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觸碰到冰冷的青銅。不是堅硬,而是某種沉睡的、粘稠的、仿佛凝固了萬載時光的意志。就在蕭清夜燃燒著古銅光焰的指尖即將點中那鳥目凹陷的剎那——
嗡!??!
一股無法形容的、浩瀚如同星海初開般的磅礴意志,驟然從星辰巨柱的最深處蘇醒!不是聲音,而是直接作用于靈魂的轟鳴!整個巨大的青銅殿堂,不,是整個被淤泥和黑暗掩埋的遺跡空間,都在這一刻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時間仿佛凝固。
朱明烈咆哮的熔巖火蟒,距離蕭清夜的背脊不足三尺,狂暴的火焰卻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嘆息之墻,驟然停滯、扭曲、發出不甘的嘶鳴!陸沉舟那三道如跗骨之蛆的青萍劍影,懸停在蕭清夜后心、肩胛、頸側三寸之處,劍尖瘋狂震顫,卻再也無法前進分毫!張百足操控的毒蟲黑潮如同被投入了絕對零度,瞬間凍結、僵直,簌簌掉落在地!顧家老鬼那貼著地面蔓延的無形蝕骨瘴,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晨霧,發出“滋滋”的哀鳴,瞬間消融瓦解!
而蕭清夜點向鳥目凹陷的手指,也如同陷入了粘稠的萬載樹脂,速度驟降!指尖凝聚的古銅光焰瘋狂閃爍,與那蘇醒的磅礴意志激烈碰撞、湮滅!劇痛!仿佛整根手指的骨骼、血肉、乃至靈魂都在被無數根燒紅的鋼針反復穿刺!肩胛處被劍氣撕裂的傷口鮮血狂涌,小腿被毒蟲噬咬處麻痹感如同冰線蔓延,蝕骨瘴的陰寒更是趁機瘋狂侵蝕臟腑!
但他眼中的決絕,未曾動搖分毫!如同撲火的飛蛾,向著那唯一的生機!
指尖,終于,重重地點在了鳥目凹陷的最中心!
觸感冰涼,帶著一種奇異的彈性。
時間停滯的錯覺瞬間消失!
轟隆隆隆——?。?!
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巨響!仿佛支撐天地的巨柱崩塌!又似沉眠的星辰在核心炸裂!
以蕭清夜的指尖落點為中心,那根高達數十丈、布滿繁復星辰紋路的巨大青銅柱,其表面所有沉寂的紋路,如同被注入了熔巖般的光流,瞬間亮起!暗金色!不!是流淌著星輝的古銅色!光芒如同活過來的星河,沿著億萬道細微的紋路瘋狂奔涌、匯聚!
光芒所過之處,巨柱表面剝落的銅銹、積壓的塵埃瞬間氣化!露出下方光滑如鏡、流淌著金屬質感的柱體!那密密麻麻、繁復玄奧到極致的星辰紋路,在光芒的灌注下,仿佛活了過來!它們旋轉、延伸、組合,在巨柱表面形成一幅幅瞬息萬變的、浩瀚無垠的星圖!有旋臂璀璨的銀河,有雙星糾纏的奇觀,有黑洞吞噬光線的暗影……整個巨柱,在這一刻化作了一根貫穿天地的、燃燒著星光的圖騰!
嗡——?。?!
一道凝練到極致、蘊含著無上守護意志的古銅色光柱,如同開天辟地的神罰之劍,以星辰巨柱為核心,轟然爆發!光柱并非垂直向上,而是如同被精準引導的洪流,瞬間橫掃整個青銅廣場!
光流所及,如同神祇的意志降臨!
轟!轟!轟!轟!
朱明烈那兩條咆哮的熔巖火蟒首當其沖!在接觸到古銅光流的瞬間,如同脆弱的燭火被狂風席卷,連一絲火星都未曾留下,瞬間湮滅!朱明烈如遭重錘轟擊,赤紅的臉膛瞬間慘白,“哇”地噴出一大口鮮血,身體如同破麻袋般倒飛出去,狠狠撞在遠處一尊青銅巨獸雕像上,發出沉悶的骨裂聲!
