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邊,那致命的聲波沖擊在離我咫尺之遙的地方,如同被戳破的氣泡,無聲無息地消散了!
死寂,瞬間籠罩了湖泊邊緣。只剩下怪物壓抑混亂的喘息、我自己如同擂鼓的心跳,以及那正緊貼著我胸口的錐形古器的異動!
在我撲倒抓桶、緊張對峙、甚至直面死亡音波沖擊的整個過程中,這古器一直沉寂冰冷,仿佛死物。
但就在官可尼那聲冰冷的冷哼響起、怪物攻擊被強行打斷的瞬間——
嗡……緊貼著我心臟位置的錐形古器內部,仿佛被無形的音叉撞擊了一下!猛地傳來一陣極其微弱卻又清晰無比的共鳴震顫!
這震顫并非物理震動,更像是某種能量層面的短促諧振!如同古器本身感知到了某種特定頻率的能量脈沖(官可尼的冷哼?怪物的尖叫?抑或是……這湖水的某種特質?),做出了條件反射般的呼應!
這微妙的感應稍縱即逝,古器瞬間恢復死寂,快得像是錯覺。但這異樣感卻像一根冰冷的針,猛地刺中了我的神經!
“嗬……嗬嗬……”那怪物的恐懼似乎達到了頂點!它死死盯著陰影中官可尼的方向,巨大的方形瞳孔因為極度的恐懼而瘋狂收縮、旋轉!
它凸起的嘴里發出尖銳短促、如同金屬刮擦般的“滋啦”聲,充滿了警告和極端的忌憚!它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又往后縮了一點,鱗片摩擦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響,完全失去了剛才捕獵時的兇殘氣勢,只剩下小獸面對天敵般的驚惶。
岸邊的李依一和靜——
“司……司徒!官可尼?!他……”李依一嘶啞驚恐的呼喊帶著難以置信的顫音,終于打破了那幾秒詭異的死寂。
他從剛才目睹怪物被無形力量擊退的震撼中勉強回過神來,視線卻立刻被湖邊陰影下那道熟悉又陌生至極的身影牢牢吸?。?
他看到官可尼不再死灰的皮膚、那恢復的生氣,那一刻,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嘯般沖垮了他的心防,他幾乎是踉蹌著想沖過去!“托尼?!你醒了?!你怎么……”但就在他邁出第一步的瞬間——
他看到了官可尼的眼睛!
那眼神……冰冷!漠然!毫無波瀾!像兩口吞噬一切光熱的死井!與他印象中那個憨厚講義氣、會咧嘴大笑的兄弟判若云泥!
巨大的落差和冰冷現實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李依一胸口!沖出去的腳步硬生生釘在原地,所有的喜悅瞬間凍結成徹骨的冰寒!
他臉上的血色再次褪盡,嘴唇哆嗦著,喉嚨里發出意義不明的哽咽,雙手下意識地攥緊成拳,指甲深深摳進掌心的泥污里,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
身體卻因為極度的情緒沖擊和精神緊繃而無法抑制地微微顫抖。他想喊,想質問,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只有粗重混亂的喘息噴吐著白氣,眼睛死死盯著湖邊那“人”,充滿了驚疑、恐懼和……一種深切的、無法理解的悲傷。
靜的反應更為直接。她剛才目睹司徒差點被音波撕裂時發出的尖叫還沒完全停止,就被這突如其來更詭異的一幕徹底震懾了!
她雙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仿佛只有這樣才能阻止自己發出更凄厲的喊聲。
她的身體因為極度的恐懼和認知錯亂而劇烈顫抖,如同秋風中的殘葉,蜷縮在李依一身后幾步遠的地方,仿佛想尋找一點虛幻的安全感。
她的目光如同受驚的兔子,在湖邊陰影下的“官可尼”、驚魂未定的司徒以及那頭正被神秘力量嚇得節節后退的怪物之間驚惶地來回跳動。
當她的視線聚焦在“官可尼”臉上時,醫學生的本能讓她敏銳地捕捉到了膚色恢復健康的異常!那紅潤的臉色!那舒展的姿態!
這是生理上的大恢復!“他好了?”這個念頭剛剛冒出一點希望的火苗,立刻就被那對冰冷的、絕不屬于官可尼的眼神狠狠掐滅!“眼神……他的眼神不對!不對啊……!”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讓她發出微弱的、壓抑在指縫間的嗚咽,身體抖得更加厲害,幾乎要癱軟下去。
怪物繼續后退……
陰影中的“官可尼”卻對它的威脅、對李依一的悲痛質問、對靜的驚恐嗚咽……所有一切,都視若無睹。
他那雙冰冷、帶著殺意的眼睛淡漠地掃了一眼還在低吼后退的怪物,似乎覺得這種低等生命的最后掙扎索然無味。
指尖那抹淡淡的灰黑色氣旋徹底消散。緊接著,更令人驚異的變化發生了——
只見他原本蒼白死灰、如同蒙上一層死氣的臉部皮膚,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血色!
