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和駕日車的金輪碾過扶桑神木第七道枝杈時,絲弦驟斷。
九只被羲和咒索束縛萬載的金烏陡然啼血,焚盡古咒——十輪熔金烈日撕裂蒼穹。
赤地千里的夏土上,七旬老農徒手挖開龜裂的尸骸堆,將最后一捧混著血沫的泥漿喂入嬰兒干裂的唇間。東夷寒浞立在枯焦的觀星臺上,看著后羿以青銅箭簇撕裂風沙的孤影,眼底的野心被烙鐵般的陽光淬成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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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極天涯,萬丈扶桑。
傳說中沐浴著日精之源的巍峨神樹,枝干虬結如赤金鍛造的巨山,樹皮龜裂處流淌著熔巖般的金色脈絡,照亮永無黑暗的疆域。九根如同天河懸臂般的巨大枝椏,承托著九座形制古老、包裹在永恒燃燒的金色烈焰中的太陽車駕。
這里是太陽輪轉的樞機,也是神祇羲和掌控光明的神域。
晨起之時,羲和沐浴于扶桑根脈涌出的日精溫泉中。泉水熾熱金黃,蒸騰的霧氣幻化出無數微小的日冕光環。她身姿高挑修長,肌膚如同最純凈的陽炎白玉凝結,散發著溫暖卻不灼人的神圣光暈。長發流瀉如熔融的金色星河,披散在光潔的肩背,隨波微漾。其面容籠罩在令人無法逼視的光影之后,唯有一雙仿佛包容了宇宙晨昏的眼眸,平靜地注視著九座太陽神車沿著神樹枝干運行的古老軌道。
神樹的東側第七主枝椏——對應著陽翟人間夏歷的七月,羲和正以一雙光凝的纖手,牽引著無數根細密如發、流光璀璨、非絲非弦的日馭神索!億萬條神索匯聚成一道光的洪流,源頭扎根于第七枝椏的核心,如同無形的韁繩連接著她腳下的溫泉與七株神車!她沐浴的動作本身就蘊含著牽引、調節這亙古光暗流轉的韻律。這是日復一日運轉了萬載的神圣職責。
突然!
“錚——!”
一根極其微弱、纏繞在第七枝椏主根脈最深處、顏色已暗淡如灰燼、幾乎與樹體熔巖脈絡同色的古老神索毫無征兆地繃斷!斷裂無聲,卻引得這整片枝椏上流淌的熔金光流猛地一滯!
這斷索,是羲和在亙古之前施與七株神車“金烏”的禁神契約符索!束縛其烈性,鎖其洪荒戾氣!因年代過于久遠,早已融為扶桑神律的一部分!
異變驟生!
那原本盤踞在第七神車御座之上、形態模糊、只現一輪金烏輪廓的日精赤焰巨靈,隨著符索斷裂處迸發出的一抹極其微小、卻凝聚到極致的污穢黑氣(大禹封印相柳時濺射污染日精的神魔殘怨?。?,猛地一滯!纏繞其核心億萬載的古老束縛枷鎖裂開了一絲縫隙!
“唳——!!?。 ?
一聲飽含著無盡狂喜、怨恨、掙脫束縛的凄厲啼鳴!尖銳如同億萬根燒紅的金針撕裂寰宇!穿透了亙古不變的扶桑日輪旋律!
那赤金色的模糊金烏輪廓猛地爆炸般膨脹、擴散、凝實!
無數覆蓋其身的細密符索虛影如同腐爛的蛆蟲般無聲脫落、碎裂、湮滅!
束縛解除!
真正的、只存于太古鴻蒙初判時的洪荒金烏之靈,自第七神車之上——涅槃復燃!
其形態不再模糊!那是比純粹燃燒的太陽真炎更具神魔特質的狂暴巨禽!通體包裹著純粹到極致、毀滅一切法則的白熾光焰!它并非展翅,而是以整個身軀化作一團焚盡虛空概念的白熱光爆!
“轟——?。?!”
第七株太陽神車不再是羲和韁繩牽引下的溫順輪盤,而是化作了被釋放的滅世巨彈!它如同掙脫彈索的暴怒熔巖彗星,裹挾著無法言喻的毀滅力量,猛地脫離了億萬年來循規蹈矩的扶桑枝椏軌道!不是前行,是噴射!拖著億萬丈長、將空間都焚燒扭曲出焦痕軌跡的金紅色火尾,狠狠砸向羲和神域本身!這是被囚禁億萬年后的瘋狂反噬!