陸沉舟那三道懸停的絕殺劍影,如同投入熔爐的冰晶,連哀鳴都來不及發出,瞬間消融!陸沉舟按在劍柄上的手劇烈顫抖,虎口崩裂,鮮血染紅了劍鞘!他整個人悶哼一聲,踉蹌后退,冰冷的臉上第一次浮現出無法抑制的驚駭!
張百足更是凄慘!那些被凍結的毒蟲,在古銅光流掃過的瞬間,如同被投入了強酸,連甲殼帶血肉瞬間化為飛灰!他本人如同被無形的巨手狠狠攥住,佝僂的身體猛地弓起,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嚎,七竅之中同時滲出黑血,氣息瞬間萎靡到了極致!
顧家老鬼的蝕骨瘴早已被凈化,此刻那古銅光流帶來的純粹守護意志,如同最熾烈的陽光,狠狠灼燒著他陰邪的功法根基!他發出一聲尖銳刺耳的慘叫,籠罩周身的斗篷陰影劇烈波動,仿佛隨時會潰散,身形狼狽地向后急退!
唯有后方那沉凝如山的白家威壓,在古銅光流掃至的瞬間,如同遇上了旗鼓相當的對手,發出一聲沉悶的、如同大地深處傳來的轟鳴!無形的精神壁壘瞬間凝聚,與橫掃而來的光流狠狠撞在一起!
轟!!!
沉悶到令人心臟停跳的巨響!整個青銅殿堂劇烈搖晃!穹頂無數沉積了萬年的灰塵簌簌落下,如同下了一場灰色的雪!白家那沉凝的威壓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劇烈地波動、扭曲,最終發出一聲不甘的低沉嗡鳴,如同受傷的巨獸般,猛地向后退縮、收斂,隱入后方的黑暗之中,不再顯露鋒芒!
古銅色的光流洪流,如同完成了使命,在掃蕩了所有入侵的“污穢”之后,緩緩收斂、回卷,重新沒入那根光芒萬丈的星辰巨柱之中。巨柱表面的星圖依舊在緩緩流轉、生滅,散發著柔和而浩瀚的古銅星光,將整個死寂的青銅殿堂映照得一片朦朧而神圣。
死寂。
比之前更徹底的死寂。只有巨柱內部傳來的、低沉而恒定的嗡鳴,如同大地的心跳,宣告著此地真正主人的蘇醒。
蕭清夜半跪在巨柱基座之下。指尖依舊停留在那鳥目凹陷處,但上面的古銅光焰已然熄滅,指骨呈現出不自然的扭曲,鮮血順著指尖滴落在冰冷的青銅地面上,暈開一小片暗紅。肩胛處的傷口深可見骨,鮮血染紅了半邊衣襟。小腿的麻痹感混合著蝕骨瘴的陰寒,如同無數冰針在血脈中游走,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撕裂般的痛楚。
但他懷中的周煙,卻被他用整個身體死死護住,蜷縮在他臂彎和胸膛之間,如同暴風雨中唯一完好的雛鳥。
“咳…咳咳……”蕭清夜劇烈地咳嗽起來,每一次咳嗽都牽扯著全身的傷口,鮮血從嘴角溢出。他艱難地抬起頭,暗金的眼眸因為劇痛和脫力而顯得有些渙散,卻依舊死死地盯著巨柱上流淌的星圖。成功了?還是……
“清夜……”懷中的周煙動了動,聲音虛弱,卻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和一絲清晰的擔憂。她掙扎著從他臂彎里抬起頭,蒼白的臉上沾著他的血污,那雙善于偽裝、此刻卻只剩下純粹驚恐和心疼的眸子,映著古銅的星輝,死死盯著他肩胛處猙獰的傷口和扭曲的手指?!澳愕氖帧愕膫?
