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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黃杉女子

此時那上茅房的小鏢師已經(jīng)回來,默默坐回都老鏢頭的右手位,隨之回來的還有一位帶刀的壯碩鏢師。

就在此時,一陣懶洋洋的聲音傳來。

“喲,這是誰家的少爺這么講究,怎么屙屎還帶個手下擦屁股的?”

眾人循聲望去,原來是大堂中間那單開一桌的錦衣公子,一邊斟酒一邊漫不經(jīng)心道。

他將酒杯滿倒得將要溢出來,然后晃晃酒壺,一滴都不剩。

龍門鏢局眾人聞言臉色一沉,那位少年鏢師面色尷尬,那位跟隨而去的帶刀鏢師更是滿臉怒容,重重一哼,卻也極守規(guī)矩,沒有逾距說話。

倒是那老鏢頭濃眉微微蹙攏,眼神中雖有不悅,卻也不形于色,養(yǎng)氣的功夫還算深厚。

他從懷中摸出一粒碎銀,屈指一彈,便流星似的射到柜臺店小二的硯臺里。

“小二哥,給這位公子爺再上壺酒,要一樣的。”

隨即低頭張嘴又說了幾句,似是有意說給公子那桌聽的,聲音不大,到了洪冼象這邊便幾乎聽不清。

不過洪冼象大黃庭已恢復(fù)第一重,細(xì)聽之下也清晰入耳。

朱重八問常燕衡:“那老鏢頭說了什么?”

常燕衡道:“都老鏢頭說,出門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一壺酒請公子爺,算交個朋友。”

朱重八點(diǎn)點(diǎn)頭,低聲道:“傳音入密。這對老鏢頭內(nèi)功造詣不淺,恐怕早就開始留意防范大堂的客人,也算是小小的露一手,敲山震虎。”

洪冼象表現(xiàn)得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感覺什么也沒聽到,不過常燕衡能聽清楚倒是出乎他的意外。

這二人當(dāng)中,朱重八占主導(dǎo)地位,常燕衡為輔。朱閱歷深厚,見聞廣博,山川地理,人文民俗樣樣可談,可論武功而言,似乎修為遠(yuǎn)不如常燕衡。

那錦衣公子卻笑著從衣襟里摸出一大錠官銀,徑直扔到前臺,那店小二連忙捧在手里如獲至寶,上前躬身媚笑道:“公子有何差遣,小的立馬去辦!”

錦衣公子笑道:“既然都總鏢頭要請?jiān)谙潞染疲乙膊荒苄猓屓丝戳诵υ挘ィ涯銈兗易詈蟮木颇脕恚艺堼堥T鏢局的諸位英雄每人一壺。”

都老鏢頭當(dāng)即臉色一沉,對方當(dāng)面道破他的身份,不怕他是行走江湖的老手,就怕他盯上自己這趟鏢蓄謀已久。

他冷笑開口,這一回挾帶內(nèi)勁,語音中氣十足,整個大堂都聽得清清楚楚。

“都某替眾兄弟謝過公子美意,不過我們鏢局有規(guī)矩,走鏢的鏢師不能沾酒,公子這既然知道鄙人的身份,為何還要請酒,是不懂江湖規(guī)矩,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錦衣公子故作驚詫道:“怎么,你們押運(yùn)的東西很值錢嗎?本公子在金陵的時候與人開局設(shè)賭,曾一個晚上輸去了十萬兩白銀,這十年從我手中流過的銀子,沒有八十也有百萬兩之巨,你送那幾只大箱子頂多一口裝一萬兩,還不夠本公子一晚上輸?shù)模銘岩晌遥床黄鹫l?”

洪冼象一驚,心想這世道果然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自己為一兩銀子的客房錢犯愁,有人可以一晚上輸十萬兩,也不知是他吹牛還是真有實(shí)力。

不過他能一眼估算出那些押運(yùn)的箱子價(jià)值幾何,顯然是見過許多銀錢的人。

都老鏢頭面不改色道:“公子說笑了,我們龍門鏢局如今千辛萬苦,才勉強(qiáng)保住江湖四大鏢局之末不掉隊(duì),哪有實(shí)力接下這么大的單子,只不過是押運(yùn)一些尋常的土儀貨物罷了,路上礙眼,給諸位英雄添堵了。若公子覺得值這五萬兩,到了目的地后可以找雇主買下來,都某樂意促成一樁美事。”

土儀?外面那么深的車轍,洪冼象顯然是不信的,他看向朱重八,低笑道:“聽老鏢頭的意思,這五口箱子還真是裝石頭的,哈哈!”

