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教室里頭，穿著連衣裙的語文老師坐在講臺之上，下面都是低頭答題的學生，每個人都很自覺的做著自己事情，教室里只剩下筆尖摩擦紙張輕微聲響。

對于高三的學生和教師而言，考試可就太家常便飯了，所以她今天的任務也只是來到了教室，把試卷發下去。

考試結束之后再收上來就好了，加上2班還是高三優等班，紀律什么的更不用關心，監考顯得格外輕松，以至于有些無聊了。

林邊看著面前的試卷，那些原本該完全陌生的試卷，現在多了幾分熟悉的感覺，看來昨天臨時抱佛腳，也是有點成效。

語文又是比較吃常識的學科，閱讀理解和選擇題，他或許可以蒙一蒙，如果運氣好，這一科，他或許有及格的機會？

收斂了思緒，開始做題，先是短篇閱讀理解，后面是選擇題，詩詞填空，最后是作文……寫著寫著，時間就這樣流逝了，很快就快到了下課的時間。

語文老師看了一眼墻上掛鐘，開口提醒道，“距離考試還有三分鐘，你們別光顧著做題，最后記得檢查一下自己學號，姓名什么的?！?

“這個很重要，你們要養成最后幾分鐘再看一遍的習慣，不然高考的時候，就算你們答案都填滿了，要是名字沒寫，也是個零分?！?

“沒寫名字就像是高考沒貼條形碼，這種事情聽起來很傻，但每年高考都有人做?！?

語文老師提醒之后，同學們都開始翻動自己的答題卡，確認已經寫好了名字。

語文老師看著時間差不多了，直接起身，“好了，把試卷都收上來吧。”

話音落下，每個小組最后一個同學自覺的起身，開始自后向前收答題卡，等到林邊那座的時候，他和易川都一起把答題卡一送。

煎熬了一早上的易川，這時候終于忍不住了，他怪叫一聲，用力伸了個懶腰，嘴里忍不住念念叨叨了起來，就是個幽怨的小媳婦，

“哎呦，終于考完，這個作文寫的太煎熬了！”

“還有那個閱讀理解，那是人做的？還問我這一段作者表達什么感情？我知道他什么感情？”

“那些閱讀橋段，作者自己寫的時候根本沒想那么多，什么思鄉心切，什么親情的感悟，都是假的?！?

“我敢說，這種題，就算是作者自己來了，他也答不出來……”

習慣性的嘮叨，這一次卻沒有人回答，這讓易川有些不適應，他回過頭去，看自己那位同桌，早已經趴在那兒，雙手枕著腦袋。

“你這是干嘛？你語文不是一直還行么？怎么考完比我還虛，直接趴下了？”易川記得自己這個好哥們，語文一直都不錯來著。

“困?！绷诌呇院喴赓W。

“什么情況？這么虛？還是昨晚去干嘛了？”易川問。

“熬夜學習了?！绷诌呎f。

易川顯然不信，自己兄弟有這個覺悟，也不知道跟自己天天混在一起，畢竟老師不是常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么？

“騙我的吧？”他說。

“對，騙你的?！绷诌呉膊幌霠幷摚凑龥]啥意義。

易川眼珠子轉了轉，露出那種大家都是男人的賤兮兮的微笑，湊了過去，“難不成？你是晚上偷偷看那種“學習資料”？”

“滾?！绷诌吅敛豢蜌獾卣f。

他確實看書看太晚了，不過好在他現在年輕，早上剛到教室的時候，還是非常精神，寫試卷的時候也沒什么感覺。

可一考完，整個人松懈下來，困意瞬間席卷而來，眼皮沉重完全不想睜開。

被罵的易川依舊嬉皮笑臉，他拉著林邊肩膀，“別躺著，今天難得下課早點，現在不去食堂，更待何時？”

林邊一想也對，因為考試他們提前一些時間放學，這時候高一和高二學生還在上課。

現在去食堂就不需要要跟高一高二搶飯了，要是拖到他們下課，那樣會浪費更多時間，甚至可能會耽誤午休時間。

他撐著桌子站了起來，然后和易川一起走出了教室。

他們出了教學樓，走在一條通向食堂的校道上，兩側種著成排的藍楹花，不過還沒到花期，時不時還有三三兩兩穿著校服的同級生從身邊走過。

道路的盡頭，有一座偏古典的新中式建筑，那是他們的食堂，他們學校不僅有食堂，還有午休的宿舍，當然你也可以選擇直接住校，早晚都睡學校。

但根據林邊不完全目測，全校有一半人多的人選擇的走讀，因為那樣更自由嘛，林邊也是走讀生，當然他這么做，跟自由與否無關，完全是因為住宿的話，要多交一筆住宿費。

“誒誒誒！看前面。”易川忽然用肩膀撞了一下林邊。

林邊順著他的目光往前看，兩個穿著校服女孩結伴而行，女孩留著一頭細軟長發披散在肩膀上，另一個則是清冽短發。

“那不是學委么？好巧啊。”易川對著他擠眉弄眼，陳語凡也是他們班的學習委員。

“嗯，看見了。”林邊回答。

他的反應比易川想象的似乎要冷淡，或者說平靜，易川愣了一下，繼續試探，“這么好的機會，不去打聲招呼？”

林邊看了他一眼，自己當初暗戀陳語凡那點事，易川當然也清楚，只是那他來說，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

不過他也不想去解釋，就像是當初暗搓搓的暗戀，沒必要張揚，現在的已經釋懷了，也沒必要到處去說。

很多事情，讓他慢慢的淡掉，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不去?！绷诌吇卮鹨琅f很干脆。

弄得易川微微一愣。

“她旁邊不是程雪么？你不也去打聲招呼？”林邊不想繼續這話題，所以選擇反問，陳語凡旁邊短發女孩，叫做程雪，則是易川的暗戀對象。

“這個不方便吧？”易川說。

林邊看著，剛剛說別人的時候還在眉飛色舞，現在有些扭捏的易川，隨口問，“你覺得人家對你有意思么？我指的是程雪?！?