“沒事。”蕭清夜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他試圖扯出一個安撫的笑容,卻因劇痛而扭曲。他強忍著眩暈和麻痹,空出的左手極其笨拙地、帶著顫抖,從懷中摸索出最后一顆玉髓果。果子依舊溫潤,散發著柔和的生命光暈。
“把這個…吃了…”他將果子湊到周煙唇邊,動作因為手指的劇痛而顯得僵硬變形。
周煙看著他那扭曲染血的手指,又看看他慘白如紙卻依舊強撐的臉,眼淚瞬間涌了上來,在眼眶里打轉。她沒有去接果子,反而伸出冰冷顫抖的手,小心翼翼地、試圖去觸碰他肩胛處那恐怖的傷口邊緣,卻又怕弄疼他,停在半空。
“別管我…你快…”她的聲音帶著哭腔。
“聽話?!笔捛逡沟穆曇舳溉怀亮艘环郑瑤е蝗葜靡傻膱猿?,雖然虛弱,卻有著鋼鐵般的意志。他將果子更近地湊到她唇邊,指尖那點微弱的古銅色光芒艱難地再次亮起,在漿果頂端極其輕微地一劃。
啵。
破口出現,清甜的生機氣息彌漫。
周煙看著他眼中那份近乎執拗的守護,淚水終于滾落。她不再猶豫,微張干裂的唇,順從地含住那破口。
這一次,無需蕭清夜引導,她主動地、極其微弱地吮吸了一下。
一滴溫潤如玉髓的生命瓊漿,順著干涸的喉嚨滑下。一股溫和卻強大的暖流瞬間在她枯竭的經脈中散開,如同久旱逢甘霖,瘋狂滋養著受損的根基。她痛苦緊蹙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一絲,冰冷的身體似乎也恢復了一點點暖意。
看著周煙臉上恢復的一絲生氣,蕭清夜緊繃到極致的心弦終于微微一松。這細微的放松,卻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失血過多、劇毒侵蝕、靈力透支、精神極度緊繃后的驟然松弛……所有的負面狀態如同山洪般瞬間爆發!
眼前一黑!強烈的眩暈如同巨浪般襲來!他抱著周煙的手臂再也支撐不住,身體猛地一晃,向前栽倒!
“清夜!”周煙失聲驚呼,不顧自身的虛弱,奮力伸手想要扶住他。
就在蕭清夜即將徹底失去意識、栽倒在地的瞬間——
嗡!
一股柔和、溫暖、帶著純凈安撫力量的氣息,如同最輕柔的暖風,從他們身旁那根光芒流轉的星辰巨柱中彌漫開來。氣息無形,卻瞬間籠罩了蕭清夜搖搖欲墜的身體。
奇跡發生了!
他肩胛處猙獰的傷口,流血的速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緩、停止!翻卷的皮肉邊緣泛起一層極其微弱的古銅色光暈,似乎在緩慢地修復。小腿上被毒蟲噬咬處蔓延的麻痹感和幽藍毒素,在這股氣息的沖刷下,如同冰雪消融,迅速褪去!蝕骨瘴帶來的陰寒刺骨之感,也被一股溫潤的暖意驅散!
更奇妙的是,透支枯竭的靈力,仿佛干涸的河床被注入了清泉,開始極其緩慢地恢復流轉。那股幾乎將他撕裂的劇痛和眩暈,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撫平,迅速消退。
蕭清夜即將倒下的身體猛地一頓!他晃了晃頭,渙散的眼神重新凝聚起一絲清明,雖然依舊虛弱,但那股瀕臨崩潰的危機感已然過去。他難以置信地低頭看著自己正在緩慢愈合的傷口,又感受著體內重新涌現的微弱暖流。
是這巨柱!是這被喚醒的守護意志!它在主動修復他的傷勢,驅散侵入的異種能量!
