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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金戈為聘·孤星盟誓

  • 氣律悲歌
  • 燚昊
  • 5146字
  • 2025-07-02 04:23:56

冰冷的夜風卷著灰燼與未散盡的焦糊味,在廢棄工廠空曠的穹頂下嗚咽盤旋。秦月薇背著陸離,拉著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芊洛,終于沖進這片被遺忘的鋼鐵叢林深處。銹蝕的管道如同巨獸的骸骨,扭曲盤繞,遮蔽了大部分來自城市邊緣的微光。空氣里彌漫著鐵銹、陳年油污和塵埃的混合氣息,冰冷而窒息。

秦月薇找到一個相對隱蔽、由倒塌的金屬貨架和巨大齒輪構成的角落。她小心地將陸離放下,讓他倚靠在冰冷堅硬的齒輪上。陸離的氣息微弱到幾乎消失,皮膚蒼白如紙,嘴唇泛著灰敗的死氣。那枚刺入百會穴的“青木續魂針”散發著微弱的碧光,如同風中殘燭,勉強維系著他最后一線生機。

「警告:宿主生命力:0.2%…木髓靈液效力耗盡…青木續魂針效力持續衰減…」

「感官剝奪(視覺、聽覺)持續…靈魂創傷持續惡化…」

「系統能量:0%…深度休眠…」

冰冷的提示沉寂在無邊的黑暗里。陸離的意識沉浮在冰冷粘稠的虛無之海,五感盡喪,唯余靈魂深處被撕裂的劇痛和天煞孤星命格帶來的、深入骨髓的冰冷孤寂。陳伯臨死的嘶吼、芊洛撕心裂肺的哭喊、蘇晴業火失控的狂暴…這些聲音他聽不見,但那滔天的悲慟與毀滅的氣息,如同烙印般灼燒著他殘存的感知。

芊洛蜷縮在陸離身邊,雙手緊緊抱著膝蓋,身體仍在無法控制地顫抖。她的小臉被煙灰和淚水糊得一片狼藉,眼睛紅腫得如同桃子,眼神空洞地望著地面,仿佛靈魂已被抽離。爺爺倒在血泊中的畫面,百草堂在烈焰中崩塌的巨響,在她腦海中一遍遍回放,每一次都帶來撕心裂肺的劇痛。她手中下意識地緊握著一樣東西——是那根古藤杖燃燒后僅存的一小截焦黑殘片,杖頭鑲嵌的翠綠寶石早已碎裂,只剩下幾片黯淡的晶體碎片嵌在焦木里,散發著微不可查的溫熱,那是爺爺留在世間最后的、微弱的生機印記。

秦月薇沒有休息。她像一尊冰冷的雕像,立在入口的陰影處,長劍斜指地面,劍身反射著遠處城市投來的微光,流淌著幽冷的寒意。她的呼吸平穩悠長,但周身彌漫著一股凝練到極致的肅殺之氣,如同蓄勢待發的弓弦,警惕著任何可能追來的威脅。她的目光掃過瀕死的陸離和崩潰的芊洛,冰冷的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其復雜的波瀾——疲憊、凝重,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決絕。

時間在死寂中流逝。工廠外偶爾傳來車輛駛過的遙遠聲音,更襯托出此地的荒涼與絕望。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幾分鐘,卻漫長得如同一個世紀。

“咳…呃…”陸離的喉嚨里突然發出一聲微弱的、如同破風箱般的嗆咳。一股帶著濃重灰敗氣息的半透明“魂質”再次從他嘴角溢出,沿著下巴滑落。

這微小的動靜,卻像投入死水中的石子,瞬間打破了凝滯的空氣。

“大哥哥!”芊洛猛地抬起頭,空洞的眼神聚焦在陸離慘白的臉上,帶著巨大的驚恐和無助。她下意識地伸出手,想去擦掉那可怕的“魂質”,卻又顫抖著不敢觸碰。

秦月薇的身影瞬間出現在陸離身邊。她冰冷的指尖再次搭上他的頸動脈,眉頭緊緊鎖起。陸離的脈搏,比之前更加微弱、更加飄忽,如同即將斷線的游絲。青木續魂針的光芒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

