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陳源父子又進城來,再度請客。
這次請的只得趙門子一個,可不敢再請趙管家了,太貴。
等趙門子吃飽喝足,陳源小心翼翼地問:“趙老哥,我家的事辦得怎樣了?有準(zhǔn)信的話,給個日子,我便叫我那侄子來。”
趙門子擦了一把滿是油膩的嘴,含糊道:“你著什么急呀?這種事需要等待時機才能開口。時機不對,會惹惱大人,別說事辦不成,吾等皆要吃掛落。”
“那是,那是。”
陳源連聲應(yīng)道,畢恭畢敬地送對方出門離去。
陳志忍不住說:“爹,會不會辦砸了?”
陳源納悶不已:“按理不應(yīng)該,錢數(shù)都依照吩咐給得足足的。沒有把握的話,趙管家豈會收得那么爽快?”
“我是擔(dān)心趙管家中飽私囊,把錢昧了,根本沒有上報趙主薄。”
“他敢!”
陳源圓睜雙目:“他要是不講規(guī)矩,我就豁出這把老骨頭跟他拼命!無論如何,都把錢要回來。”
望著父親的面容,陳志嘴巴張開,卻說不出話。
放狠話是沒用的,若真出了事,他們兩父子又能如何?
唯一的辦法,只能求見趙主薄進行訴求。
然而趙主薄乃八品官身,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等閑哪里見得著?
即使攔道喊冤,見上一面,可能當(dāng)上管家和門子的,自是沾親帶故的一家子,屬于心腹親信。
趙主薄會站哪邊,早有答案。
……
又過了三天。
趙府。
趙門子找到趙管家,請到一邊說話:
“大塘鄉(xiāng)陳家找了我好幾回,追問事情結(jié)果,我都沒詞回他了。”
趙管家滿不在乎地道:“沒詞回,就不用回了。”
趙門子嘿嘿一笑:“我這不是想多吃他幾頓嘛。”
趙管家嘴一撇:“就你精。”
趙門子又道:“可是這樣,他家會不會鬧將起來?”
“有什么鬧的?咱本就沒說過一定能辦成。”
“事沒辦成,他們肯定想拿回錢。”
趙管家道:“好笑!就那些錢,早打點完了,只是大人不肯點頭同意,有甚辦法?而且你我為了此事跑前跑后,不得拿些辛苦費啊。”
趙門子笑道:“阿大所言有理。”
趙管家一擺手:“他們再找你,你就說錢花光了,要加錢。加不了的話一拍兩散,兩不相欠。”
趙門子抓了抓頭:“他們家底都被掏空,指定再拿不出錢,只怕不答應(yīng),會鬧。”
趙管家冷笑一聲:“怕什么?不就是兩個鄉(xiāng)下泥腿子,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老童生。能如何?要是真敢來鬧事,直接讓人打出去,再治他們一個滋事尋釁的罪名,說要扭送去兵營。隨便嚇唬一下,估計都得尿褲子。”
“高!真是高。”
趙門子一豎大拇指,拍起馬屁。
趙管家背負雙手,淡然道:“況且大人升遷在即,不日就將離開此地,去往宜縣上任。不管茂縣變得怎樣,都不干咱們的事了。所以還有誰要送錢來,盡管收了便是,正好填上大人升遷的窟窿。大人滿意了,你我自然就滿足了。”
兩人對視一眼,大笑起來。
……
“哎,到底是我想得簡單了……”
明月當(dāng)空,推窗望月。
陳晉手托下巴,怔然出神。
這段時日來,日子過得十分充實,練劍吐納之余,苦心鉆研《五行格物論》,倒是找到能用來煉制魁星踢斗燈的法門配方,然而前提條件苛刻,要求多多。
且不說相對應(yīng)的五行材料,光是特殊的火種時氣,便足以令人感到頭疼了。
以目前狀況,根本做不來。
想要煉器,特別是高級器物,實在太難。
難怪此門技藝,可以單獨成為一大流派,像他這種半道出家的非專業(yè)人士,無從入手。
其實修補魁星踢斗燈,還有一個最為簡單直接的方法,便是提升增加魁星神君的法韻神性,使其強大起來,從而進行自我修復(fù)。
法韻神性從哪來?
陳晉想到最為可行的做法,就是獻上香火。
名為“香火”,實則是愿力。
醮科禮儀,元寶蠟燭,甚至于沐浴更衣等做法,都隸屬形式范疇,有利于靜心觀想,好給予愿力加持。
觀想感應(yīng),正是兩大根本法之一。
當(dāng)意志堅定如山,法念精純無雜,可不需要花里花哨的外物形式,直接許愿即可,甚至能達到“言出法隨”的境界。
不過陳晉才修行第一境,自做不到那等程度。
為此,前幾天他以敬奉山神的名義,特意讓大伯送了一大把線香和各種事物上來。
然后擺開個法壇,將魁星踢斗燈供起,每日早晚進行敬奉拜祭。
但那么多天過去了,古燈紋絲不動,魁星神君也不見動靜,再沒有顯靈入夢。
不知是愿力不夠呢,還是神君發(fā)威過后,消損過度,陷入了沉眠。
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沒辦法,此事只得暫且擱置,等待時機。
轉(zhuǎn)而去翻找另外的煉制事物。
比如說煉制一柄劍。
原本打算花錢去買成品的。
茂縣行業(yè)發(fā)達,自有鐵匠兵器鋪等。而大乾法制,民間并不禁武,尋常武器可正常使用流通。但需要注意的是,弓能用,弩不行,還有長矛甲胄等,都屬于犯禁品,被抓到的話,嚴(yán)重的會被治上“造反”大罪,抄家砍頭。
一般的鐵匠兵器鋪,難出精良武器,而陳晉需求特殊,重劍未必有得賣。
如此一來,倒不如按照自己的要求量身定做一把,更為貼心。
打定主意,到了第二天早上,他早早起來,收拾完畢,背上書笈,關(guān)好草堂,邁步下山。
說起來待在山上已經(jīng)有一段日子,如今下去,倒有幾分虎獸出林的意氣。
到了山麓,走過溪流,再穿過大片的阡陌田野,前面便是大塘鄉(xiāng)了。一戶戶人家,一座座房屋凌亂地分布著,擁擠著。
剛抵達村口處,迎面一人急步走來,行色匆匆的樣子,正是堂哥陳志。
其實陳志與陳晉同齡,只大了一個月而已。
陳志身穿舊衫,鼻青臉腫的,其抬頭看見陳晉,直接沖上來,幾乎吼道:“你終于舍得下來了!”
陳晉一怔:“怎么啦?”
陳志帶著哭音:“為你的事,我爹被人打折了腿,現(xiàn)在躺在家里,快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