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沒有去接公司的電話。

他甚至將手機調成了靜音，扔在了一邊。

他在等。

像一個經驗豐富的獵人，在獵物已經踩中陷阱后，他有足夠的耐心，等待對方流盡最后一滴血，主動匍匐到自己面前。

他知道，現在急的，不是他。

從上午九點半開始，公司人事部、行政部、甚至之前把他當成垃圾一樣扔出門的保安隊長的電話，輪番轟炸。

林夜一個都沒接。

他悠閑地泡了一杯茶，坐在電腦前，通過“管理員權限”，冷漠地“觀看”著深海科技集團總部的實時動態。

他看到馬東和人事部經理像兩條死狗一樣被保安拖了出去，直接被等候在門口的警察帶走。

他看到公司的公關部亂成了一鍋粥，拼命地想要壓下這場足以摧毀公司聲譽的驚天丑聞，卻發現相關的消息如同病毒般在網絡上瘋狂蔓延，根本無法控制。

他看到董事長秦振華在他的辦公室里大發雷霆，摔碎了好幾個名貴的茶杯。

最后，他看到秦振華頹然地坐在椅子上，揮了揮手，對他的秘書說出了那句林夜意料之中的話。

“備車，去他家。”

林夜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魚兒，終于上鉤了。

……

半小時后。

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幻影，以一種與周圍破舊環境格格不入的姿態，停在了林夜那棟筒子樓的樓下。

車門打開，年過六旬的秦振華，在一身干練西裝的秘書的陪同下，親自走下了車。

他抬頭看了一眼這棟墻皮斑駁、電線亂如蛛網的居民樓，眉頭緊鎖。

他無法想象，那個能憑一己之力，黑掉整個集團總部安防系統，并策劃了那場驚天動地“直播”的神秘“Bug”，竟然會住在這種地方。

當秦振華氣喘吁吁地爬上五樓，敲響那扇破舊的防盜門時，他已經沒有了平日里那種身價千億的威嚴，更像一個前來拜訪高人的求道者。

門開了。

林夜穿著一身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平靜地站在門口，仿佛早就知道他會來。

沒有卑躬屈膝，沒有誠惶誠恐。

他的眼神，冷靜、深邃，帶著一絲讓秦振華都感到心悸的審視。

“秦董，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林夜淡淡地開口，語氣就像在招呼一個普通鄰居。

秦振華深深地看了林夜一眼，揮了揮手，讓秘書和保鏢都留在門外。他獨自一人，走進了這間狹小卻整潔的出租屋。

“林夜……先生。”秦振華斟酌著用詞，最終選擇了一個帶有敬意的稱呼，“今天發生的事，我代表深海科技，向你致以最誠摯的歉意。”

他對著林夜，鄭重地鞠了一躬。

堂堂深海集團董事長，親自登門，鞠躬道歉！

若是換做以前的林夜，恐怕早已受寵若驚，不知所措。

但現在的林夜，只是平靜地接受了這一躬。

因為他知道，自己受得起。

“道歉就不必了。”林夜拉開椅子，示意秦振華坐下，“我們還是談談，解決方案吧。”

他的直接，讓秦振華微微一愣，隨即苦笑一聲。

他知道，自己面對的，絕不是一個普通的年輕人。那場驚世駭俗的“直播”，已經證明了對方擁有何等恐怖的技術實力。

這種人，只能交好，絕不能為敵！

“好。”秦振華也不再繞圈子，“馬東和張偉，我已經交給警方處理，他們會在牢里度過余生。至于公司對你造成的名譽和經濟損失……”

他從秘書手里接過一份文件，遞給林夜。

“這是公司法務部擬定的賠償協議。首先，公司將公開為你恢復名譽，并撤銷所有不實指控。其次，作為補償，我們愿意一次性支付你……”

秦振華頓了頓，說出了一個數字。

“五百萬。”

五百萬！

對于一個普通的打工者來說，這是一筆足以改變一生的天文數字。

秦振華相信，沒有人能拒絕這樣的條件。

然而，林夜只是掃了一眼協議，連翻開的興趣都沒有，便將其推了回去。

“秦董。”林夜的目光，直視著秦振華的眼睛，那眼神深邃得仿佛能洞穿人心，“你覺得，我的‘技術’，只值五百萬嗎？”

秦振華的心，咯噔一下。

林夜繼續說道：“今天，我能把馬東的‘罪證’放到你的投影儀上。明天，我也能把深海科技所有的核心數據，放到你競爭對手的服務器里。”

他沒有威脅，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一個讓秦振華后背瞬間冒出冷汗的事實！

眼前這個年輕人，他不是在談判，他是在“通知”！

“當然，我不是馬東那種卑劣小人，我對貴公司的核心數據不感興趣。”林夜話鋒一轉，語氣緩和下來，“但是，我應得的，一分都不能少。”

他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千萬。”

秦振華的瞳孔微微一縮。

“另外，”林夜繼續說道，“我需要公司法務部，以我的名義，向李娜、王少，以及所有在網絡上對我進行過人身攻擊的媒體和個人，發出律師函。我要他們，公開道歉。”

他要的，不只是錢。

還有，被踐踏的尊嚴！

秦振華沉默了。

他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冷靜、果決、邏輯清晰，每一步都算計得精準無比。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技術人員了，這是一個梟雄的雛形！

良久，秦振華長嘆一口氣，臉上重新露出了笑容，只是這次的笑容，多了一絲真誠。

“好！我答應你！”

他當場拿起電話，打給公司的CFO和法務總監，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下達了指令。

半小時后。

一份全新的協議，和一張一千萬的現金支票，擺在了林夜面前。

林夜拿起支票，吹了吹上面仿佛還帶著墨香的數字，然后平靜地在協議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合作愉快，秦董。”

“合作愉快。”秦振華站起身，向林夜伸出了手，“林先生，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深海科技，永遠為你敞開大門。首席技術官的位子，我給你留著，年薪……你來開。”

他在做最后的努力，試圖將這尊“大神”招入麾下。

林夜卻只是淡淡一笑，和他握了握手。

“多謝秦董好意。”

“只是，小池塘，養不了真龍。”

當秦振華一行人離開后，林夜站在窗前，看著那輛勞斯萊斯消失在街角。

他知道，他制造的這場“數據波動”，絕不僅僅是引起了深海科技的注意。

那場“直播”中，他為了覆蓋馬東的權限，動用了一絲超越常規網絡技術的“代碼”力量。

那微小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痕跡，或許……已經像一滴落入平靜湖面的水，激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漣漪。

而湖的深處，正有某個“東西”，在默默地注視著這圈漣漪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