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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給葉婉檸的信

“馬孔多在下雨。”

書中,赫里內勒多·馬爾克斯上校在最孤獨的時刻,說出了這句話。

葉婉檸悄然看著陸鵬平靜的臉——

他現在也感覺孤獨嗎?

她知道陸鵬和顧原,蘇筱瀅,李敏都是好朋友,最近和周淼也走得很近。

有這么多朋友,還會孤獨嗎?

或者說,他感覺到孤獨的原因——

是因為我要出國了?

這個答案幾乎呼之欲出,但葉婉檸還是在心里小心翼翼地繞了個彎才敢確認。

因為,在交朋友方面,她是個膽小鬼。

太宰治說過:膽小鬼連幸福都害怕。

她害怕確定陸鵬是她朋友這件事,因為確認后,要分別的人就不是陸鵬了——

而是唯一的朋友。

葉婉檸沉默下來,講臺上老包的講課聲成了夢囈,手里余華生動有趣的文字變得索然無味。

她忽然什么也做不下去,索性趴在課桌上,一動不動。

另一邊,陸鵬的表情仍舊很平靜,畢竟他是個29歲的成年人。

分別的事,他經歷太多了。

不過,他也放下寫玄幻故事的筆,端坐著聽老包講課。

他的心里,實則在尋求一種平靜。

但很奇怪,和葉婉檸在肯德基寫卡片的場景,兩個人打賭的畫面……一次次在他腦海里閃回。

嗯……他輕輕嘆了口氣,看來這副年輕的身體里,某些感受還是屬于少年的。

接下來的兩節課,兩人都在沉默中度過。

……

午飯時分,陸鵬仍舊打了一份兩葷一素的套餐。

看著色澤誘人的紅燒排骨和油爆小河蝦,陸鵬興致缺缺,一口一口緩慢吃著飯。

顧原看著陸鵬神情黯淡,知道自己兄弟這是遇見事兒了。

最近也沒考試,看他餐盤里的菜也不像缺錢,那么答案只有一個了……

顧原看向正在安靜吃飯的蘇筱瀅。

這兩個人肯定鬧別扭了!

他裝作隨意的樣子,問向陸鵬:“鵬哥,咋了?看你不太開心?”

陸鵬夾給顧原兩塊排骨,語氣平靜:“沒事兒……上課累了。”

顧原給李敏使了個眼色。李敏會意,也問旁邊的蘇筱瀅:“小瀅,不開心?”

“嗯?”蘇筱瀅今天也選了油爆小河蝦,正在仔細用筷子夾掉蝦頭。

她搖搖頭:“我沒事兒啊?!?

陸鵬雖然心情一般,但看著蘇筱瀅去蝦頭的樣子,作為小河蝦資深愛好者的他,還是忍不住說:

“這蝦小,頭也可以吃的。”

“這樣啊,”蘇筱瀅看著他,點點頭,把一只小河蝦整只送進嘴里。

陸鵬接著說:“而且蝦腦里蝦油多,吃著更香。”

“還真是?!碧K筱瀅吃著蝦,笑盈盈地回應。

這時候,顧原和李敏有點看不懂了。

嗯?想多了?

這不挺和諧的嗎?

……

午飯后,陸鵬沒回寢室,一個人徑直去了教室。

葉婉檸還沒回來,陸鵬一直很好奇,她中午都在哪吃飯?

聯想到她的家境,估計是在某個高級餐廳定了個長期包間吧……

他坐下,攤開熟悉的綠色本子,準備提筆寫點東西。

吃午飯的沉默時間里,他已經想好要寫什么了——

用村上春樹的文風,給葉婉檸寫一封信。

曾經的陸鵬,高二時因一本文學雜志的交友活動,認識過一個貴州的筆友。

從高二到大學,兩人持續通信,那是一段明亮溫暖的回憶。

工作后,兩人漸漸斷了聯系,但每當陸鵬回看當年的信件,總會想起她,和那段明亮的時光。

他是個成年人,理解葉婉檸出國的安排,這也是有錢人家常有的教育升遷手段。

但陸鵬覺得,應該給葉婉檸留下些回憶的憑證。

那么,村上春樹會如何寫呢?

他回憶著村上平淡克制,帶有孤獨感的文風,開始落筆:

“記憶這東西總有些不可思議,身臨其境時,幾乎意識不到彼時的風景。這個夏天,總是烈日高照,我很多時候不敢轉頭注視窗外奪目的天壁……”

陸鵬用了29歲的視角書寫,他認為葉婉檸想回憶點從前事的時候,約莫也該這個年紀了。

“然而,我才不到二十歲的年齡,風景那玩意兒我是無所謂的,坦率地說,我心里想的,只有我自己。但總有例外,認識你后……”

寫到這兒時,一只熟悉的白凈小手,攥緊著拳頭,輕輕敲了敲他的課桌邊緣。

葉婉檸回來了。

陸鵬起身讓她過去,微笑著招呼:“回來啦。”

“嗯……”葉婉檸的神情還有些復雜,“剛吃完飯。”

從陸鵬課桌經過時,她有意瞄了眼本子上的字跡,看見幾句只言片語。

她微微皺起小眉毛。

他又在寫東西?這也不是奇幻故事呀?

嗯?“認識你后……”

這是情書吧?又在幫別人寫情書?

葉婉檸帶著這個疑問坐下,她的小腦袋又開始瘋狂運轉了。

看著陸鵬再次埋首奮筆疾書的樣子,她忽然覺得,他或許并沒有太在意自己要離開這件事。

畢竟,他看起來那么平靜,語氣也毫無波瀾。

現在更是又開始幫別人寫情書了……

我真傻,一句“馬孔多在下雨”就把自己搞得這么難過!

哼!

葉婉檸經過一系列推理之后,心底的那點難過,慢慢緩解了。

她換上平日里漫不經心的小表情,拿出《活著》開始讀起來。

下午的課開始了,今天依舊是讓葉婉檸心驚膽戰的理科科目,她覺得陸鵬又要盯上自己了。

意外的是,整整三節課過去,陸鵬都沒督促她,甚至他自己也沒聽課。

而是一直在寫葉婉檸認為的那封情書。

那么著急嗎?

她歪著小腦袋,猜測著是班里誰又要和誰表白了。

直到第四節課快結束,葉婉檸才看見陸鵬停下了筆,然后他開始認真地修改。

又過了幾分鐘,他終于停下來,一邊揉著手腕,一邊挺直腰桿,直視著他前方一無所有的空氣。

隨后,陸鵬露出了淺淺的微笑。

葉婉檸:“???”

這人到底在搞什么?

寫情書把自己寫笑了?

難道這封情書是他自己寫給……蘇筱瀅的?

葉婉檸咬著嘴唇,臉色強裝平靜,她覺得陸鵬做什么是他的自由,與自己無關。

可是上午剛知道自己要出國,下午就給別的人寫情書……

她的心底難以抑制地涌起一種說不清的難過。

她別過臉,身體也下意識往窗邊挪了挪,拉開一點距離,一句話也沒說。

就在這時,陸鵬小心地把寫好字的那頁紙撕下來,仔細折好。

然后,他轉過身,將那張折疊好的紙,遞到了葉婉檸面前。

葉婉檸:“???”

陸鵬露出淺淺的笑容,道:“給你的,拿回家看吧。”

葉婉檸:“?。。 ?

欸?

給我的?

這……不是情書嗎?為什么要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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