“他…他是不是…”芊洛的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絕望。

秦月薇沒有回答。她看著陸離,又看向沉浸在巨大悲傷中、自身乙木靈體都因悲慟而黯淡不穩的芊洛,最后,她的目光落在遠處城市那片被霓虹映照得光怪陸離的天空,仿佛穿透了空間,看到了寰宇集團那冰冷的巨塔。

時間不多了。追兵隨時可能循著蛛絲馬跡找來。陸離隨時會咽下最后一口氣。芊洛的狀態根本無法應對接下來的險境。蘇晴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他們這支隊伍,已瀕臨徹底崩潰的邊緣。

就在這時,秦月薇做出了一個決定。一個冰冷、決絕,卻又帶著孤注一擲意味的決定。

她緩緩站直身體,動作帶著一種近乎儀式的莊重。她握緊了手中的古樸長劍。那劍長三尺三寸,劍身澄澈如秋水,劍脊上流淌著細密的、如同星辰軌跡般的天然云紋,劍柄末端系著一縷褪色的、暗金色的劍穗。

“陸離。”秦月薇的聲音響起,不再是平日里的冰冷命令,而是低沉、清晰,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力量,直接震蕩在陸離瀕死的意識深處——這是金行劍氣作用于神魂的秘法!她的話語如同冰冷的金鐵交鳴,強行刺破陸離感官的屏障:

“我知道你聽不見,也看不見。但你的‘意’還在!給我聽著!”

陸離沉淪的意識猛地一震!那冰冷而銳利的聲音,如同黑暗中驟然亮起的閃電,強行劈開了粘稠的虛無!雖然依舊沒有視覺和聽覺,但他能“感覺”到一道冰冷、鋒銳、帶著不容置疑意志的意念,如同實質的利劍,狠狠釘入了他的意識核心!

“我知道你背負‘天煞孤星’,克親克己,命途多舛,不得善終!”秦月薇的聲音如同寒冰摩擦,每一個字都帶著金戈之氣,“你救不了父母,救不了王磊,救不了陳老頭!你連自己都救不了!你覺得自己是災星,是累贅,活著就是拖累他人,死了反而是解脫!對不對?!”

這直指靈魂的拷問,如同最鋒利的匕首,狠狠剜在陸離最深的傷口上!他殘存的意識劇烈波動起來,那無邊的孤寂和絕望瞬間被點燃成一種無聲的悲鳴!

“但你給我聽著!”秦月薇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斬斷一切的決絕,“你的命,現在是我救回來的!你的債,還沒還清!”

她手腕一翻,那柄流淌著星紋的古樸長劍被她倒轉劍柄,高高舉起!

“我,秦月薇!金行律者,承‘孤鸞’之劍!”她的聲音在空曠的廠房中回蕩,帶著一種古老的誓言般的肅穆,“我與你一樣,背負血仇,身陷絕境!寰宇集團,是造成你我一切苦難的罪魁禍首!是他們奪走了陳老頭的命!是他們把你變成這副鬼樣子!是他們讓蘇晴生不如死!是他們覬覦芊洛的靈體!是他們…毀了我的所有!”

她的聲音充滿了刻骨的仇恨和冰冷的殺意,那凝練的金行煞氣如同無形的風暴,在狹小的空間內激蕩!

“茍延殘喘是死!束手待斃是死!向命運低頭更是死得毫無價值!”秦月薇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寒星,死死“釘”著陸離意識的方向,“但還有一種選擇——拿起你的刀,握緊你的拳頭,哪怕只剩最后一口氣,也要咬下仇敵的一塊血肉!用他們的血,祭奠逝者!用他們的絕望,照亮你我的前路!”

“我秦月薇在此立誓!”她手臂猛地向下一揮!

錚——!!!

一聲清越悠長、穿金裂石般的劍鳴驟然響起!那柄名為“孤鸞”的古劍化作一道冰冷的流光,并非刺向陸離,而是帶著萬鈞之勢,狠狠插在陸離身前的混凝土地面上!

嗤啦!

堅硬的混凝土如同豆腐般被洞穿!劍身直沒至柄!只留下那縷暗金色的劍穗在夜風中微微顫動!劍身嗡鳴不止,散發出凜冽的殺伐之氣,將周圍的塵埃都逼退開去!一股無形的鋒銳立場以劍為中心擴散開來!