易川一愣，不知道為什么對方怎么忽然說這么嚴肅的話題，以前兩個人在一起，也最多會互相暗搓搓的聊一聊喜歡的女孩。

對方對自己有意思么？這個話題是不是有點太大膽了。

他想嘻嘻哈哈地說句那肯定有呀，或者隨便什么爛話。

可林邊說這句話的時候，神情很平靜，甚至于有點嚴肅，好像是什么必須回答的問題。

易川舔了舔嘴唇，思考了一會，才緩緩開口，“其實吧，我覺得跟她關系，是不是還不錯？”

“理由呢？”林邊繼續問。

“因為……她有時候跟我說話挺不客氣的？”易川說完自己都愣了一下，他其實想表達這會讓他感受到莫名親切，會有一種暗搓搓的竊喜，有種被“特殊對待”的莫名其妙想法。

他不知道林邊懂不懂，最后嘆了口氣。

林邊只是嗯了一聲，語氣就跟剛剛一般平靜。

“好吧，我知道你其實想問，我為什么喜歡她，”易川也不管同桌理不理解他的意思，繼續說，“其實我覺得，喜歡一個人，是不會講道理?！?

看著林邊沒有回答，易川聳了聳肩，他看向林邊問道，“那你能說清楚，自己為什么喜歡陳語凡，又是什么時候喜歡上的么？”

曾經在什么時候喜歡上陳語凡么？林邊微微一愣，記憶回到了許多年前，回到了高二的那個夏天。

他還記得文理分班之后，班里開了第一個家長會，準備工作肯定不少，老薛就需要拉人來當苦力，林邊運氣不好就被抽到了。

他那天的任務就是站在教學樓下，舉著一個歡迎的牌子站在校門前迎接和指引前來家長，牌子不重，只是那天太陽毒辣的像是火焰山。

他舉著巨大牌子，站在陽光下，額頭不停冒汗，他又騰不出手，只能低著頭，看著自己身下的影子，還有一滴滴汗水落在地上。

直到有一雙淺色涼鞋緩緩映入視線。

林邊有些詫異抬起頭，他的面前站著一個女孩，打著一把遮陽傘，一身淺白裙子，淺色涼鞋，她肌膚在陽光下也是冷白色的。

“你是林邊么？”女孩對著他微笑，“我也要等我媽，一起等吧?！倍前汛蛑膫?，微微偏移，剛好遮在他頭頂，擋住炙熱的陽光。

林邊不記得那天他們聊了什么，只記得女孩身上淡淡的洗發水氣息，風中彌漫的微微的涼意，以及那顆悸動如春的心。

時至今日，他已經放下了過去，可他也沒法否認，當初那種暗戀是錯的。

陳語凡會對他表達善意，這些一切都可能是人家很善良溫柔，也許她對誰都是那么善良？唯一的錯誤就是他會因此沾沾自喜，最后才會鬧出笑話。

退一萬步說，高中暗戀一個不可能女孩其實也沒什么，最關鍵的還是自己沒做好最該做的事情，那就是好好學習罷了。

道理很簡單，只是他花了很多年才想明白的。

林邊輕輕拍了拍易川肩膀，他其實是想跟易川說，讓他別光顧著做夢，也許你暗戀的女孩根本不喜歡，只有自己在那兒竊喜，覺得自己是很重要的，最后會走自己的老路。

不過他也想明白了，其實這些建議，沒有說的必要，有些事情，沒有經歷過，是永遠不會明白的。

有時候想那么多，還不如直接驗證結果呢。

“咋了？”易川看著對方搭在他肩膀的手，好奇地問。

“你剛剛不僅僅是想打招呼，而是想找她倆一起吃飯吧？”林邊問。

“你咋知道？”易川一驚，隨后有些不好意思，他雖然有賊心，可沒有賊膽呀。

林邊搭在易川肩膀上，輕輕一推，毫無防備的易川被推了出去，踉踉蹌蹌往前走了好些距離。

易川抬起頭來，恰好和回頭的女孩目光相對，他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

程雪看著他，忽的咧嘴一笑，眼睛很亮，好似小孩看見好玩的玩具一般，“這不是易川同學么？”

易川尷尬，打了一聲招呼，“嗨！”

“你這是……想邀請我們一起吃飯呀？”程雪似乎直接看穿了他的內心。

易川看著女孩那雙明亮好看眼睛，忽的頓住了，是啊，咱們一起吃飯吧？這么簡單一句話，卻像是卡在喉嚨，他什么也說不出來了。

憋了好一會，他才猛地回頭，指向身后的林邊，果斷把兄弟賣了，“是他，是他想找你們一起吃飯。”

林邊一臉黑線，不知道該作何評價，自己給他好同桌創造機會，這家伙怎么就把握不住呢？還順手把自己拉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