羲和玉手下意識的牽引神索試圖控御那暴走的第七神車!
嗡——!
崩斷符索處那微小如芥子的相柳黑氣猛地亮起!如同劇毒火星炸開!一股惡毒、污穢、充滿對光明的無盡怨毒的詛咒力沿著羲和的神索本源瘋狂侵蝕倒灌!
“唔!”羲和沐浴在日精溫泉中的完美軀體如遭萬載寒毒侵染!那光潔玉白的肌膚竟瞬間浮現無數細密的、如同蛛網般交織蔓延的污濁黑痕!劇烈的反噬之力讓她悶哼一聲,操控的動作不可避免地遲滯了一瞬!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連續九聲撕裂萬古長空的狂嘯厲啼!
如同連鎖的滅世神雷!其余八座被束縛在固定枝椏上的太陽神車,感應到第七株那徹底的、瘋狂的叛逆!它們核心深處埋藏的、源自洪荒本能的毀滅之性,如同被點燃的火藥桶,瞬間被引爆!盤踞在其余神車上的龐大金烏虛影,亦在神索崩解中現出本相!
九道白熱光柱幾乎同時自扶桑枝椏上爆起!如同九柄開天辟地的熾白光矛!裹挾著各自的神車殘?。ㄒ讶蝗刍?,徹底掙脫了扶桑神樹的羈絆!與最先失控的第七株神車熔焰一同,化作十條(含原來還在軌道的一株)撕破虛空、毫無軌跡可言肆意馳騁的洪荒毀滅狂流!神域邊緣由空間法則凝聚的無形障壁如同薄紙被瞬間洞穿、焚盡!十日徹底掙脫束縛!在無盡鴻蒙星空間掀起焚盡法則的滅世狂潮!
羲和站在翻涌失控的日精溫泉中,腳下神域的根基正在發出無聲的哀鳴與碎裂。束縛億萬載的九子金烏徹底反噬!她那雙包容宇宙晨昏的眼眸深處,第一次倒映出純粹的末日景象——焚天烈火席卷神域,空間如朽木般崩解,時間被拉扯成灼熱的亂流。神女傾盡全力壓制那倒灌體內、仍在瘋狂擴散的污濁黑痕,光凝的雙手徒勞伸向虛空深處。她試圖用最后的神力捕捉那撕裂神界、帶著十座失控太陽殘骸沖入三界的焚世洪流,卻只抓住一片因高熱而扭曲、正在崩塌成灰燼的神域碎片。
羲和沐浴的金色湯泉瞬間沸騰、汽化!灼熱的氣浪扭曲了她神圣的身形輪廓!十輪毀滅的太陽已然帶著整個扶桑神域崩潰的碎片,如同彗星撞入脆弱的洪荒大地!神域崩塌的金紅碎屑如同末日的火雨,緊隨那十日之禍,砸向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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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翟城東郊,廣袤的田野在尋常的晨光中蘇醒。時值仲夏,本應是黍稷如浪、溝渠水滿的時節。青壯農夫袒露著黝黑油亮的脊梁,在田隴間揮動骨鋤,鋤碎新萌的野草;農婦穿著葛麻短襦,俯身將散發著青苗氣息的綠肥撒進水渠,引來溪水潺潺流過,浸透干渴的根脈。更遠處,黢黑的沃土被鐵犁翻開濕潤的泥浪,隱約可見幾片新墾田畝里鉆出的嫩綠苗尖。風中混雜著泥土的濕腥、禾苗的清氣、勞碌農人的汗味,以及遠處牲畜欄舍傳來的溫熱膻氣——一種混雜著希望與勞苦的蓬勃氣息。
幾頭健壯的青牛拖著沉重的犁頭,在鞭影輕揚下發出低沉而馴順的哞聲,腳步踏在松軟的田地里,留下深陷的蹄印。水田中倒映著湛藍的天空,幾只白鷺落下,細長的腿腳踩入泥濘,驚起細小的漣漪。
然而,這延續千年的農耕之序,在瞬間被徹底碾碎!
“轟隆隆隆——!??!”