“以此劍為聘!”秦月薇的聲音斬釘截鐵,如同金鐵交擊,響徹在陸離的意識之海,也回蕩在芊洛的耳邊,“助我摧毀寰宇!斷其根基!滅其傳承!血債血償!”

她冰冷的目光掃過陸離,最終落在因這驚天動地的誓言和擲劍之舉而暫時從悲痛中驚醒、呆呆望著的芊洛身上:

“而你,陸離!若你還有一絲不甘!若你還有一滴未冷的血!若你還想為陳老頭、為那些因你命格而枉死的人做點什么…那就給我活下來!用盡你最后一絲力氣,握住這把劍!”

“與我結盟!共赴黃泉…或是,殺出一條血路!”

“用寰宇的覆滅,作為我們共同的墓志銘!”

擲地有聲!字字如刀!句句染血!

這不是邀請,這是戰書!是絕境中孤狼向死而生的咆哮!是以仇敵之血為祭品的歃血盟約!

整個廢棄工廠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只有“孤鸞”劍的嗡鳴聲在空氣中低徊,如同不甘的龍吟。

巨大的沖擊讓陸離沉淪的意識掀起了滔天巨浪!秦月薇那冰冷決絕的誓言,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砸在他瀕死的靈魂上!天煞孤星帶來的無盡絕望與冰冷孤寂,被這充滿殺伐與復仇的意志狠狠沖擊!克親克己…不得善終…是的,他認命過,絕望過,甚至無數次想過放棄…

但陳伯倒下的身影,芊洛撕心裂肺的哭喊,蘇晴業火焚身的痛苦…還有父母模糊的血影,王磊被幽藍火焰吞噬的慘叫…這些畫面,這些他無法聽見卻“感覺”到的巨大悲慟,此刻被秦月薇這柄名為“孤鸞”的復仇之劍狠狠點燃!

一股源自靈魂最深處的、被壓抑了太久太久的不甘與憤怒,如同沉寂的火山,轟然爆發!

憑什么?!憑什么他生來就要背負這該死的命格?!憑什么他珍視的一切都要被奪走?!憑什么寰宇可以高高在上,視人命如草芥?!

他不想認命!他不想就這么無聲無息地死去!他就算要死,也要拖著仇敵一起下地獄!

“呃…啊——!!!”

一聲無聲的靈魂咆哮在陸離意識深處炸響!他用盡殘存的所有意念,瘋狂地沖擊著感官的屏障,沖擊著瀕死的軀體!他要抓住那柄劍!抓住這唯一的、向死而生的機會!

與此同時,芊洛也被這驚天動地的誓言徹底震醒!她看著那柄深深插入地面的“孤鸞”劍,看著秦月薇冰冷而決絕的身影,再低頭看看手中爺爺留下的、滾燙的藤杖殘片和懷中那枚散發著溫潤土行氣息的玉佩…爺爺最后的囑托在耳邊回響:“芊丫頭…去星輝礦坑…土源精粹…阻止他們…”

巨大的悲痛并沒有消失,反而化作了一種更加深沉、更加決絕的力量!淚水依舊在流,但她的眼神不再空洞,而是燃燒起一種近乎火焰般的堅定!爺爺用生命換來的希望,不能斷送在這里!她要活下去!她要報仇!她要完成爺爺的遺愿!

“我…”芊洛的聲音沙啞,帶著濃重的哭腔,卻異常清晰地響起,她掙扎著站起來,走到秦月薇身邊,小小的身體挺得筆直,目光直視著秦月薇冰冷的眸子,“我跟你去!去星輝礦坑!去毀了寰宇!我要…我要給爺爺報仇!”

就在芊洛話音落下的瞬間!

嗡——!!!

一股微弱卻清晰的震顫,猛地從陸離懷中傳來!是那枚陳伯留下的、蘊含著地脈本源之力的土黃色玉佩!它似乎感應到了芊洛那源自血脈的悲慟與覺醒的乙木意志(木克土,但亦可引動土氣),散發出比之前更加明亮、更加溫潤的光暈!一股溫和厚重的土行之氣彌漫開來,竟與秦月薇擲下的“孤鸞”劍散發的金行鋒銳之氣(土生金)隱隱呼應!

