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深淵迷蹤

血色月光將江面染成粘稠的鐵銹色，洛璃踉蹌著扶住木筏邊緣，化為人形的雙腿正滲出細密血珠。

那些血珠順著她雪白的小腿蜿蜒而下，在腳踝處匯聚成小小的血泊，每一滴都泛著珍珠母貝的光澤，卻又帶著令人心悸的妖異。

她強忍著內(nèi)丹離體的劇痛，指尖劃過水面，無數(shù)銀鱗魚群驟然匯聚。這些魚的鱗片在月光下流轉(zhuǎn)著幽藍的光暈，游動時帶起的漣漪在空中凝結(jié)成鮫人咒文，每一道符文邊緣都泛著微弱的紅光，昭示著她靈力的枯竭。

“跟緊了。“她嗓音沙啞，尾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魚尾消失前最后一次擺動，激起的浪花在空中凝成指引方向的鮫人符文，那些符文如同活物般扭動著，卻在玄鱗的逼近下漸漸黯淡。

洛璃的指甲深深地掐進掌心，鮮血流入手心，在月光下閃爍著詭異的金色。

紅衣少女突然抓住洛璃手腕，珊瑚珠串硌得她傷口生疼。少女眼中滿是擔(dān)憂，發(fā)間珊瑚珠隨著動作叮當(dāng)作響，每顆珠子都嵌著尖銳的倒刺，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主人的防備。“姐姐，你的內(nèi)丹...…”

話未說完，玄鱗的玄鐵劍已劈碎右側(cè)魚墻。

這位鮫人叛徒半邊臉在月光下泛著青灰，斷成兩截的海蛇還纏繞在他腳踝，正不斷滲出黑血。他裸露的半邊臉上，扭曲的鱗片隨著呼吸起伏，左眼處的疤痕像一條活物般扭動，每一次顫動都帶出一絲腥臭的黏液。

“洛璃，你當(dāng)真以為逃得掉？“玄鱗的聲音中充滿了嘲諷和貪婪，他身后，剩余的神秘人齊刷刷舉起重劍，劍身上海浪紋章突然亮起，竟在江面掀起逆流。

江水倒卷而來，帶著濃烈的腥臭味，仿佛海底最深處的腐殖質(zhì)都被翻攪了上來。

洛璃看著玄鱗眼中跳動的欲望之火，突然想起三百年前，這個曾經(jīng)與她一同在珊瑚叢中嬉戲的少年，如今竟成了最可怕的敵人。

江硯猛地將沈驚鴻撲倒，淬毒的暗器擦著他后頸飛過，在木筏上腐蝕出焦黑的孔洞。他精鋼軟甲的縫隙間還滲著血，凌亂的發(fā)絲下，眼底燃燒著被背叛的怒火。“為什么？“他掐住少女手腕，指甲幾乎陷進她皮肉，“你說過要一起找殺害你家人的兇手！“沈驚鴻突然詭異地笑起來，染血的牙齒間滲出金色液體，那液體滴落在木筏上，發(fā)出滋滋的腐蝕聲。

“因為兇手就是你——天機閣少閣主！“她猛地咬破舌尖，將混著靈力的血水噴在江硯臉上，趁其短暫失明時翻身滾向木筏邊緣。她的笑聲尖銳而瘋狂，充滿了復(fù)仇得逞的快意，發(fā)間金步搖早已散落，露出耳后細小的鱗片。

這一刻，她不再是那個柔弱的落難少女，而是一頭終于露出利爪的猛獸。

洛璃瞳孔驟縮，魚尾符文突然劇烈震顫。她望著沈驚鴻背后浮現(xiàn)的龍族虛影，終于明白玉匣里真正封印的是什么——那根本不是龍族長老，而是能吞噬靈力的饕餮！

“所有人屏住呼吸！”她甩出銀絲漁網(wǎng)纏住沈驚鴻，卻見少女張開血盆大口，將三條護駕的劍魚瞬間嚼成齏粉。

劍魚的血在水中炸開，形成一片片紅色的云霧，而沈驚鴻的口中，尖利的牙齒閃爍著詭異的藍光，喉嚨深處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吞咽聲。

就在此時，江底傳來遠古號角般的轟鳴。

木筏下方突然浮現(xiàn)出巨大的鮫人圖騰，無數(shù)發(fā)光水母從深淵涌來，照亮了隱藏在濁流中的青銅巨門。

水母的光芒幽藍而詭異，它們的觸須在水中輕輕擺動，仿佛在訴說著古老的故事。這些觸須上附著著細小的發(fā)光生物，隨著水母的游動閃爍，如同天上的繁星墜落深海。

紅衣少女的珊瑚鞭突然自動飛向巨門，鞭梢的倒刺嵌入門縫，將其轟然拉開。

門內(nèi)涌出的不是海水，而是粘稠如瀝青的黑霧，黑霧中傳來鎖鏈拖曳的聲響，那聲音沉悶而壓抑，仿佛來自地獄深處。

洛璃臉色蒼白如紙，魚尾符文在黑霧侵蝕下開始崩解：“深海秘境的第二層禁制...只有用...龍血...”