朱重八臉上也掛著意味深長的笑,回道:“我要是那公子就先答應(yīng)著,萬一人家裝的是黃金呢,就賺大發(fā)了。”

錦衣公子將酒杯往桌上一擱,興奮的擊掌三下,笑道:“妙極,妙極!”

“都老鏢頭說是土特產(chǎn),這位小道長說是石頭,這位大胡子說是黃金,不如小弟我設(shè)一局,諸位各自下注,在場的大伙皆可跟注,咱們就押這趟鏢送的究竟是何物件,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洪冼象與朱重八、常燕衡三人互視交換眼神,心照不宣,仿佛都在說這錦衣公子耳力不俗,竟也是個練家子,這雨夜小店的客人,都不是俗人。

話剛說完,他竟挽袖親自收拾起桌上杯碟,三兩下騰出一塊空地,又從包袱里攤開一張錦緞,上面劃分區(qū)域?qū)懼按蟆⒅小⑿ 比帧?

“咱們就以石頭為小、土儀為中、黃金為大,各自下注,買定離手!”

洪冼象無奈苦笑,這人還真是資深賭鬼,連賭具都隨身攜帶,看來按個脹鼓鼓的包袱里,還能摸出骰盅和牌九。

都說泥菩薩還有三分火氣,被這紈绔公子三番兩次玩笑消遣,尤其是以押鏢為注,更是鏢行大忌,倘若傳出去,龍門鏢局的名聲便也徹底敗壞了。饒是一向脾氣沉穩(wěn)的都弼達(dá),此刻也動了真火。

他正想出手將那公子的桌給掀翻了去,忽然木門被踢開,一位衣著略顯邋遢,腰間掛著酒壺的中年漢子大步走進(jìn)屋內(nèi),他一雙布鞋被泥濘包裹,進(jìn)來也不先急著找座位,而是在門檻上有一下沒一下地刮著鞋底的泥巴。

眾人皆皺眉,他卻渾然不覺,進(jìn)來后金刀大馬的徑直往錦衣公子對面一坐,腳隨之往板凳上一踩,像是別人欠他二百貫錢似的,臭臉道:“小子,你買什么,我跟注你!”

洪冼象不由脖子一縮,以手遮臉,生怕那人認(rèn)出他似的,原來那邋遢漢子便是五散人之一的周顛,之前在武當(dāng)山上有過幾面之緣,還向自己敬過酒。

錦衣公子微微一笑,道:“我之前不是說了么,我買‘白銀’。”

周顛從鼻孔里哼了一聲,道:“你設(shè)的賭具,大、中、小都沒有‘白銀’,萬一你知道內(nèi)幕押的是對的,其他人無論怎么下注都是輸,你不是穩(wěn)賺不賠么?”

錦衣公司攤手無奈道:“唉,這位老英雄,話可不能亂講,我這賭局又不強(qiáng)迫誰,主打一個愿者上鉤,再說了,都老鏢頭自己都說是土儀了,誰的內(nèi)幕消息有他清楚啊,你說是吧?”

周顛眼珠滴溜溜一轉(zhuǎn),隨后轉(zhuǎn)向都弼達(dá),正欲質(zhì)問他,不料突然間如同見著鬼似的,頓時氣焰全消,縮成一團(tuán),屁股貼著板凳慢慢挪到邊緣,仿佛下一刻便要找機(jī)會溜出去似的。

洪冼象還正納悶?zāi)兀趺匆幌蛱觳慌碌夭慌碌闹茴崳兊眠@么儒雅拘謹(jǐn)?

原來周顛先前進(jìn)屋的時候忙著拍雨刮泥,又循著門外聽到的聲音找那白臉小子下注,卻沒注意到另外一桌坐著的那一大一小兩位女子。

尤其是那位冷若冰霜的黃衫女子,雖未曾有任何多余動作,可那一動筷的舉動,便讓周顛魂飛魄散,坐立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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