦的手指在匣蓋繁復的暗鎖上摸索了幾下，“咔噠”一聲輕響。

匣蓋掀開，沒有珠光寶氣，只有一本薄薄的、泛著古舊淡黃的冊子靜靜躺在深藍色絲絨襯底上。

冊頁邊緣磨損嚴重，顯然被反復摩挲翻閱過無數次，上面用極細的工筆，勾勒著一個個姿態各異、水袖飛舞的人形，線條飄逸靈動，仿佛下一刻就要破紙而出。

旁邊蠅頭小楷密密麻麻，標注著呼吸、步法、勁力運轉的細微關竅。

“這是《流云水袖十七式》。”

顧硯秋指尖輕輕拂過冊頁：“這是祖師爺傳下的吃飯家伙，也是索命的魂兒，小子，這魂交給你了，怎么讓它‘活’，怎么讓它在你那‘火戲樓’里燒起來，看你本事。”

林遠眼神一凝，沒有半分猶豫，上前一步，雙手鄭重接過那輕飄飄卻又重逾千鈞的檀木匣。

他沒有立刻翻開，而是將匣子輕輕放在石案上，迎著顧硯秋審視的目光，聲音沉穩有力：“顧老，火種在手，柴薪已備。”

他掏出手機，指尖在屏幕上飛快滑動。

“陳鋒，立刻以‘星火資本’名義，設立‘山河戲曲傳承基金’，首期注資1.2億人民幣。”

“基金運營獨立，專款專用。40%用于《流云水袖十七式》等瀕危戲曲絕藝的數字化采集、保護與傳承人培養；30%用于‘裴晏之戲曲傳習所’籌建，面向全國孤兒及特困家庭招收學員，包食宿，授技藝，傳戲骨；20%用于‘抗戰戲曲史料庫’實體與線上平臺建設；剩余10%，作為‘火戲樓’前三年運營的專項人才儲備金。”

“基金理事會席位，顧硯秋先生占兩席，擁有核心技藝傳承項目的一票否決權。具體章程，一個小時內發我確認。”

指令清晰，條理分明。

陳鋒的回答干脆利落：“明白林董，立刻執行！”

電話掛斷。

林遠看向顧硯秋：“顧老，這‘山河基金’，就是‘火戲樓’的根，它燒的是錢，暖的是那些快凍僵了的‘魂’，照亮的是后繼之人的路，基金章程稍后請您過目，有任何不放心的地方，您隨時有一票否決的權柄。”

顧硯秋布滿皺紋的臉微微抽動了一下，渾濁眼底的銳利冰霜悄然融化。

他盯著林遠，良久，才緩緩吐出一個字：“好。”

就在這時，林遠腦海中沉寂的系統面板陡然亮起紅光。

【叮！觸發限時情侶任務：“貓耳支配下的商業首秀”！】

【任務要求：72小時內，由蘇晚晴佩戴“星河之吻”貓耳裝備，主導完成一次商業談判，談判對象由系統隨機生成！】

【任務獎勵：解鎖“國潮賦能”模塊——可對指定傳統文化項目進行未來商業潛力評級（S/A/B/C/D）及賦能路線推演！】

【失敗懲罰：蘇晚晴貓耳裝備強制“靜音”模式72小時（無星光特效）】

林遠眉頭幾不可察地一挑。

系統這任務時機卡得刁鉆，要求更是奇特。

他目光不動聲色地轉向蘇晚晴。

少女正安靜地站在一旁，指尖無意識地撫摸著發頂那對流轉著幽微星光的貓耳。

讓她主導商業談判？戴著這對貓耳？

似乎是感應到他的目光，蘇晚晴抬起頭，撞上林遠深邃的視線，臉頰微微泛紅。

顧硯秋的弟子已將筆墨紙硯收拾好，恭敬地退到一旁。

林遠不再多言，對顧硯秋微微躬身：“顧老，今日叨擾，后續事宜，我的助理會與您對接，基金啟動在即，‘火戲樓’的藍圖，我們盡快落實。”

