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船破開最后一層星云時,花千夜正將掌心貼在艙壁的能量流上。那是由六界靈木心髓與星輝金晶融合而成的特殊材質,能隨駕乘者的靈力波動改變溫度——此刻正傳來潮汐般的暖意,像極了長留山春日的地氣。
“還有三日,星軌就能校準到原定航線了。”星璃的聲音從駕駛臺傳來,她指尖劃過半透明的星圖,那些用太虛真氣勾勒的星點便如活物般流轉,“你看這片‘流螢之海’,比歸墟的熒光珊瑚還要璀璨。”
花千夜走近時,正看見一群形似鰩魚的星辰獸從舷窗外游過。它們的鰭膜上布滿會呼吸的星斑,掠過船身時留下淡藍色的軌跡,在虛空中久久不散。這是他們離開六界后的第三十七日,每日都有新的奇觀撞入眼簾:會結出星鉆果實的“懸空藤”,能發出古琴般鳴響的“音波 asteroid”,甚至有一次,他們在一片液態星云中,見到了化作人形的能量體,對方用光束在船板上寫下看不懂的符號,又笑著消散在光暈里。
“當年在無妄深淵,何曾想過有朝一日能觸摸星海?”星璃接過花千夜遞來的星辰釀,酒液在杯中流轉,映出她鬢角的銀霜——那是百年歲月在她神族軀殼上留下的唯一痕跡。
花千夜望著舷窗外不斷倒退的星云,忽然想起武道學院的藏書閣。最后一次整理典籍時,他曾見過一卷殘破的《域外志》,上面用上古文字記載著“天有九重,界外有墟”,當時只當是古人的想象,如今才知,宇宙的浩瀚遠不止六界修士的認知。
變故發生在第七十日的黎明。
彼時星璃正調試星象儀,突然“咦”了一聲:“星軌亂了。”
花千夜循聲望去,只見原本清晰的星圖突然蒙上一層灰霧,那些代表恒星的光點正以詭異的軌跡熄滅。更奇怪的是,戰船的防護罩開始發出細微的嗡鳴,像是被什么東西拖拽著減速。他運轉“寰宇生”探查,體內那股融合了六界信念與混沌之力的真氣竟如墜泥沼,每流轉一周都比往常滯澀三分。
“是這片星域的問題?!毙橇站o船舵,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四周的空間密度在急劇增加,像是……一張收緊的網?!?
舷窗外的景象已徹底改變。原本絢爛的星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無際的灰色霧氣,連光線都在這里失去了方向,戰船的探照燈照出去,只能在霧中撕開一道轉瞬即逝的裂口。更詭異的是寂靜——沒有星辰風的呼嘯,沒有能量粒子的碰撞聲,連他們的呼吸聲都仿佛被放大了無數倍,在船艙里空洞地回蕩。
“這里被稱作‘死寂之域’?!毙橇Х喼鴱臐伤鞘匦侨四抢锏玫降男菆D殘卷,眉頭緊鎖,“典籍里說,是上古星海大戰的遺跡,連聯盟的巡邏隊都不會靠近。”
話音未落,戰船突然劇烈震顫?;ㄇб姑偷丶莱鎏撜鏆庾o住艙體,只見一道灰黑色的暗流擦著船舷掠過,那暗流中翻滾著無數細小的碎片,細看之下竟都是金屬與骨骼的殘片——像是某種生物與器械的混合殘骸。
“小心!”星璃猛地轉向舵盤,戰船險之又險地避開一塊撞來的隕石。那隕石表面布滿蜂窩狀的孔洞,孔洞里隱約可見蠕動的觸須,在霧中發出“咔噠咔噠”的聲響。
就在這時,花千夜的目光被遠方一點暗紅吸引。那是一顆被灰霧半掩的恒星,表面覆蓋著厚重的塵埃,卻有無數道暗紫色的光脈在內部流轉,像一顆瀕死生物的心臟。