她話音未落，玄鱗已揮劍斬向沈驚鴻。龍族少女敏捷地翻身避開，卻被突然竄出的海藤纏住腳踝。

海藤表面布滿尖刺，每一根刺都泛著紫黑色的毒液，刺入皮膚的瞬間，沈驚鴻的腳踝立刻腫脹發(fā)黑。

江硯趁機扣住她命門，掌心的天機閣印記亮起：“說！我父親到底和鮫人滅族有什么關(guān)系？”他的聲音帶著顫抖，既有憤怒，又有恐懼，害怕聽到那個早已在心底隱隱猜測的答案。

沈驚鴻突然安靜下來，眼底瘋狂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悸的平靜。“你以為江臨淵只是執(zhí)行者？”她嘴角溢出金色涎水，“當(dāng)年設(shè)計讓鮫族與天界反目的《深海秘卷》，正是你父親親手篡改的。”

這話如驚雷炸響，江硯呆愣的瞬間，沈驚鴻趁機咬斷海藤，躍進黑霧之中。她的身影在黑霧中若隱若現(xiàn)，最后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仿佛在嘲笑江硯的天真。

黑霧突然沸騰，化作無數(shù)猙獰的面孔。

那些面孔扭曲而恐怖，有的是鮫人，有的是龍族，還有一些根本無法辨認(rèn)。它們張大嘴巴，發(fā)出無聲的嘶吼，每一張面孔上都寫滿了痛苦和怨恨。

洛璃咬牙摘下珊瑚釵，刺入自己心口。

鮫人的金色血液滴入江面，竟讓黑霧燃起幽藍火焰。

火焰中，隱隱傳來鮫人的哀號和龍族的怒吼，還有無數(shù)被遺忘的古老咒語在火焰中盤旋。

“快走！“她推開花容失色的紅衣少女，“記住，見到海底珊瑚宮就...“話未說完，一只布滿鱗片的巨手從火焰中探出，將她整個人拖入深淵。

那只手的鱗片粗糙而堅硬，指尖長滿尖銳的爪子，洛璃被抓住時，發(fā)出一聲痛苦的慘叫。她的珊瑚釵掉落在木筏上，沾染著金色的血跡，在月光下閃爍著微弱的光芒。

“姐姐！“紅衣少女哭喊著要跳下木筏，卻被玄鱗的鐵鏈纏住。這位鮫人叛徒望著深淵，鱗片下的皮膚詭異地蠕動：“抓活的，她的血還有大用。“他的聲音冰冷而貪婪，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

江硯握緊染血的劍柄，看著沈驚鴻消失的方向——那里，黑霧中隱約浮現(xiàn)出天機閣的徽記。他的心中充滿了矛盾和痛苦，一方面不愿相信父親是兇手，另一方面又無法忽視眼前的證據(jù)。

木筏在劇烈晃動中駛?cè)肭嚆~巨門，黑暗徹底吞噬了月光。

當(dāng)眾人再次看到光亮?xí)r，眼前竟是一片由白骨堆砌的珊瑚林，每根珊瑚枝上都懸掛著發(fā)光的鮫人骸骨。那些骸骨空洞的眼窩中閃爍著幽藍的光芒，仿佛還在訴說著生前的痛苦。它們的骨骼上布滿了細密的裂痕，每一道裂痕都像是一道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

而在林中央，洛璃被鎖鏈吊在巨大的祭壇上，她的內(nèi)丹正懸浮在空中，與祭壇中央的黑色水晶產(chǎn)生共鳴。黑色水晶表面布滿細密的裂紋，裂紋中滲出黑色的液體，那些液體滴落在祭壇上，發(fā)出滋滋的聲響，仿佛在腐蝕著整個空間。洛璃的眼神空洞而絕望，身上的傷口還在滲血，符咒在她的皮膚上閃爍著詭異的紅光。

“歡迎來到深海秘境，我的客人。“一個沙啞的聲音從水晶中傳出，祭壇四周突然亮起猩紅燭火，照出密密麻麻的人影——那些竟都是被剝?nèi)[片、渾身插滿符咒的鮫人。他們的眼神空洞而絕望，身上的傷口還在滲血，符咒在他們的皮膚上閃爍著詭異的紅光。

玄鱗瞳孔驟縮，他終于認(rèn)出祭壇上的符文，那是三百年前他親手刻在鮫人族長身上的，用來獻祭給天界的...弒神陣。

他的心中涌起一陣恐懼和懊悔，卻又被對力量的渴望所壓制。

而在祭壇的陰影中，一雙幽綠色的眼睛正冷冷地注視著這一切，等待著最佳的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