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悄然降臨這座南方小城，教室里也亮起了燈，冷白的光照亮每個角落。

“必修一主要就考這些知識點，難度也不大，你先記下來，后面做點題應該沒啥問題，”蘇曦想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要是還有不懂的話，也可以直接問我。”

林邊停下了筆，抬頭對她認真地說，“謝謝。”

“不用客氣啦，作為班級里的優等生，照顧一下你這種差生，也是一種美德。”蘇曦伸了個懶腰，然后回頭看向黑板上的掛鐘。

時間已經來到了晚間的八點，對于沒有晚修的高中生來說，這個時間已經算是蠻晚的了。

“不早了，我得回去了。”蘇曦起身回去自己的座位，然后收拾自己東西，其實也沒什么好帶的，她只是隨意的把兩本書丟進書包里。

林邊則是把自己書包塞得滿滿的，因為今天學了些數學，所以他把數學課本，試卷，練習冊都準備帶回家，到時候睡前還可以簡單再看看。

“回去還要看書呢？”蘇曦看見他往書包里塞的那一堆書問。

“打算在睡前繼續看一會。”林邊回答。

“那真是勤奮呀。”蘇曦悠悠地說。

離開教室前，林邊關好了全部窗戶，簡單檢查了一下沒有其他問題之后，他才退出了教室，摁下墻角開關，教室頂上的燈暗了下來。

連同著外面走廊也一起暗了下去，只有月夜投進來的月光，被白色大理石地板微微反射著，而走廊盡頭是應急出口的指示燈牌，亮著羸弱的綠光。

鎖好教室門，林邊和蘇曦一起離開，兩個人穿過了走廊，再沿著寬大的樓梯往下走，室內的樓梯比起走廊更加昏暗，連微弱的月光都照不進來。

唯一的光源只有蘇曦手上iPhone手機的燈光，誰都沒有主動搭話，只剩下腳步聲在周圍回響。

“感覺這兒晚上好安靜啊。”蘇曦忽然開口，聲音也格外清晰。

“你會這么感覺是因為白天教學樓太熱鬧了，所以到了晚上一旦安靜下來，會形成明顯的反差。”林邊解釋。

“那你會看恐怖電影么？”蘇曦換了個話題。

“你是指那種？”林邊問。

他看的電影也蠻多，帶些恐怖元素的也有，畢竟自己也不是什么正兒八經的“三好學生”，高中也墮落過，那時候就天天看動漫和電影，恐怖的也看過例如《貞子》《閃靈》……

“就是那種校園傳說電影啊，”蘇曦忽然壓低了聲音，用著有些陰惻惻的聲音說，“我就看過一個電影，是說有一所開了百年的高校，總是流傳各式各樣的傳說，其中就有深夜教學樓的白影。”

明知道對方是在故意開這個玩笑，也許根本沒有這種電影，林邊還是下意識去想象女孩描繪那種畫面。

蘇曦看著林邊思考的模樣，越說越起勁，“傳說每到月黑風高之時，整棟教學樓都被封閉之后，就會有人看見樓道或者走廊，出現穿著白色校服女孩，她就那樣安靜站在護欄前，長發漆黑的像是黑夜，她的臉也完全隱沒在這一片黑暗里……”

忽的，走廊的盡頭不知何時真的出現一個影子，渾身漆黑，仿佛溶在夜色之中的鬼影。

故事一般的講解戛然而止，蘇曦直接被嚇一驚，下意識喊了一聲，下意識往后踉蹌一退，幾乎要坐在樓梯上。

林邊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胳膊，扶住了她，才沒讓人摔倒。

緊接著的，是一束刺眼的強光直接打在兩人身上，伴隨著濃郁南方口音的男人聲音響起，“你們兩個，這么晚，怎么還在教學樓干嘛？”

林邊用手擋著強光，瞇著眼看了一會，才看清了對面的樣子，是穿著黑色制服的保安大叔，正拿著巡查手電筒對著他們晃。

“現在的小孩啊，不學好，放學不回家？在教學樓瞎胡玩什么？”看著拉著的手，保安大叔忍不住皺眉，語氣嚴肅，“不會是又是偷偷談戀愛吧？”他在晚上操場抓過幾對偷偷牽手散步的小情侶了。

“我們是放學后在教室自習了一會，”林邊解釋，“我也跟班主任申請過了。”

“申請過了？你們班主任是誰？我現在給他打個電話。”保安大叔問。

“高三2班的薛任老師。”