“那是什么?”星璃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突然臉色微變,“能量讀數很奇怪,既有恒星的熱能反應,又有……混沌之力的波動。”
花千夜指尖凝結起一縷真氣,想探知那恒星的底細,卻在真氣離體的瞬間瞳孔驟縮——只見灰色霧氣中,無數道黑影正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它們形似章魚,卻長著金屬質感的觸須,觸須末端閃爍著幽藍的電弧,在虛空中劃出道道殘影。
“是噬元族!”星璃的聲音帶著警惕,她已認出這些生物與之前意識碎片中感知到的存在完全吻合。
話音未落,最先抵達的幾只噬元族已撞在防護罩上。刺耳的“滋滋”聲瞬間充斥船艙,只見那些金屬觸須如同最鋒利的酸液,竟在防護罩表面腐蝕出細密的裂紋。更可怕的是,花千夜能清晰地感覺到,戰船的能量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流失——那些觸須上布滿了類似歸墟陣法的吸能紋路,正貪婪地吮吸著防護罩的靈力。
“它們在吸收能量!”星璃祭出星輝劍,劍身上流淌著星辰之力,“用星辰真火試試?”
金色的火焰如瀑布般傾瀉而出,觸碰到噬元族時卻只激起一陣微弱的火花。那些生物似乎毫無痛覺,反而被火焰中的能量吸引,更加瘋狂地撲向戰船。
花千夜的目光落在觸須末端的紋路處。那圖案扭曲而詭異,卻與歸墟秘境的封印陣有著同源的氣息——都是以混沌之力為根基運轉。他腦中靈光一閃,對星璃喊道:“用混沌之力!”
星璃雖有疑慮,但還是依言調動體內的混沌能量。淡紫色的氣流從她指尖涌出,剛觸碰到噬元族的觸須,那些生物便發出凄厲的嘶鳴。原本堅硬的金屬觸須瞬間軟化,像是被高溫融化的蠟,紛紛蜷縮著退開。
“有效!”星璃眼中閃過明悟,“它們的吸能陣紋,其實是用混沌母巢的碎片煉制的,遇到純粹的混沌之力就會失效!”
就在這時,不遠處那艘殘破的飛船突然傳來劇烈的爆炸聲?;ㄇб雇?,只見船體的后半段已徹底解體,無數噬元族正從裂縫中涌入。而在飛船的前艙,一個銀色的身影正徒勞地抵抗著——那是個上半身為人形、下半身是魚尾的生物,渾身覆蓋著細密的鱗片,額間嵌著一塊菱形的藍色晶石,此刻正用一柄長矛狀的武器斬殺著噬元族,但很快就被更多的觸手纏住。
“救……救我……”
陌生的語言直接傳入腦海,帶著瀕死的絕望。花千夜沒有絲毫猶豫,催動戰船沖了過去。星璃揮動星輝劍,劃出一道璀璨的光弧,將纏向銀色身影的觸須盡數斬斷?;ㄇб箘t祭出太虛真氣,化作一道柔和的氣流,將那身影穩穩卷進船艙。
“砰”的一聲,銀色身影摔在甲板上,劇烈地喘息著。他的鱗片多處脫落,露出下面淡藍色的肌膚,額間的晶石也黯淡無光,顯然消耗了太多能量。星璃想遞上星辰釀,卻被他警惕地躲開——他指著艙壁上的水循環裝置,那里儲存著從澤塔星帶來的液態金屬,是守星人的食糧。
待喝了幾口液態金屬后,銀色身影才緩過神來。他抬起頭,藍色的瞳孔里映出花千夜與星璃的模樣,突然震驚地睜大了眼睛:“你們……不是噬元族,也不是聯盟的人?”
“我們來自六界。”花千夜在他面前坐下,盡量讓語氣顯得平和,“剛才聽你提到‘混沌母巢’,那是什么?”