“是它…在幫你?”周煙也察覺到了這奇妙的變化,蒼白的臉上露出劫后余生的驚喜,緊緊抓住蕭清夜的手臂。
蕭清夜點了點頭,目光復雜地看向身旁流淌著星光的巨柱。這萬古前的造物,似乎認可了他喚醒它的舉動,并以這種方式給予庇護。
他深吸一口氣,借著這股暖意,抱著周煙,艱難地挪動身體,讓自己靠坐在冰冷的巨柱基座上。堅實的觸感從背后傳來,仿佛倚靠著沉默的巨人。
“感覺怎么樣?”他低頭,聲音依舊沙啞,卻多了幾分生氣。
周煙靠在他懷里,感受著體內玉髓果化開的暖流和巨柱散發的溫潤氣息,輕輕搖了搖頭,聲音細弱但清晰了許多:“好多了…骨頭不那么疼了,也不那么冷了?!彼鹧郏粗捛逡挂琅f慘白的臉和染血的衣衫,眼底的心疼和擔憂并未褪去,“你呢?你的手…”
“無妨。”蕭清夜動了動那根扭曲的食指,依舊劇痛鉆心,但比起之前的瀕死狀態,已是天壤之別。他看向廣場邊緣。
古銅星光籠罩下,整個廣場一片狼藉。朱明烈如同一灘爛泥般癱軟在一尊被撞歪的青銅獸爪下,氣息奄奄,口鼻溢血,赤紅的臉色變成了死灰。張百足蜷縮在角落,身體如同篩糠般抖個不停,身下是一灘腥臭的黑血,那些鐵甲蜈蚣早已死絕。陸沉舟拄著長劍,單膝跪地,臉色蒼白如紙,握著劍柄的手青筋畢露,嘴角掛著一縷血絲,冰冷的眼神死死盯著星辰巨柱,充滿了忌憚和不甘。顧家老鬼的斗篷陰影淡薄了許多,如同隨時會散去的青煙,他站在最遠處,隱藏在陰影下的目光陰晴不定,似乎在急速盤算著什么。
至于白家那沉凝的威壓,則如同潮水般徹底退去,隱沒在后方通道的黑暗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五大世家的圍殺,在這萬古星樞的復蘇之下,被摧枯拉朽般擊潰!雖然核心人物未死,但個個身受重創,短時間內再難構成致命威脅。
“他們…”周煙看著遠處那五個狼狽的身影,眼中閃過一絲后怕和冰冷。就是這些人,一路追殺,讓她和清夜九死一生。
“暫時廢了?!笔捛逡沟穆曇魩е唤z冰冷的疲憊。他不再看那些手下敗將,目光重新落回懷中人臉上?!澳銊偛牛趺粗滥莻€地方?”他問的是那個鳥目凹陷。若非她在千鈞一發之際點醒,此刻兩人早已化為飛灰。
周煙靠在他懷里,感受著他胸膛傳來的、雖然微弱卻真實的心跳,微微側過頭,看向那流淌著星光的巨柱基座,目光掃過那些繁復的紋路和之前被她指出的鳥目凹陷。
“不知道…就是…覺得它不一樣?!彼p聲說,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虛弱和一絲困惑,“像…像以前在蘇博看過的那些青銅器上的紋飾,有些地方…會故意做成眼睛的樣子…好像…是活的,在看著什么…”她頓了頓,努力回憶著,“剛才…迷迷糊糊的…就感覺…那個地方…在‘喊’我…”
善于偽裝,更善于觀察。這是她賴以生存的本能,早已融入骨血。哪怕在意識瀕臨崩潰的邊緣,這份對細節的敏銳捕捉和對器物“氣韻”的本能直覺,依舊在生死關頭發揮了作用。
蕭清夜深深看了她一眼,沒有追問。只是收緊了環抱著她的手臂。這份默契和信任,無需多言。
“此地不宜久留?!彼吐暤?。雖然暫時擊退了強敵,但這根復蘇的星辰巨柱如同黑夜中的燈塔,太過顯眼。白家雖然暫時退卻,但絕不會善罷甘休。其他幾家緩過氣來,也必是無窮后患。更何況,這遺跡本身,就充滿了未知的危險。
他掙扎著想要站起,但身體的虛弱遠超想象。強行催動鎮魂玉、引動星樞、承受重創,早已榨干了他最后一絲力氣。剛才巨柱的修復之力,只是吊住了性命,遠未到恢復行動力的地步。
周煙立刻察覺到了他的意圖和力不從心?!皠e動!”她按住他試圖用力的手臂,聲音帶著一絲急切和不容置疑?!澳銈锰?!再動傷口會崩開的!”
