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通道中，腳步聲和低低的話語聲，如燭火般飄搖。

蘇景扮演著自己蒙鼓人的身份，不斷提出問題。

三人態度很好，一一解答，沒有絲毫不耐煩。

“看來成為異人后，我的身份地位也是有了質的提升，這是好事，對我營救牧云很有幫助?！?

蘇景心念微閃。

不過，他也沒有掉以輕心，之前那錦衣管事和禮儀師，對他們態度也很好，結果卻是暗藏禍心。

聽國字臉青年將那些他早已知道的來龍去脈說完，蘇景一臉震驚和慶幸：

“元初圣人當真是大能者，一截殘骨就有這樣逆轉生死的能力，真是不敢想象。我能活下來，全靠圣人遺澤，這份恩情永不敢忘。”

“錯了！”

國字臉青年腳步頓住，看向蘇景：“你能活下來，除了圣人遺澤，還有府君的恩典。圣人已經逝去幾千年，不在乎你記不記恩情。

你真正要記住的，是府君的恩情！

要不是府君開恩，將你投入往生池，你怎么可能活下來？！”

他認真道：“看你小子處驚不變，心思沉穩，以后或許是個能出頭的。我給你個提醒，就當結個善緣。

記住！你現在是府君的人，要認清自己的主子是誰，并時時刻刻牢記在心。

事做得不夠好，還能原諒，招子不亮，分不清主子，那是要遭殃的！”

“多謝大人提醒，我剛醒過來，腦袋還有點暈，是我考慮不周。”蘇景內心冷笑，面上卻連忙抱拳感謝。

“說起來，你小子也是運氣好，眼看著后天就是七月十五了，你要是晚死上幾天，元初靈窟關閉，也就沒死復生的機會了。”國字臉青年道。

蘇景微楞：“大人這是什么意思？”

“哦，剛才只告訴你元初靈窟有死復生之能，卻沒告訴你靈窟不是常年開啟的?！?

國字臉青年解釋道：“每年元初靈窟只開啟兩次，一次在年中，從六月份左右到七月十五日關閉，一次在年尾，從十一月左右到十二月十五日結束。

每年無論年中還是年尾，開啟的日子不固定，具體要看陳主祭的測算，可關閉的日子卻是固定的?！?

蘇景不由暗呼僥幸，心念一轉，道：“這么說，宴會上的下人，后面死了的也就沒有轉生的機會了。”

“咦？剛才還沒來得及問你，你是這次府君宴會招攬的下人？”

蘇景平靜點頭。

國字臉青年眼睛微瞇，凝視了蘇景好幾息，幽幽道：

“以前的事情，你就當上輩子發生的，都忘了吧。記住你的命是府君給的，沒有府君你也成不了異人，心里可千萬不要有其他想法?！?

蘇景知道對方是在提醒他不要因為死在府君手上，就對府君懷有敵意，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

“其實，就算你有其他想法，也沒關系?！?

國字臉青年忽地冷笑一聲：“等從訓練營出來，那些想法自然也就沒了?！?

他拍了下蘇景肩膀，語氣有點唏噓：

“人還是識相一點好，事兒看得開一點，日子才好往前走。畢竟，人活的是現在和將來，不是過去?？茨闶莻€聰明人，我說的道理你應該懂?！?

蘇景連連附和，心念卻是微微轉動起來。

對方剛才的語氣，讓他對“訓練營”產生一些不太好的猜測。

他連忙順勢問了下“訓練營”的情況。

國字臉青年卻沒有回答，只說日后他自然知曉。

蘇景終于將話語扯到了李牧云身上：“大人，宴會中有一名下人，是我的好友，您也說了，我現在是府君的人。

府君仁厚，不知我能否將我那好友討要過來，給他爭取一個活命的機會?！?

“哦，你倒是個重情義的。”

國字臉青年瞟了蘇景一眼，道：“想為他爭取活命的機會，也不是沒有可能。不過，此事不是我能夠做主的，兩天后靈窟關閉，你們這批新人就要入訓練營了，到時候你可以向莊大人提一下，此事只有莊大人能做主。”

有戲！

蘇景先是心頭一喜，隨后又升起一絲擔憂。

服侍貴人是五個院落的人輪流著來，算下來，前天李牧云應該又參加了一次宴會……希望牧云在上次宴會中沒有被選中吧。

不知過了多久，眼前豁然開朗，三人終于走出了陰暗的洞窟，外面是濃重的黑夜。

順著彎曲的山路一路往下，等來到山腳處，蘇景回頭一望。

原來這元初靈窟是一座小山，山上有諸多洞穴，在黑暗中閃爍著微光。

“之前那甲士說每年投入往生池的人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只開啟兩個來月的話，血池中應該有很多人才對，之前那血池種卻沒那么多人。原來，這往生池不止一個?！?

接下來，蘇景跟著國字臉青年上了一輛馬車，行駛了約莫大半個時辰，馬車在一處校場外停了下來。

國字臉青年和看守在門外領頭的甲士打了個招呼，他帶著蘇景進入校場，其余兩人則留在外面和領頭的那名甲士聊天。

校場不大，像是一個大號的四合院，一面是大門，其余三面是一間間屋子，院落中間是一大片空地，院墻角落種著一些楊樹和刺槐。

已經是深夜時分，其余屋子都暗了下來，只有一間屋子亮著燈。

國字臉青年指了指那間屋子，在蘇景耳旁小聲道：

“訓練營真正的負責人是莊大人，不過，莊大人要訓練營正式開啟才會過來，現在這里負責的是常大人，常大人和莊大人是同鄉，還是同一年加入府君麾下，兩人交情極好。”

蘇景連忙道：“多謝大人提點?！?

國字臉青年繼續道：“兩人是同樣的起點，可莊大人如今已經是六品官了，常大人卻還是九品，他資質不佳，仕途不順，心胸也就有點……嗯，你懂得，他說什么，你不要忤逆。”

蘇景連忙表示感謝，心念卻是一轉。

國字臉青年對他的態度過于和善。

之前那點提醒也就罷了，現在說的話可是牽扯到了上官，是比較敏感的話了。

只是短暫接觸，覺得他心性佳，就如此籠絡，蘇景覺得不太可能。

他不由想起之前那盛大明亮火光照映下，三人目瞪口呆的表情，心頭有了些猜測。

來到那間屋子門口，國字臉青年站定，恭聲道：“常大人，元初靈窟今夜出了個新人，我給您帶過來了?！?

“哦？我們又多了位同僚，真是可喜可賀！”

稍許沉默后，屋內一道豪邁的聲音傳出：

“王兄，我給你說過多少次了，你我同為九品官，你叫我名字就好，“大人”這個名號我可擔不起?！?

“常大人此言差矣，我不過一個跑腿的，您可是教導新人規矩的教頭，勞苦功高，我怎能相比？不知多少新人都視您為恩師?！?

國字臉青年聲音略顯浮夸：

“您心胸寬廣，可您那些門徒要是知道我如此不分尊卑，恐怕次日就會找上門來，把我臉抽歪，您就別為難小的了?！?

“哈哈，王兄說話還是這般有趣。”

那豪邁聲音道：“請進來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