如同億萬座火山在頭頂同時爆發!天空被強行撕開十個貫穿天穹的、無比巨大的熔金色瘡口!十輪巨大的、無法形容其形狀的、瘋狂扭曲燃燒的日輪!裹挾著破碎的空間碎片與焚盡萬物的金紅色神炎!如同十個暴怒的神魔!將蒼穹撕裂成一片混沌的火海!無窮無盡的光和熱!帶著純粹的毀滅意志降臨人間!
那光線的顏色超乎一切描述!刺目!滾燙!蠻橫!仿佛無數根燒紅的巨大鋼針直接刺入視膜、穿透顱骨、灼燒著靈魂!空氣瞬間被抽干點燃,每一寸都沸騰爆裂!整個天空的背景被焚燒成令人絕望的熾白!
“啊——!眼!我的眼!”田垅上揮鋤的農夫下意識地扔掉骨鋤,雙手死死捂住眼睛,發出一聲凄厲不似人聲的慘嚎!劇痛讓他瞬間佝僂在地!指縫間涌出血淚!
剛撒入水渠的綠肥頃刻間焦黑冒煙!水渠中的積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蒸發!嗤嗤作響的水汽白霧彌漫又瞬間被炙熱舔盡!肥沃潤澤的土壤,在數個呼吸間表層就泛出青煙!隨即迅速干結、失水、開裂、板結如鐵!
嫩綠的禾苗連同鉆出的野草,如同被無形的火焰席卷!綠葉瞬間卷曲、枯黃、焦黑!最終在熱風中化為飛散的點點黑灰!
“哞——嗷!”離得最近的一頭青牛突然爆發出驚天動地的痛苦悲鳴!它的脊背被一道斜掠而過的、從天而降的微小神炎碎屑擦過!厚實的牛皮瞬間焦黑碳化!血肉在光焰中發出滋滋的灼燒聲!痛苦的巨力讓它猛地人立而起,硬生生掙脫了牛軛和犁頭的束縛!拖著半邊身體燃燒的可怖烈焰,如同瘋狂的地獄兇獸,橫沖直撞,直接撞倒了田邊兩座剛糊好泥頂的簡陋儲糧草垛!
白鷺哀鳴,試圖展翅逃離這驟然降臨的焚獄,可羽翼甫展,羽毛末端便燃起點點火星!它們徒勞地撲騰幾下,便如燃盡的紙鳶墜入火海般的大地!
人間成為煉獄!僅僅十息!田野上的水汽被盡數蒸干!溝渠干涸見底,新犁開的泥土迅速龜裂、粉碎成焦黃飛灰!更遠處的村寨、樹木在這熾白的怒焰下紛紛冒出青煙!哭喊、咒罵、驚恐的尖叫、牲畜臨死的慘嚎、火焰噼啪聲……一切混亂的響動都在那刺穿靈魂的白光與熱浪中扭曲失真!仿佛一副被投入洪爐燒灼的卷帛,邊緣在迅速焦黑蜷曲!
太康的御輦剛剛駛出陽翟華麗的東城門。
洛水驚魂后他心悸稍平,強壓下的恐懼被他以更奢靡的游獵來掩飾。八匹丹騏拉著檀木彩車,金玉裝飾在尋常日光下已足夠耀目。但此刻!
“日……又日??!”一名隨車侍衛抬頭瞬間發出驚恐到變調的嘶吼!
話音未落!十顆滅世熔爐驟然凌空!難以想象的光與熱如同萬頃熔巖當頭潑下!侍衛抬頭睜目的瞬間,刺目的金紅色已然燒穿他的瞳孔!他慘嚎著捂住雙眼,指縫間卻冒出嗤嗤青煙!整個身體暴露在無遮無攔的暴烈神光下,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碳化焦黑!幾息間便如同點燃的火炬,慘嚎戛然而止,化作抽搐扭曲的焦炭!
“嘶——!吁——!”拉車的八匹丹騏瞬間驚恐到極點!無需駕馭,它們如同被澆了滾油的困獸,瘋狂地人立、跳躍、扭動!巨大的力量讓車轅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精致的檀木廂體如同玩具般劇烈搖晃!
“護駕!穩住馬!”駕車御者亡魂大冒!嘶聲竭力地狂吼!然而聲音卻被空中焚世般的轟鳴與周遭更混亂的慘叫聲吞沒!