那因為深度昏迷和黑暗侵蝕而呈現的鉛灰褪去,重新浮現出健康的、屬于官可尼小麥色肌膚的底蘊。
甚至連他那略顯僵硬的身體姿勢,也似乎放松了少許,更像是一個正常站立的人,而非一具冰冷的雕塑。這恢復過程迅速而自然,仿佛時光在他身上倒流。
但是——他的眼神絲毫未變!那深邃、漠然、如同寒潭古井般的冰冷眼神,依舊死死地烙印在那張迅速恢復健康血色的熟悉面孔上!
這強烈的反差——生機勃勃的身體包裹著死物般的靈魂——比剛才毫無生氣的死灰色皮膚更加詭異、更加令人心膽俱寒!仿佛一個來自幽冥深處的存在,剛剛完美地竊據了這具生機復蘇的軀殼!
他似乎對湖邊的對峙徹底失去了興趣,目光不再關注幾乎快要退進林子里的怪物,也不再看向驚魂未定的我,而是緩緩地、帶著一種純粹理性化的探究和思索,轉向了湖水。
渾濁的水面倒映著破碎的天空和扭曲的樹影。他看著湖水,就像在看一件新奇、有待解析的實驗樣本,或者一面通往未知深淵的鏡子,嘴角似乎極其輕微地牽動了一下,隨即又恢復毫無人類情感的冰冷。
湖邊的怪物,在官可尼徹底轉移視線、以及他身上那股無形威壓的持續震懾下,終于喪失了最后一點抵抗的意志。
它最后發出一聲不甘、卻又充滿了無法理解的敬畏和恐懼的低沉“咕?!?,布滿褐色鱗片的身體緊繃著,迅疾而無聲地轉身,像一道融入濃霧的褐紅色閃電,幾個跳躍便徹底消失在了密林深處。
樹林里那催命般的“沙沙”聲,也如同退潮般迅速遠去、平息。
風停了。霧氣仿佛也凝固了。湖面死寂一片,連一絲漣漪都沒有。剛才那生死一線的追殺、詭異莫測的介入、令人窒息的威壓……都如同烈日下的露珠,蒸發了。
湖畔的草地上,我半跪在地,雙手還死死抓著那只紅色的救命水桶,渾身如同被水淋透,冷汗浸濕了里衣,心臟仍在狂跳,如同擂響的悶鼓。
奇怪?!身體的疼痛突然消失,錐形古件變得黯然失色。“李依一,你怎么樣?”
一旁的李依一,僵立在原地,如同一尊瞬間風化的石像。
狂喜與希望徹底破滅后,只剩下巨大的空洞感和難以言喻的悲痛。
他看著湖邊那熟悉身影冰冷的側臉,拳頭無力地松開,眼神復雜到極點——有恐懼,有茫然,更有一種摯友被奪走的深深哀傷。
靜終于支撐不住,軟軟地跌坐在地,雙手撐在泥水里,頭深深埋在胸前,肩膀無聲地劇烈抖動著,發出極其壓抑的哭泣。恐懼和現實的冰冷徹底擊潰了她的神經。
而在那片冰冷的陰影下——“官可尼”靜靜地站立著。夕陽最后一抹余光穿過稀薄的霧氣,落在他已然恢復健康紅潤卻毫無表情的側臉上。
他仿佛一尊剛剛出爐的、栩栩如生的塑像,擁有著官可尼的一切外在,內在卻被徹底置換成另一種冰冷的存在。
他專注地凝視著渾濁的湖水,仿佛這潭死水,才蘊藏著唯一值得探究的秘密。
真正的風平浪靜降臨了。但這平靜,卻比剛才那怪物的利爪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
暫時退散的“怪物”隨時可能從任何陰影中歸來;湖水依舊渾濁,倒映著岸上這無聲的、被調換了靈魂的悲劇。
還有李依一眼中沉沉的痛和靜無聲的崩潰——所有的謎團、痛苦與危險,都并未消失。它們只是在這虛假的寧靜水面下,無聲地打著漩渦,醞釀著下一場未知的風暴。
官可尼開口說話了“剛才那是四臂靈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