這股外來的、精純的土行生氣,如同最后一根稻草,狠狠撞在了陸離瀕臨崩潰的生命堤壩上!

「警告:檢測到高純度土行本源氣息注入!」

「檢測到宿主強烈求生意志與悲愿共鳴!」

「系統核心…強制喚醒中…」

「能量汲取中…來源:土行玉佩(微量)、宿主悲愿(核心)…」

「嗡——」

「《玄冥命書》重啟…」

「能量:1.5%…」

「緊急任務發布:逆命之始!」

「任務目標:握住‘孤鸞’劍柄,接受金戈盟約。」

「任務時限:10秒。」

「任務獎勵:逆命點+50,解鎖臨時狀態“心火不熄”(微弱提升意志力,延緩生命力流失速度)。」

「失敗懲罰:命格反噬加劇(親近者即死概率+20%),強制剝奪宿主殘余觸覺!」

冰冷的、毫無感情的機械提示音,混合著一種古老龜甲摩擦般的奇異聲響,如同驚雷般在陸離沉寂的意識深處炸響!

機會!最后的機會!用這殘軀,抓住這柄復仇之劍!向那該死的命運,向那該死的寰宇,發出最后的咆哮!

十!

九!

八!

陸離殘存的意識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他調動起身體里最后一絲力氣,無視靈魂撕裂的劇痛,所有的意念都集中在那只唯一還能勉強動彈的右手上!他能“感覺”到那柄劍的位置!就在身前!那冰冷的鋒銳之氣如同燈塔!

七!

六!

五!

他的手指,沾滿了自己灰敗魂質和干涸血跡的手指,在冰冷的地面上,極其微弱地…抽搐了一下!然后,用盡洪荒之力,朝著那鋒銳氣息傳來的方向,極其緩慢、卻無比堅定地…抬了起來!一寸!兩寸!

四!

三!

二!

秦月薇冰冷的眸子死死盯著那只抬起的手。芊洛屏住了呼吸,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一!

就在倒計時歸零的剎那!

陸離那只抬起的手,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猛地向前一探!

啪!

冰冷、堅硬、帶著細微鱗片般紋路的觸感,傳入他僅存的觸覺神經!

他那只沾滿污穢與血魂的手,死死地、牢牢地,握住了“孤鸞”劍那暗金色的劍穗末端!

劍身猛地一震!發出一聲更加清越的嗡鳴!仿佛在回應這絕境中的觸碰!一股微弱卻堅韌的聯系,通過劍穗,在陸離、秦月薇和那柄劍之間瞬間建立!

「任務完成!」

「獲得獎勵:逆命點+50。」

「解鎖臨時狀態:心火不熄(微弱)。」

「生命力流失速度:-5%…」

冰冷的提示閃過。

陸離握住劍穗的手,無力地垂下,整個人再次陷入深沉的昏迷。但這一次,他那灰敗的臉上,似乎有了一絲極其微弱的、難以察覺的生氣。一股微弱卻真實存在的、如同風中殘燭般的意志之火,在他識海中艱難地燃起。

秦月薇看著那只垂落的手,看著那被緊握過的劍穗,冰冷的嘴角似乎極其細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快得如同錯覺。她一步上前,拔起深深插入地面的“孤鸞”劍,劍鋒斜指,金行之氣再次流轉。

“盟約,成立。”她的聲音恢復了慣常的冰冷,卻多了一份沉甸甸的重量。

她看向芊洛:“背起他。我們走。去星輝礦坑。”

芊洛用力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和污跡,眼神從未有過的堅定。她小心地背起昏迷的陸離,雖然瘦弱的身體有些搖晃,但腳步卻異常沉穩。她另一只手緊緊握著那枚散發著溫潤黃光的玉佩,仿佛握著爺爺最后的囑托和希望。

秦月薇手持孤鸞劍,如同開路的先鋒,率先踏入工廠更深的陰影之中。金戈之氣與土行溫光,在這片絕望的廢墟里,交織出一線微弱卻執拗的逆命之光。

黎明前最深的黑暗籠罩著城市。而他們,這支由瀕死者、復仇者和繼承者組成的殘破隊伍,懷揣著以血鑄就的盟約,踏上了通往星輝礦坑——那既是生路,亦是最終戰場——的亡命之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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