保安大叔摸出了手機，翻找了一下，找到其中一個號碼撥打了過去，電話很快接通了，又經過了幾分鐘，他才放下手機，看向林邊問，“你就是高三2班的林邊？”

“嗯。”林邊說著掏出了自己飯卡，去食堂吃飯刷卡用的，上面有著自己的學號姓名，還有一張小小的大頭貼，這張卡算是他們校卡。

保安大叔對著照片和林邊本人對了好一會，因為是入學時拍的，照片里的他還是初中畢業摸樣，樣子清秀稚嫩，眼神看起來也有點呆。

“可以了。”他把照片還給了林邊，目光又落在旁邊蘇曦。

“她是我們班的蘇曦。”林邊說，“幫忙學習的。”

保安大叔也沒有繼續多問，畢竟是高三（2）班的學生，那基本都是華云的尖子生，是學校優等生，說是在教室學習，那肯定是學習的吧。

林邊對著保安大叔點頭示意后，就帶著蘇曦離開了。

“那個大叔大晚上怎么能走路沒聲音，怪嚇人的。”蘇曦幽幽地說，很顯然她剛剛有點被嚇到了，要是擱平時還好，哪有人會挑她講鬼故事的時候啊，雖然是自己編的，但講的時候她也會下意識想象那個畫面。

“人家是保安，巡視學校理所當然，”林邊說，“而且你不講鬼故事，也不會被嚇到的。”

蘇曦哼了一聲，似乎還是不滿于自己被嚇。

夜晚的校門比白天也冷清許多，那塊奠基石下的燈亮起，照亮“華云中學”四個大字，兩個人走出了校門，旁邊就是公交車站，走一小段就到了。

站在公交車站前，林邊想了一下，然后開口，“你住的地方離學校遠么？”

“問這個干嘛？”蘇曦說。

“需要的話，我可以送你回去。”林邊看著遠處的夜色朦朧。

“哎呦，林邊同學這么紳士啊？”蘇曦看著他，似笑非笑。

“不是紳士，只是作為好學生該做的。”林邊說，而且再怎么說，也是幫他補課的，雖說是“還人情”，可價值確實不怎么對等。

“你這個成績，算是好學生么？”蘇曦扭頭看著他。

“正在努力成為……”

蘇曦嘿地笑了一下，“我坐公交車十幾分鐘就到家了，所以就不需要你這個好學生送了。”

“幾路車？”林邊繼續問。

“201。”

林邊回頭看了一下樹立的站牌，上面標寫著201公交車經過的站點，從學校方向出發去往的是城市CBD的方向。

如果他記得沒錯，幾個車站幾乎都是繁華的市區，確實也不需要他送，這個時間段的CBD區域熱鬧得很。

他想說到了家，可以給他發條短信，但忽然想起來自己根本沒手機，遂作罷。

“你呢？”蘇曦問。

“68路。”

“哦。”

無話可說，兩個人又陷入沉默之中，諾大的公交站牌和道路此刻都亮起了路燈，遠方的高樓一樣通亮，霓虹燈燦爛，兩人站在站在站牌下等著車，來往的轎車駛過，車燈在兩人腳邊變化。

林邊也不想去特意找什么話題，就這樣安靜的等著，蘇曦也看著遠城市的影子入神，好像在想著什么，直到有一輛公交車朝著他們駛了過來。

蘇曦忍不住探著腦袋往外看，強光有些刺眼，但她還是看清方形的車頭上有著一塊電子顯示板，上面寫著“68路”公交的紅色字號。

“可惜，居然是你的車先來誒。”她有些可惜地說。

林邊卻沒有看那輛公交車，車輛即將駛過車站，他也沒有招手，司機看沒人要上車的意愿，象征性的停了一下就重新起步。

“不是68路么，干嘛不上車？”蘇曦問。

“不太喜歡這輛68路。”林邊回答。

蘇曦扭頭看了他一眼，咧咧嘴笑了。

等到第三輛公交車駛入車站的時候，來的才是201路，蘇曦對著司機揮了揮手，公交車緩緩在距離兩人幾米地方緩緩停靠。

蘇曦對著林邊說，“走了。”