“混沌母巢?”銀色身影——后來他們知道他叫澤塔,是澤塔星最后的守星人——猛地挺直身體,鱗片因激動而豎起,“你們竟然知道母巢?”
在接下來的交談中,花千夜與星璃才拼湊出星海的秘密。
原來混沌母巢是宇宙誕生之初的能量源,孕育了包括星海聯盟在內的諸多文明。但百萬年前,母巢內部發生分裂,一部分能量體主張用混沌之力“凈化”所有文明,另一部分則堅持“共生”,雙方爆發了慘烈的戰爭,最終母巢碎裂,碎片散落在宇宙各處。
“我們澤塔星守護的,就是其中一塊碎片?!睗伤崦~間的晶石,聲音低沉,“那碎片里蘊含著守護星核的力量,可十年前,噬元族突然襲擊了我們——他們是母巢分裂時被流放的激進派后裔,一直想集齊所有碎片,激活里面的‘湮滅程序’?!?
“湮滅程序?”星璃敏銳地抓住了這個詞。
澤塔的眼中閃過恐懼:“那是能讓整個星域回歸混沌狀態的禁術。噬元族相信,只有徹底毀滅現有文明,才能重建母巢的秩序?!?
花千夜沉默良久,突然想起混沌主宰消散前的話:“守護好六界,也守護好混沌?!?
原來那位古老的意識早已預見,六界的混沌之力與星海的母巢碎片本是同源。百年前無妄深淵的平靜,或許只是宇宙平衡的短暫表象。
就在這時,遠方的暗紅色恒星突然爆發出刺眼的光芒。澤塔臉色驟變:“不好!它們在激活碎片的能量!”
花千夜望向舷窗外,只見更多的噬元族正從灰色霧氣中涌現,它們的觸須連接在一起,形成一張巨大的能量網,將那顆恒星包裹其中。而在網的中心,隱約可見一塊跳動的黑色碎片——與歸墟秘境的核心竟有七分相似。
“必須阻止它們!”澤塔掙扎著起身,卻因能量耗盡再次跌坐,“那碎片一旦完全蘇醒,整個死寂之域都會變成吞噬一切的黑洞!”
花千夜與星璃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堅定。他握緊星璃的手,體內的“寰宇生”真氣開始高速運轉,與戰船的能量核心產生共鳴。
“你說過,太虛神武的真諦是共生?!毙橇У穆曇魩еσ猓禽x劍在她手中重新綻放光芒,“或許今日,我們該讓星海見識一下六界的力量?!?
花千夜點頭,看向澤塔:“告訴我們,噬元族的弱點在哪里?!?
澤塔看著眼前這兩個來自陌生世界的修士,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指著暗紅色恒星:“噬元族的能量網需要統一的意識操控,而核心就在恒星表面的那座祭壇——那里有它們的首領,也是唯一能溝通母巢碎片的存在。”
戰船再次啟動,沖破噬元族的包圍圈,朝著暗紅色恒星飛去。花千夜站在船頭,看著越來越近的能量網,輕聲道:“星璃,還記得百年前在武道學院,我們一起創造‘陰陽變’嗎?”
“當然記得?!毙橇У穆曇魩е?,“當時你說,陰陽不是對立,而是相輔相成。”
“今日,就讓我們用混沌之力為陰,太虛真氣為陽,再演一次‘陰陽變’。”花千夜的眼中閃爍著光芒,“讓這些星海生靈看看,六界修士如何與天地共生?!?
