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偏廳。

劉誕快步進屋，笑容滿面，孔靈符和賀弼起身行禮。

劉誕抬手示意兩人不必多禮，說道：“不知二位尋我，有何要緊之事？”

孔靈符恭敬道：“明日三月初三，是瑤池阿母千秋節(jié)，我孔氏和賀氏、鐘離氏，略備薄禮，請大王共慶瑤池阿母千秋節(jié)。”

瑤池阿母，就是西王母，千秋節(jié)，就是西王母的誕辰，后來到了唐朝，皇帝的誕辰也叫千秋節(jié)。

西王母，現(xiàn)在是道教信仰的神，關于她的誕辰，道教中人有爭議，有的說三月初三，有的說七月十八，會稽這一帶，目前信的是三月初三。

孔氏、賀氏、鐘離氏他們都信道，謝氏信佛教，因此孔靈符只說孔、賀、鐘離三氏，沒帶謝氏。

這就是送禮的藝術，你得有個由頭。

“既然是瑤池阿母千秋節(jié)，確實應該同慶。”劉誕點頭，轉道：“你們備了什么禮給我？”

“這就給大王過目?！辟R弼見劉誕主動問禮，連忙回復，然后出門，不一會兒，招呼家奴抬進來三大口箱子。

箱子打開，里面是三箱珍寶。

劉誕看了一眼，沒有嚴詞拒絕，而是面露難色，道：“先前我就說了，我不能收珍寶?！?

沒有嚴詞拒絕，就是有戲。

賀弼笑道：“大王賞光同慶，這點薄禮，不算什么?！?

“這可不是薄禮，這三箱珍寶，恐怕能值錢四十多萬錢吧？”劉誕皺起眉頭。

現(xiàn)在的物價，一匹布大概六百錢。

孔靈符稍作思索，道：“大王為了會稽，鞠躬盡瘁，我們送這點薄禮，就算是為了會稽百姓，為了代百姓們答謝大王，請大王務必收下?！?

“為了會稽百姓？”劉誕抓住重點。

“是啊，請大王務必收下。”孔靈符和賀弼同聲道。

“好啊，二位既然這么說了，我也不好推辭，暫且先放這兒?！眲⒄Q應下，對門口的周盤龍道：“來啊，讓人找來封條，把箱子封好?！?

孔靈符和賀弼不知道劉誕封箱子干啥，不過劉誕既然收了錢，這些他們也不在乎。

劉誕等人封好箱子，對孔靈符和賀弼道：“多謝二位的美意了，明日我一定準時到?！?

“多謝大王賞光?！笨嘴`符二人行禮告退。

劉誕看著兩人出門，對周盤龍道：“派人去把沈文秀叫來?！?

“是。”周盤龍領命出門，讓兩名士兵去叫沈文秀。

不多久，沈文秀到了門口，和周盤龍一起進屋。

劉誕招呼沈文秀落座，道：“我看會稽案牘，這兩年山陰沒有匪徒劫掠的記錄?！?

沈文秀道：“山陰畢竟是治所，巡邏嚴一些，會稽兵馬有一半多駐扎在山陰，匪徒只是為了錢，不會冒這么大的風險?！?

“哪里的匪徒最為猖獗？”劉誕問。

“大王是指會稽十縣？還是東揚州五郡？”沈文秀問。

劉誕道：“就會稽十縣?！?

沈文秀道：“會稽十縣中，匪徒最為猖獗的，在剡縣。剡縣在南，往南有大盤山，天臺山，匪徒們活躍在山林中，時常劫掠百姓?！?

劉誕點點頭，思索道：“明日孔靈符他們宴請我共慶西王母千秋節(jié)，你速去剡縣，找被劫掠的百姓，明日帶他們來在宴席上請我剿匪?！?

“是?！鄙蛭男愀吲d的領命去了。

……

次日。

孔靈符在城中道觀旁的莊園設宴，賓朋滿座。

劉誕準時赴宴。

孔靈符等人看著欣然赴宴的的劉誕，以為劉誕已經(jīng)被他們收買，都放了心，盡情宴飲。

酒過三巡。

周盤龍進入大堂，高聲道：“大王，莊園外有百姓跪拜，請大王做主。”

周盤龍這一嗓子，讓熱鬧的宴席頓時安靜下來。

“哦？”劉誕裝作驚訝，“請我做什么主？”

“說是請大王剿匪?！敝鼙P龍回道。

聽到是請愿剿匪，孔靈符稍微放心，說道：“大王，剿匪不急于一時，今日瑤池阿母千秋節(jié)，不適合討論兵事，請大王準許下吏派人打發(fā)了他們，來日再做計較。”

劉誕道：“穆天子傳有載，穆天子有幸遇見瑤池阿母，兩人結下深厚情誼，后來穆天子國家有亂，穆天子不得不歸國，臨別時瑤池阿母擔心不能再見穆天子，唱詩詢問，穆天子說：‘予歸東土，和治諸夏，萬民平均，吾顧見汝，比及三年，將復而野’，瑤池阿母聽后，送穆天子東歸。穆天子心系家國百姓，瑤池阿母賜福賜壽于人間的善男信女，這是他們能成為摯友的緣故?！?

劉誕頓了頓，接著道：“如今百姓有難，我等若視而不見，豈不是有違瑤池阿母賜福賜壽之心。正逢瑤池阿母千秋節(jié)，百姓們便來請求剿匪，這是瑤池阿母讓我們行善事，以此為她送上壽禮?！?

底下眾人相互望望，無法反駁。

孔靈符道：“便聽大王之言。”

劉誕哈哈一笑，讓周盤龍命沈文秀把百姓們帶進屋，順便把昨天孔靈符等人送他的三箱珍寶抬進來。

周盤龍領命而出，片刻后，十幾個百姓代表進門跪地，請劉誕做主剿匪。

那三箱珍寶也擺在大堂中央。

三箱珍寶上面的封條完整無缺。

在場的人都有點懵，不知道劉誕想做什么。

劉誕掃視眾人，隨后起身來到三箱珍寶面前，問孔靈符道：“這三箱珍寶，是昨日孔郎君和賀郎君說是為了會稽百姓放在我那里的，是嗎？”

孔靈符確實說過這話，無法抵賴，點頭道：“正是?！?

“孔郎君、賀郎君，還有鐘離郎君，還是你們三人想得周到啊，你們知道瑤池阿母是賜福賜壽之仙，為了給瑤池阿母誕辰獻禮，便捐獻這三箱珍寶作為剿匪的物資，解百姓之苦。拳拳之心，瑤池阿母心中明了，定會賜福賜壽給你們。”

賄賂的錢，成了剿匪的物資，孔靈符腦子有點亂。

賀弼臉色更是難看，想出言反駁，可是若真出言反駁，不僅要得罪劉誕，還是對西王母的大不敬，也會在這些百姓面前顯得無情無義。

南朝的這些高門，有兩個弱點。

一是他們信教大部分人是真的信，二是他們都自詡為人上人，好面子。

因此，即便是暴躁的賀弼，也只能默認劉誕說得對。

孔靈符怔了會兒，擠出笑容，皮笑肉不笑的道：“我等本來是想默默做些善事，卻不想大王把這事說明了，這都是我等應該做的?！?

“孔郎君不愧是大善人?！眲⒄Q豎起大拇指，隨后對其他人道：“可是這軍資少了點，既然是為瑤池阿母賀壽，諸位是不是也出點軍資，讓瑤池阿母看見你們的誠心。”

其余人聽了，剛才的興致一掃而光，個個面露難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