話音未落!一道無形的、壓縮到極致的金紅光柱如同神罰長鞭,猛地掃過太康座駕上方華麗的金玉裝飾!那耗費無數匠人心血的羽蓋珠簾如同融雪般無聲融解、氣化!滾燙的熔金液滴如熔巖般潑灑而下!濺在拉車丹騏的后臀!
“嗷——!”劇痛讓馬匹徹底瘋魔!其中兩匹悍馬猛地向前失控沖出!連帶其余馬匹在恐懼與劇痛中狂亂掙脫!堅固沉重的牛筋車轅套索應聲斷裂!
轟?。∵青?!
失去控制的巨車在無匹的巨力拉扯下猛然側傾!整架沉重如小丘的御輦狠狠砸在堅硬的路面上!木屑、金玉碎片與溫熱的血肉(來不及逃出的侍從)瞬間飛濺!
太康只覺天旋地轉!渾身劇痛!金冠早已不知甩落何處,滾燙的金屬液滴灼傷了他保養得宜的面頰!奢華龍袍被滾燙的車架碎片勾扯撕裂!他被劇烈的撞擊狠狠甩出半截身子!一半身子卡在破碎傾斜的車廂里,華麗的錦袍上滿是泥土與血跡!另一半身子直接壓在碎裂車板尖銳的木刺棱角上!劇痛讓他蜷縮抽搐,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凄厲慘叫!先前在洛水邊遭遇洛神時那種凌駕萬物的錯覺被徹底打碎,化為螻蟻般的無助!他死死抓住身邊一塊滾燙的碎木遮擋頭頂,試圖抵擋那焚天滅地的日芒,手指卻燙出一個個焦黑水泡!暴烈的陽光灼燒著他暴露在外的肌膚,每一寸都發出刺痛呻吟!昔日以神威自居的夏王,此刻如同被剝光了扔在砧板上的魚肉,在煌煌天威面前只剩下赤裸裸的狼狽與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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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遠的東夷之地邊緣,高聳的祭祀石臺如同一柄插在枯焦群山脊骨上的斷矛。
石臺由無數塊風侵雨蝕的黑褐色玄武巖壘砌而成,巨大、古老、蠻荒。臺頂平坦,但邊緣數尊形態猙獰、被奉為東夷圖騰的石刻巨獸頭顱已然在極端高溫下爆裂剝落。石隙間干枯的苔蘚和稀疏草莖早已化為飛灰。風卷過石臺,只有干燥到極致的粉塵在飄蕩。
寒浞獨立石臺之巔。他身材高瘦,披著東夷特有的五彩鳥羽與獸皮綴成的巫祭大袍,臉型瘦削狹長,鷹鼻深目,顴骨高聳,膚色被酷熱陽光曬成一種奇異的、泛著青紫之色的深古銅。裸露的小臂肌肉精悍如鐵,覆蓋著古老的青色刺紋。此刻,他左手緊握著一柄用巨大猙獰禿鷲顱骨雕就的法杖,白骨森森的眼窩深處,似乎有幽綠鬼火在跳動。
石臺下方,東夷邊境的大地已然赤紅。焦黑的土地如同被無盡的烈火煅燒過,龜裂成巨大的、深不見底的裂隙深淵。稀疏枯死的樹木只剩下扭曲痛苦的剪影。河流早已干涸,只剩下寬闊的、布滿慘白鹽堿印記的裸露河床,如同大地上巨大而丑陋的傷疤。遠處隱約可見的部落廢墟只剩焦土黑煙升騰。一種焚燒尸骸的焦臭味混合著大地深處泛起的硫磺地熱氣息,在干燥到令人窒息的風中彌漫。
十輪焚世烈日懸在頭頂,光焰扭曲了視線。寒浞卻并未躲避那致命的白光,他甚至微微昂起頭,任由那毀天滅地的熾光在他深紫銅色的面皮上流淌,如同鋼鐵在淬火的洪爐中接受煅燒!那雙深邃如蛇窟般的眼睛死死盯住石臺側下不遠處的曠野——
荒蕪焦土之上,一道身影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疾行!
后羿!
他身披一件陳舊、甚至有多處破洞、顯然由某種古老強悍兇獸鞣制而成的皮甲。肩寬腰窄的身形如同緊繃待發的強弓。背負一張幾乎與他身高等長的巨大骨弓,弓臂通體呈現一種沉斂而危險的暗金色澤,弓弦不知何種材質,在十日焚照下閃爍著類似龍筋的幽光。手中,緊握著一支與其體型不相稱的巨大箭矢!