當戰船穿過能量網的瞬間,花千夜與星璃同時出手。太虛真氣與混沌之力在他們身前交織,化作一幅旋轉的太極圖,所過之處,噬元族的觸須紛紛消融,能量網出現了一道巨大的缺口。
暗紅色恒星的表面漸漸清晰。那根本不是什么恒星,而是一顆被混沌之力侵蝕的星球,表面布滿了扭曲的祭壇,無數噬元族正跪在那里,向中心的黑色碎片祈禱。而在祭壇頂端,一個體型是普通噬元族三倍的生物正高舉骨杖,杖頂鑲嵌著一塊閃爍著紅光的晶石——那是用澤塔星守星人的頭骨煉制的法器。
“是噬元王!”澤塔的聲音帶著刻骨的仇恨。
花千夜沒有說話,只是將“寰宇生”催動到極致。六界眾生的信念之力從他體內涌出,化作無數道虛影——有長留弟子的御劍之姿,有魔族戰士的狂猛刀法,有凡人武者的剛勁拳術……這些虛影融入太極圖中,讓陰陽二氣的流轉更加磅礴。
“去吧?!被ㄇб馆p聲道。
太極圖化作一道流光,撞向祭壇頂端的噬元王。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只有柔和的光芒擴散開來。噬元王手中的骨杖寸寸碎裂,黑色碎片的光芒也漸漸黯淡,那些跪拜的噬元族突然停止了動作,眼中的兇光褪去,露出迷茫的神色。
“這……這是……”澤塔震驚地看著眼前的景象。
“混沌本無善惡,是執念讓它變成了兇器?!被ㄇб沟穆曇魝鞅樗兰胖?,“就像六界的混沌之力,既能毀滅,也能滋養。”
當最后一縷灰色霧氣散去時,暗紅色恒星的表面露出了原本的模樣——那是一顆藍色的星球,上面有流動的液態水,還有綠色的植被。噬元族的能量網徹底消散,那些生物有的沉入海底,有的飛向遠方,顯然恢復了神智。
澤塔看著這一切,突然對著花千夜深深鞠躬:“謝謝你們。我終于明白,母巢碎片的真正力量,不是毀滅,而是創造?!?
花千夜扶起他,望向重新變得清晰的星軌:“我們該離開這里了?!?
就在戰船駛離死寂之域的剎那,遠方突然駛來三艘流線型的飛船,船身印著金色的星芒標志。澤塔的眼睛亮了:“是星海聯盟的巡邏隊!他們一定是察覺到了能量波動!”
為首的飛船傳來溫和的聲音,通過澤塔的翻譯,花千夜與星璃聽清了內容:“我們檢測到未知的能量體,以及母巢碎片的異常波動。請問你們是……”
花千夜讓星璃調出六界的影像。長留山的桃花,魔界的熔巖,妖族的森林,武道學院弟子修煉的場景……當畫面定格在同心鏡時,對方的聲音突然變得激動:“這種能量運轉方式……太神奇了!我們是星海聯盟的人,誠摯邀請你們前往中樞星,有重要的事想請教?!?
戰船跟著巡邏隊駛向中樞星時,澤塔看著窗外重新亮起的星辰,突然對花千夜說:“你們的‘太虛神武’,或許就是阻止湮滅程序的關鍵?!?
花千夜望向星璃,她的眼中閃爍著與百年前在無妄深淵時相同的堅定。他知道,這場星海之旅,從不是簡單的探索。六界與混沌的故事,早已和整個宇宙的命運交織在一起。
中樞星的輪廓在前方浮現,那是一顆由無數浮空城組成的星球,最大的浮空城中央,矗立著一座與同心鏡相似的巨大晶石塔。
“那是萬星鏡,”澤塔解釋道,“用來監測所有母巢碎片的動向?!?
花千夜看著那座塔,突然想起百年前武道學院的觀星臺。那時他鬢角初染銀絲,以為能安享晚年,卻不知命運早已將他推向更廣闊的天地。
“看來,新的修行開始了。”他握緊星璃的手,感受著體內與萬星鏡產生共鳴的“寰宇生”真氣,輕聲道。
星璃笑著點頭,望向舷窗外璀璨的星海。那里,無數星辰正在閃爍,像是在等待著六界的故事,續寫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