“再見。”林邊說。

“拜拜。”蘇曦踏上了公交車，刷卡之后，直徑走到后排的座位，公交車緩緩啟動。

公交車消失在林邊視野里，他才收回了目光。

然后開始漫長的等待，這種駛向郊區的車，每一班的間隔都在半小時以上，等了快二十分鐘，第二輛68路終于來了，車上除了司機空無一人，不出意外這是最后一班了。

林邊攔下車登上，又坐了半個多小時的車程才到了家。

推開屋子大門的時候，里面依舊空蕩，林邊簡單洗了個澡就回房間了。

另一邊的城市CBD區的小區，蘇曦踩著一塊塊青石板往里走，腳步輕盈，她推開了屋子大門，喊了一聲，“外婆，我回來了！”

早已經等待外婆抬頭，微笑著說，“小曦回來啦，吃飯吧。”

…………

周六，早晨。

“我現在有點相信，孩子跟你說的這一次月考會考好的事情了。”客廳里，老媽低聲說。

“什么叫有點相信，我難不成會騙你？”老爸說。

他們兩個人昨夜都是出工到半夜十二點才回到家里，所以今早起的晚了些，不料早上推開房門，桌上是已經做好的早餐。

今天是兩份夾著火腿和蔬菜的面包，這種東西他們之前甚至沒吃過，聽說叫什么三明治。

做好早餐的林邊也沒出去玩，他們順著細微的門縫往孩子房間里看去，孩子依舊坐在木桌前，做著習題了。

兩個人對此都蠻意外的，雖說孩子這些天給人的感覺確實是有些變化，但還是會忍不住擔心是不是三分鐘熱度，沒想到無論是學習，還是做早餐這種小事，居然都有在好好堅持。

“我當然愿意相信他，但學習這種事情，畢竟不是說提升就提升的吧。”老媽說。

“你也要對自己孩子有點信心好吧。”老爹說著已經坐下來吃起了早餐。

外面的爸媽吃著早餐，林邊在自己房間里沒有分心，加上昨晚的補習，他算是是把必修一的數學全都看完了，雖不說完全記下來，但起碼有個印象了。

這就是所謂簡單過一遍，接下來他需要開始鞏固知識點以及研究如何應用到解題之中了。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等他感受到肩膀的酸痛時，一抬頭，居然已經到了中午了，這時候，門外也傳來了老媽的聲音。

“小林，出來吃飯了！”

“來了。”林邊回應著，隨意把練習冊合上，起身走出房間。

他們家午飯吃的比較簡單，只有一盤四季豆和煎雞蛋，配上一碗稀飯，林邊卻吃的津津有味，不知道是他年輕所以胃口好，還是確實好吃呢？

“你早上做的面包挺好吃，是叫什么三明治吧？”老爹問。

“對。”林邊點點頭。

“你會的還挺多的。”老爸說。

“所以你們要是開店，說不定還可以去幫忙呢。”林邊說，“也許我也有當廚師的天賦。”

“你將來肯定是要考大學的，出來找工作，做什么廚師？”老媽忍不住說。

“你剛剛還說，他考不考得上大學，還是個問題。”老爸不合時宜地來了一句。

老媽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要是不想吃，可以不吃，話那么多。”

老爸輕輕笑了一聲。

吃完了午飯，林邊沒有直接回房間，而是開始穿鞋，老媽看著好像要出門的林邊，有些好奇地問，“這是要去哪？”

“想出門買幾本筆記本，還有教材。”林邊說，要復習的話，筆記本還是必不可少，加上他復習的科目眾多，之前就一本筆記本，這兩天都寫滿了。

“有錢么？”老爸問。

“之前吃飯的錢，我還剩些。”林邊回答。

老爸直接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墨綠色的五十塊遞了過去，“去買吧。”

“不用，我真有錢。”林邊擺擺手，該說不說，對現在的他來說五十塊，算得上巨款了吧？

老爸直接把前塞到他白色襯衣校服的口袋里，“不是只讓你買練習冊，家里的洗發露也用完了，你順道一起買了，如果還剩點，你就買點零食吧。”

林邊一愣，老爸以前就是這樣。

雖然是話不多，甚至沉默寡言的男人，也不會想老媽一樣念叨他，這個男人關心兒子的方式，可能是讓他買東西的時候，總喜歡多給點錢。

如果不是自己執著于開店的事情，想上次那種父子夜談，應該也不會出現的吧，他發現原來老爸也并不是真的那么沉默寡言，也許他只是不擅長和兒子交流吧。

“好，謝謝老爸。”林邊說。

“跟你爸說什么謝謝。”老爸淡淡地說。

攥著五十塊的“巨款”下了樓，林邊搭上了前往市中心的公交車，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的景色也從舊式的小區慢慢變成了玻璃幕墻的高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