她掙扎著從他懷里坐直身體,雖然依舊虛弱,但服下兩滴玉髓漿液又被巨柱氣息滋養后,行動力恢復了一些。她環顧四周,目光掃過狼藉的廣場、遠處那五個暫時失去威脅的身影,最后落在那根流淌著星光的巨柱上。星圖流轉,玄奧莫測。
“我們…需要離開這里。”她低聲說,眼神快速轉動著,善于偽裝的頭腦在危機下飛速運轉,“他們雖然傷了,但那個白家的…肯定沒走遠。還有顧家那個老鬼,眼神太毒,肯定在打壞主意?!彼D了頓,目光投向巨柱后方那片被星光照亮的區域。那里,在巨柱投下的巨大陰影邊緣,隱約可見一道巨大的、布滿銅綠和灰塵的青銅門戶輪廓,緊緊閉合著,門扉上似乎雕刻著更加復雜的星象圖。
“那道門…”周煙的目光銳利起來,“是唯一的出口嗎?還是…通往更深處?”她看向蕭清夜,尋求他的判斷。
蕭清夜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鎮魂玉傳來微弱的悸動,源頭似乎就在那道門戶之后。“是出口…也是…源頭?!彼⒅曇舻统痢K芨杏X到,門后,有更加強大的能量波動,也隱藏著更深的秘密。
“得過去!”周煙咬牙,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她小心地扶著蕭清夜靠穩在基座上,然后自己掙扎著站了起來。腳步虛浮,身體搖搖晃晃,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站穩。
“你…行嗎?”蕭清夜看著她蒼白的臉和虛弱的身體,眉頭緊鎖。
“不行也得行!”周煙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倔強的狠勁,像被逼到絕境的小獸。“總不能…坐在這里等死!”她目光掃過廣場邊緣,那顧家老鬼的斗篷陰影似乎微微晃動了一下。
她不再猶豫,俯下身,用盡全身力氣,小心地攙扶起蕭清夜的一條手臂,架在自己的肩膀上。蕭清夜比她高大許多,沉重的身軀壓下來,讓她纖細的身體猛地一沉,膝蓋一軟,差點跪倒。她死死咬住下唇,唇瓣瞬間被咬出血珠,硬生生挺住了。
“走!”她低喝一聲,聲音帶著顫抖,卻異常堅定。她架著蕭清夜,邁出了第一步。腳步踉蹌,如同蹣跚學步的嬰兒,卻異常執著。每走一步,都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汗水混合著血污從她額角滑落。
蕭清夜大半的重量壓在她瘦弱的肩上,看著她咬緊牙關、搖搖欲墜卻拼命支撐的樣子,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酸澀而滾燙。他想推開她,想讓她自己走,但此刻的他,連抬起手臂都無比艱難。
“冷嗎?”他低聲問,聲音沙啞。
周煙架著他,艱難地邁過一塊凸起的青石板,喘息著,汗水順著鬢角流下,滴落在冰冷的青銅地面上。她沒有回答冷不冷,只是側過頭,沾著血污和汗水的臉上,努力對他扯出一個極其虛弱、卻帶著安撫意味的笑容,如同在說:有你在,不冷。
兩人相互攙扶,一步一挪,如同兩只傷痕累累、相互舔舐傷口的小獸,在流淌著古銅星光的巨大廣場上,朝著那道緊閉的青銅巨門,緩慢而艱難地移動。身后,是暫時沉寂的敵人;前方,是未知的門戶和可能的風暴。但此刻,支撐他們走下去的,只有彼此緊靠的溫度,和那份不容放棄的、微弱的希望之光。
星光流淌,將兩個相互攙扶、艱難前行的渺小身影,在冰冷的青銅地面上,拉得很長,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