顧硯秋背著手，目光掃過石案上的血袍，最終落在蘇晚晴頭頂那對在暮色中顯得愈發神秘的光暈上，鼻子里哼了一聲，算是應允。

林遠牽起蘇晚晴微涼的手：“走吧。”

…………

庫里南平穩地駛離雨花巷，將那座承載著血與火、古魂與新光的院落留在漸深的暮色里。

車內，暖黃的氛圍燈亮起，隔絕了外界的喧囂。

蘇晚晴靠在柔軟的真皮座椅里，指尖依舊無意識地摩挲挲著發頂的“星河之吻”。

剛才發生的一切像一場光怪陸離的夢，太不真實了。

她忍不住側頭看向身邊的男人。

林遠正閉目養神，側臉的線條在光影下顯得冷峻而疲憊。

他似乎總能輕易翻攪起驚濤駭浪，又能在浪尖從容落下。

可剛才，在那方破敗的小院，面對那件血袍，他眼底深處一閃而逝的沉重，她看得分明。

“在想什么？”林遠沒有睜眼，低沉的聲音卻在安靜的車廂里響起。

蘇晚晴嚇了一跳，手指下意識地抓緊了裙擺：“沒…沒什么，就是覺得顧老他…還有那件袍子…呃……”

她聲音有些發澀，不知如何表達那份沉重。

“歷史很重。”

林遠睜開眼說道：“所以我們才要跑得更快，把那些快要被壓垮的東西，用新的方式撐起來，讓它們活下去，活得更耀眼。”

“比如，讓你這個‘魂眼’去跟人談筆生意。”

“啊？”蘇晚晴瞬間懵了，大眼睛里滿是錯愕，“我？談生意？和誰談？談什么？”

讓她彈琴可以，讓她戴著貓耳去跟人談生意？

她不敢想。

“一個很有意思的‘合作伙伴’。”林遠語氣帶著一絲玩味，顯然并不打算提前劇透，“放心，有我在。”

他伸手，極其自然地拂開她頰邊一縷碎發，指尖若有似無地擦過貓耳冰涼的邊緣。

細微的電流感再次竄過，蘇晚晴身體微僵。

就在這時，林遠的手機屏幕亮了。

陳鋒的信息簡潔明了：

【林董，目標已鎖定了“墨韻江南”非遺工坊創始人，葉知微。主理蘇繡、緙絲絲工藝，瀕臨破產，商業價值C，非遺技藝評級A（瀕危），契合“國潮”主線，其工作室位于平江路‘聽雨軒’。】

后面附著一個定位地址。

林遠指尖在屏幕上輕點回復：

【明早十點，蘇晚晴代表‘星火文創’登門拜訪，洽談收購及品牌重塑合作，準備一份基礎意向書，條款模糊化，留足談判空間，另，我要葉知微工作室及個人全部資料，越詳細越好。】

發送完畢，林遠收起手機，看向身邊還處于震驚狀態的蘇晚晴，忽然俯身湊近。

溫熱的呼吸瞬間拂過她敏感的耳廓和貓耳的發箍邊緣。

“蘇老板，”他的聲音壓得極低，“明天，帶你登臺，唱一出‘貓耳支配’下的收購大戲，怕不怕？”

蘇晚晴的心跳瞬間飆到了嗓子眼，臉頰“轟”地一下紅透，連脖頸都染上了粉霞。

她看著林近在咫尺的深邃眼眸，那里面是信任和期待。

她對上他的眼睛，“我不怕。”

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

林遠眼底的笑意加深，獎勵般地抬手，輕輕揉了揉她發頂那對流轉星光的貓耳。

“好，那就準備好。”

他坐直身體，目光投向車窗外：“那就讓‘墨韻江南’，成為‘山河基金’點燃的第一縷星火吧。”

蘇晚晴握緊了小拳頭，感受著發頂被他觸碰過的地方傳來的微麻，以及心臟擂鼓般的跳動。

明天似乎又是一個需要勇氣的日子。

只是這一次，她好像沒那么慌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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