那箭簇絕非尋常骨石,而是用某種閃爍著森冷青銅色的、紋有詭異獸紋的異種金屬鑄就!粗長如短矛!寒光刺眼!
他疾行如奔雷!每一步踏下,干裂板結如鐵的紅土都被其力量蹬出蛛網裂痕!速度之快,在身后卷起一道貼著地面、綿延近百丈的狂暴赤紅色沙塵暴龍!沙龍翻卷涌動,卻如同被他爆發的力量死死牽引!沒有一絲逸散!更像一柄被他拖曳在身后、準備隨時破敵的赤塵巨槊!
目標!是一只被日精灼燒得徹底發狂、體型龐大如野象、周身鬃毛被自身高溫引燃、皮毛焦黑冒著火焰和白煙、雙目赤紅如巖漿的猙獰魔彘!它正拖著身后一道燃燒的軌跡,瘋狂沖向一個幾乎被沙塵掩埋的極小型聚落!那里有影影綽綽驚恐奔逃如螻蟻的黑點!
后羿在狂奔中身體微微后傾!張弓搭箭的動作渾然天成!沒有片刻遲滯!
弓開如滿月!
肌肉如盤龍在山壁隆起!暗金骨弓發出令人心悸的、不堪重壓的弓臂摩擦呻吟!
咻——!
那粗大的青銅獸紋箭簇撕裂空氣!帶起的恐怖尖嘯瞬間壓過了魔彘的狂嚎與焚世烈日的轟鳴!箭矢尾部!被其高速掠空帶起的、實質化的、高度壓縮凝聚的螺旋氣勁!竟然將后方那條被他拖曳的巨大沙塵暴龍如同長鯨吸水般卷吸附著其上!形成一支百丈之長、前端是青銅寒芒、尾部旋繞滔天赤沙怒龍的焚天巨箭!
“轟?。。 ?
箭勢不可匹!
燃燒的魔彘如同一塊朽木!巨大的身軀連同周身焚火在接觸箭鋒的剎那!從頭部開始無聲無息地炸裂!粉碎!湮滅!甚至連慘叫都未能完整發出!狂暴的氣浪裹挾著骨肉殘渣與粘稠燃燒的污血向后席卷肆虐!箭勢未絕!穿透巨彘后更帶起無匹的風壓!將前方那試圖沖擊聚落的整片沙丘悍然犁開一條數丈寬、深可見底巖的巨大溝壑!飛濺的沙石如暴雨般向后拍打!瞬間將整個聚落的輪廓用新的沙浪強行填高、掩埋!只露出幾片被加固過的堅固石質屋頂!
后羿止步,穩穩立于卷起的赤塵漩渦中心。漫天狂沙飛石拍打在他皮甲之上,卻在他身前數尺無聲湮滅。他緩緩將那張暗金巨弓重新背負在寬闊的肩后,伸手擋在眉骨之上,抬頭瞇眼瞥了一眼天際懸掛的十輪毒日。那眼神沒有恐懼,只有一種冰冷的、近乎漠然的評估與挑戰!陽光如燒紅的烙鐵烙印在他布滿汗水與塵土的硬朗面龐上。汗水與塵土混成泥痕,從他如同被精鋼淬煉過的、棱角分明的下頷滑落。
石臺之巔,寒浞的目光穿透扭曲的高熱空氣,死死鎖定在那道屹立于沙暴中心的孤絕身影之上。
他握著禿鷲骨杖的手指悄然握緊。
那日輪烙鐵般的光芒同樣映在他狹長深陷的眼窩深處。但寒浞眼底并非燃燒的酷熱,而是一種奇異的、沉冷如萬載玄冰的光芒。后羿方才那撕裂風沙、湮滅魔彘的驚天一箭,如同一柄無形的淬火之錘,狠狠砸打在了他心底某種沉寂蟄伏的冰冷金屬胚料之上!
嗤——
隱約間,似乎有某種被無形烈焰灼燒淬煉的銳鳴,自寒浞深不見底的眼眸中傳出。那眼底蟄伏已久的野心,在十日灼照下,在后羿那石破天驚的一箭光芒映襯中,如深埋于古老巖層的精金礦脈被瞬間點燃激活、熔煉提純、最終在靈魂的秘爐中——鍛打成一柄直指天穹的、無形無質卻又鋒銳絕倫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