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劉誕前往軍營,準備進行檢閱。
巳時一到,劉誕便讓中軍參軍沈正進行點名。
點名完畢,沈正匯報,山陰縣內所有隊主以上的將士均已到齊。
能來得這么齊,讓劉誕有點意外,但細細一想,又在情理之中。
因為一來,平時負責訓練、管理這些士兵的人,是中軍參軍沈正,沈正同樣出自吳興沈氏,和沈慶之、沈文秀同族。
沈氏是劉宋中后期揚州地方最強的武力宗族,其沈氏子弟分布在各個藩鎮,像《宋書》作者沈約的父親沈璞,也是出自吳興沈氏,先前就是盱眙主帥,和臧質一起在盱眙共抗拓跋燾。
作為武力宗族出身,沈正算不上什么名將,但是起碼的治軍還是懂一些的,最基本的軍紀能執行好。
二來,劉誕大勝拓跋那、這兩天和這些宗族過招的事,已經傳到這些軍官的耳朵里,他們對劉誕有敬畏,便也不敢第一天就違抗軍紀。
點了名,劉誕讓沈正宣讀自己修改過的軍紀。
沈正宣讀道:“泄露軍事,斬!背軍逃走,斬!行列不齊,旌旗不正,金革不明,斬!與敵私交通,斬!或說道釋,祈禱鬼神,陰陽卜筮,災祥訛言,以動眾心,與其人往還言議,斬……”
沈正一邊讀,劉誕一邊審視下面的軍士。
下面的軍士,分為三類,光靠看軍容士氣,就知道他們分屬哪一類。
第一類,是募兵。
募兵,就是招募的兵,這類士兵多來自普通百姓,他們自愿投軍,戰斗意志比較高,長期訓練,善于作戰,待遇較好,軍容雄壯。
由募兵組成的隊伍,又稱為白衣隊,是最為強悍的隊伍,也是精銳。
第二類,是軍戶兵。
軍戶兵,這類士兵服役有期限,訓練比之募兵,較為不足,且軍戶地位低下,待遇不好,當兵對他們來說,是非常痛苦的事。
除此之外,他們還有一個很明顯的特點,那就是年紀差距巨大。
雖然劉義隆也下過命令,對軍戶服役的年齡做了限制,最低十六歲,最高六十歲,不過實際操作下來,小的有十二三歲,大的有七十,甚至更高。
這類士兵,戰斗意志和戰斗力可想而知。
第三類,是充軍的罪犯、俘虜的山賊土匪、蠻族、北魏士兵。
這類人地位最低,逐漸被被整編為軍戶,但其中大多數人都算勇猛,就是戰斗意志一般,且管理難度較大。
除了以上三類兵,遇到大戰時,朝廷或者地方軍閥還會強征百姓入伍,打完仗就各自回家。
東揚州五郡,目前有兵三萬余,募兵占六成,軍戶占三成,第三類罪犯、俘虜占一成。
此時軍隊的基本編制,是伍、什、隊、幢、軍。
伍人為一伍,十人為一什,隊、幢、軍編制比較混亂,一隊五十到兩百人不等,幢、軍因為隊的人數混亂,自然人數也不定。
復雜的人員,混亂的編制,要想把這樣一支軍隊練成鐵軍,難度不是一般大。
不過,這支軍隊目前對劉誕來說,也有兩個好處,一是他們雖然不夠精銳,但剿匪勉強夠用,二是他們中的絕大部分人都出身底層,和世家門閥不是利益共同體。
劉誕等沈正宣讀完軍紀,走到臺前,環視眾將士,道:“王法無親,軍法無情。本王治軍,但有立功,不因有怨而不賞,但有犯紀,不因有親而不罰,眾將士切記!”
“是!”眾將士同聲高呼。
劉誕轉對陸延稔道:“那些世家大族支援了我們軍資,不能藏著不用,換些豬羊,今日吃肉。”
“是。”陸延稔領命,帶人前去準備。
劉誕目光投向沈正。
沈正十分識趣,給劉誕依次介紹軍中的重要人物。
首先介紹的,就是軍府的五個軍主,分別是丘珍孫、孔覬、何子平、沈懷文和全景文。
其中孔覬,出于會稽孔氏,和孔靈符同族,沈懷文一樣出自吳興沈氏,丘珍孫、何子慶與全景文,便不是高門出身了。
五人依次和劉誕見禮后,劉誕道:“諸位將軍都是會稽柱石,以后還望以家國百姓為念,對我多多協助。”
五人同聲道:“唯大王之命是從。”
劉誕點頭,開始檢閱士兵。
……
賀弼府。
剡縣三號匪首陳忠在賀弼仆人的帶領下,氣沖沖的跑進賀弼府,來到賀弼面前,說道:
“好啊,賀郎君,我們替你做了那么多事,你卻捐獻錢財給官府,讓官府剿滅我們,都說狡兔死,走狗烹,如今你賀氏也是高門大戶,不需要我們這些賊人了。”
賀弼十分惱火,說道:“我沒有。”
“沒有?”陳忠大怒,“官府告示上寫得清清楚楚,你賀弼捐錢十五萬,用以剿匪。”
“那錢不是用來剿匪的!”賀弼反駁道。
“不是用來剿匪的?”陳忠瞪著賀弼,“這么說,你真捐錢給官府了?”
“我又不是匪徒,我怎么就不能捐錢給官府?”賀弼也不是什么好脾氣,當場怒懟。
“好啊!”陳忠怒不可遏,“瞧不上我們了,是不是?走著瞧!”
陳忠說罷,就要拂袖而去。
“慢著。”賀弼叫住陳忠。
陳忠停下腳步,道:“怎么,你還想殺了我?”
“我殺你做什么?”賀弼嘆了口氣,耐下性子,解釋道:“我那原本是賄賂隨王的錢,卻不想中了隨王的計,莫名其妙的被隨王用以剿匪之名。”
陳忠冷笑道:“你們這些當官的、豪門大族,滿肚子花花腸子,這下被人戲弄了吧?”
“哼!”賀弼橫眉冷對,道:“現在你奚落我有什么用?不如一起想想辦法,看看怎么解決此事吧。”
“能怎么解決?”陳忠滿不在乎,“官府要剿匪,就讓他們剿吧,這些年,官府哪年不說要剿匪?結果呢?不過是借剿匪之名,聚斂財物罷了。”
賀弼道:“這次這隨王,恐怕不會只是說說而已。”
“那又怎樣?他還能打上山去?”陳忠依舊不以為意。
賀弼道:“依我之見,你們不如先躲一躲,還有,這城里你不能呆了,趕緊回去。”
陳忠看著賀弼的著急的樣子,哈哈大笑,道:“賀郎君,你被嚇到了。”
賀弼道:“還是小心為好,行了,你先回去,我會聯系你們的。”
“回去?”陳忠冷笑,“你以為我是來看你出錢剿匪的?我是來拿糧的,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