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天闕迷影

金色光柱如同一條液態的星河，自深海噴涌而出，在海面上投下的光暈邊緣泛著幽藍的漣漪，每一圈波紋都像是深海巨獸的呼吸。

江硯的指尖深深陷入刻滿奇異符號的珊瑚，那些凹凸不平的紋路里還嵌著細碎的沙礫，扎得掌心生疼。

珊瑚表面滲出的水珠帶著深海特有的咸澀，在陽光下折射出幽藍的光，與他懷中半顆鮫人內丹產生共鳴，發出的嗡鳴聲越來越急促，像是困在籠中的蜂鳥振翅。

紅衣少女拖著沉重的步伐靠近，海風掀起她沾滿血漬的裙擺，露出腳踝處新生的鱗片。

那些銀色鱗片在觸及天界仙云的瞬間，便發出細小的爆裂聲，化作晶瑩的粉末簌簌飄落。她死死攥著珊瑚鞭，指節因過度用力而呈現出青灰色，鞭身纏繞的海蛇骨裝飾隨著她的顫抖相互碰撞，發出細碎的聲響。“他們要是敢傷姐姐一根頭發，我就把這天闕的每一塊磚都染成紅色！”她的聲音沙啞而尖銳，瞳孔因憤怒縮成針尖，耳后的鱗片不受控制地豎起。

前行的每一步都像是踏入冰窖。

原本澄澈的海水逐漸泛起詭異的熒光，漂浮的玉簡殘片上，破碎的鮫文咒符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扭曲變形。

當他們穿過那層七彩結界時，紅衣少女突然發出一聲悶哼，身體劇烈顫抖。

天界禁制如同千萬根銀針，扎進她每一寸皮膚，新長出的鱗片瞬間充血發紫，滲出黑色的黏液。她咬著下唇不讓自己慘叫出聲，腥甜的血液順著嘴角滑落，滴在珊瑚鞭上，竟開出細小的血色花朵。

天闕城門在云霧中若隱若現，千年寒玉的材質透著刺骨的寒意。城門上的雙魚圖騰栩栩如生，魚鰭的每一片紋理都雕刻得細致入微，魚尾交纏處卻嵌著兩顆黯淡無光的黑色寶石，正源源不斷地滲出黑霧。

那些黑霧在空中凝聚成猙獰的面孔，張牙舞爪地咆哮著。江硯將珊瑚貼近圖騰，發現魚尾紋路與珊瑚上的符號完全重合，而寶石卻發出刺耳的尖嘯，震得他耳膜生疼。

“擅闖天闕者，死！”隨著炸雷般的怒吼，三十六名天兵踏著翻滾的祥云從天而降。

他們的銀甲在陽光下閃爍著冷冽的光芒，鎧甲上的雷紋流轉著電光，每走一步，腳下的云朵就會炸開細小的閃電。為首的將領手持三尖兩刃刀，刀刃上凝結的冰晶泛著幽藍的光，刀身上刻著的誅妖咒文正吞吐著寒氣。“鮫人余孽也敢覬覦天界？”他的聲音像是從萬年冰川深處傳來，眼神中充滿了不加掩飾的厭惡，掃視兩人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利刃。

紅衣少女的珊瑚鞭瞬間化作萬千銀絲，帶著腥風射向將領。“把洛璃交出來！”她的聲音里帶著哭腔，卻充滿了決絕。

鞭梢卷起的狂風在觸及天兵的剎那凝結成冰，可天兵們同時舉起長槍，槍尖迸發的金光如同金色的瀑布，將冰刃瞬間融化。巨大的沖擊力讓少女倒飛出去，撞在城門上，寒玉表面留下一片刺目的血跡。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嘴角掛著血絲，卻依然怒目圓睜：“來啊！再來！”

江硯急忙扶住她顫抖的身軀，從懷中掏出殘破的星圖。

在天闕光芒的照射下，星圖邊緣干涸的血漬開始蠕動，化作細小的文字。“我們為真相而來。”他的聲音沉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這珊瑚、這星圖，都與三百年前的《誅妖令》有關。“他的眼神冷靜而銳利，直視著天兵將領的眼睛，將珊瑚上轉動的符號展示出來。

將領的臉色驟變，握著刀柄的手青筋暴起，刀刃上的冰晶出現密密麻麻的裂痕。

就在此時，城門緩緩打開，沉重的吱呀聲像是巨獸的低吼。

一位身著淡紫色月華裙的仙子蓮步輕移，發間琉璃釵折射的光芒卻難掩她眼底的驚恐。當她看到珊瑚的瞬間，手中的玉盞“啪“地一聲墜地，摔得粉碎。“天帝...有請。”她的聲音發顫，廣袖下的手腕上，那道魚尾狀的舊疤在微微抽搐。

穿過白玉長廊時，江硯的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心跳上。墻壁上的壁畫詭異地變換著，前一秒還是天界的歌舞升平，下一秒就變成鮫人被屠戮的慘狀：鮫人們被鐵鏈貫穿身體，金色的血液染紅了海水，孩童的哭聲、老人的慘叫仿佛就在耳邊。

紅衣少女突然抓住他的胳膊，指甲幾乎掐進肉里。“看上面！”她的聲音充滿了恐懼。無數琉璃燈籠懸浮在空中，里面囚禁著鮫人的魂魄，他們的表情凝固在絕望與痛苦中，雙手不停地拍打著燈籠壁，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凌霄寶殿內，金光刺得人睜不開眼。天帝端坐在九天龍椅上，冕旒晃動間，陰影將他的面容遮得嚴嚴實實。“為何攜帶妖族信物？“他的聲音低沉而威嚴，仿佛整個空間都在隨之震動。紅衣少女突然掙脫江硯，重重地跪在地上，膝蓋與白玉地面相撞，發出沉悶的聲響。“我要見洛璃！她為了救我們...”她的聲音哽咽，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滴在地面上，很快蒸發不見。

天帝沉默良久，冕旒微微晃動。“鮫人妄圖喚醒兇獸，罪無可赦。”他的話剛落，紫衣仙子突然上前，伏地叩首，身體劇烈顫抖。“陛下，當年的密文...與這珊瑚上的符號...”她的話被一道炸雷打斷，天帝猛地拍案而起，龍椅上的金龍雕刻活了過來，張開血盆大口，噴出滾滾黑霧。黑霧中，傳來鐵鏈拖拽的聲音，還有若有若無的鮫人歌聲。

就在這時候，江硯懷中的內丹爆發出刺目的藍光，與珊瑚產生強烈共鳴。

一幅幅畫面在空中浮現：洛璃被鎖鏈吊在一個布滿雙魚圖騰的密室里，她的身體虛弱地晃動著，眼神卻依然倔強。沈驚鴻站在一旁，手中的《深海秘卷》散發著詭異的光芒，嘴角掛著一抹難以捉摸的微笑。

畫面最后，一個熟悉的身影在陰影中若隱若現——那個身影的輪廓，竟與天帝冕旒下的身形重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