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烏達將斧刃抵在女人后腰,壓低聲音威脅,“別出聲,也別動,不然打死你!”
女人身體顫抖,捂著嘴,不敢出聲。
不多時,窗外出現了一顆小腦袋,賊頭賊腦的透過碎掉的玻璃往屋內窺探。
烏達和女人就站在對面,不到10步之外。
借著稀薄的月光,可以看到半身人的身影。
屋內一片漆黑,烏達可以確認,半身人根本看不到他和女人……半身人沒有黑暗視覺,不能在黑暗中視物。
快走開,他在心里暗暗催促。
可半身人非但不離開,還將手伸進窗內,看樣子是要打開窗戶。
“有人嗎,沒有人的話,我就進去了!”半身人輕聲喊叫的同時,手上動作一點沒停。
再不出聲阻止,半身人就會進入屋內。
以他目前肩上插一箭的狀態,不是半身人的對手,又跑不過半身人……將無路可逃。
已經走到這一步了,無論如何,都不能失敗。
“說屋里有人,讓他不要進來。”烏達小聲威脅著女人,心里更是捏了一把汗。
一旦女人大喊,或說了別的,他照樣死路一條。
“別,別進來,家里有人,不然……我會大叫的。”女人的聲音有些顫抖。
但好在她沒有說別的話。
半身人停下了翻窗的動作,烏達不禁松了一口氣。
“夫人,你好像有一點緊張。”半身人扒在窗沿邊上,問道,“是有遇到麻煩,或不好的事嗎?能點燃油燈,讓我看看嗎?我會幫助你的。”
烏達剛放下的心,再次懸了起來。
可不等他想出主意,女人已經開口。
“沒,沒事,好心的先生,我丈夫白天剛死,我需要為他守夜,不方便點燈,請您走吧,我不會向衛兵報告您來過這里。”
“向衛兵報告我?”半身人聞聲驚呼,“夫人,您不用必須這么做。我走,我這就走,我絕對不是壞人,也不會對您做任何不好的事。夫人,您可以忘了半身人嗎?”
沉默,是屋內的回答。
緊接著,窗外傳出落地的聲音和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地精先生,他已經走遠了,您可以——”女人感到背后的利刃已經拿開,緩緩轉頭,看到地精已經躺在地上。
“地精先生,您還好嗎?”
“地精先生……”
女人的輕聲詢問,沒有得到回應。
她想點燈查看,又擔心半身人去而復返,便摸黑,將手放在地精鼻尖處,感受到有氣息吐出,才嘆了一口氣,抱起地精的身體,將其放在床上。
……
“俺自由啦,俺自由啦!”
照進屋內的晨光終斷了烏達的囈語,睜開他的眼睛。
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房間,陌生的床,趴在桌上的陌生女人——
不對,似乎有些眼熟。
昨日的記憶翻涌而出。
這個女人是阿瑪芙里·巴克曼,被他砍掉腦袋的多恩的妻子。
昨夜,他從屋頂跳下,魚人身體在摔死后,身體自動恢復成地精本體。看到打開的窗戶,他便慌不擇路的跳了進來,成功挾持了女人,威脅她勸退了要進屋的半身人阿爾頓。然后,他便昏倒了。再睜眼,便是現在。
地精的箭矢仍舊插在肩膀上,但已經不再流血,也只有一支。
身上各處都有些瘀傷。
變身時受的傷,不會帶回本體,正如被射中的第二支箭沒有留在身上。只有受到的傷害超過了變身形態所能承受的上限,超出的傷害才會返回本體上,正如跳樓時留下的瘀傷。
好在只有瘀傷,骨折等傷害被變身形態承擔。
他慢慢起身,準備趁女人醒來前離開,然后混出城去。
可一落地,卻不小心碰到了椅子腿。
“咯吱……”刺耳的聲音在屋內格外響亮。
沉睡的女人幽幽轉醒,她揉揉眼睛,看著呆在原地的地精,略顯緊張的問道:“地精先生,您醒了?”
烏達沒有理她,緩緩來到窗邊,向外探了探。
沒有衛兵,也沒有看到半身人阿爾頓。
他回頭,眉宇間擰滿不解:“你沒有告發俺?”
“沒有,地精先生。”女人低著頭,雙條胳膊耷拉在一起,聲音壓的很低,“是您幫我擺脫了多恩……我的丈夫。我一直想離開他,或者,或者……”
她的聲音突然弱不可聞,即便是多恩已經死了,她仍舊不敢說出那個詞。
“我沒有勇氣,做不到那種事,跑到哪里,都會被他抓回來。”
阿瑪芙里微微抬起頭,露出臉上比烏達還多的瘀傷,眼中閃爍著感激和解脫:“是您幫了我,我再也不用挨打,再也不用當妓女。您放心,我一定不會舉報您的。城門的搜捕很嚴格,您出不去的。您可以在這里暫時養傷,然后我會想辦法送您出城。”
說完,她從櫥柜中翻出一塊黑面包,鋸了一小塊,放在桌上,又倒上一碗清水。
“我只剩下這些食物填肚子。”阿瑪芙里的再次低下了頭。
似乎是因為招待不周,感到羞愧。
烏達能隱隱感受到女人的真摯,但根深蒂固的邏輯思維讓他一時間無法理解這件事……他殺了她的丈夫,她不怪他,還要感謝他,哪怕他是人人喊打的怪物。
對了,怪物。
他猛然驚醒。
阿瑪芙里遭受的生活,或許在其他人,在她自己看來,也是‘怪物’,也是周圍格格不入。
或許她需要另一個怪物,好顯得她比較正常。
當然,她說的感謝也是存在的,她也可以通過離開橡木鎮去別的地方生活,重新開始,回歸‘人’的生活。
桌邊另一張椅子上放置的包裹,正是她要逃離橡木鎮的明證。
如果他昨夜沒有偶然跳入她家,這會兒,阿瑪芙里說不定已經離開橡木鎮了。
而房間深處陰影下,老鼠爬在無頭尸體上啃食,證實了她對曾經的丈夫并不在意。
暫時留在女人家里似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在看到尸體時,烏達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小身體。
瞬間,出城計策已經出現在腦海中。
惡心是惡心了點。
但是為了自由這都不算什么,就像這肩頭箭。
“能幫我準備些止血藥和干凈的布嗎?”烏達擠出一抹笑容詢問。
在等到女人拿來烈酒、藥粉和繃帶時,他緊咬牙關,折斷箭支,從背后摳出后半截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