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天地崩塌的速度很快。

發現遠處那幾道強大的氣息越來越近，林江仙顫顫巍巍地從地上坐了起來，趕緊對不遠處的蘇媚兒說道：

“媚兒，剛才我那是.............”

“我知道了師傅！”

林江仙的話還未說完，蘇媚兒就小跑了過來，半跪在地上扶著他的右手。

你知道什么了？

林江仙神色懵逼了一瞬，然后又迅速恢復正常，想要趁遠方那幾道強大氣息還沒有靠近，就想要繼續叮囑蘇媚兒幾句，讓她別把剛才看見的事情往外說。

可蘇媚兒就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蟲一樣，表情嚴肅的開口，自顧自說道：

“師傅您身上的這些傷勢，都是那頭邪魔干的！”

“而且先前蔚峰主她們離開這座天地后，是我和師傅您聯手，短暫地拖住了那頭心魔！”

“但之后就在我們師徒不敵那頭心魔，快要被它吞殺之際，天地間突然出現一抹劍光，直接斬殺了那頭心魔！”

“那道劍光很有可能出自天塹山的那位大掌教，是他從千萬里之外遞出了一劍，斬殺了那頭心魔，把我們救下來的！”

不等林江仙開口叮囑什么，蘇媚兒就把那頭心魔消失的前因后果全部“編造”了出來。

同時她的話也把林江仙給“撇清”了出去，隱瞞了他之前煉化心魔，又為了隱瞞實力而自殘的一切行為。

就算是林江仙，一時半會也挑不出蘇媚兒這些話里的毛病。

因為在傳聞中，那位坐鎮天塹山，被譽為道家大掌教的道士，就是專門負責處理和關押整座天下的域外天魔。

心魔也是域外天魔的一種。

所以蘇媚兒把心魔賈伯良的事情全部推到那位天塹山大掌教身上，這件事“編造”的可謂是挑不出一點毛病。

就算之后蔚欣她們起了疑心，認為什么地方有問題，不對勁。

但現在心魔賈伯良已經被林江仙關押在了山河氣運鼎內，死無對證。

如果蔚欣她們想要確定蘇媚兒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那就得去詢問那位坐鎮天塹山的道家大掌教了。

可天塹山距離青州有數萬里的距離，再加上那位道家大掌教也不是誰都能見的。

就算是萬仙山宗主葉宮娥知道了這件事，應該也不敢為了一頭小小的金丹心魔，去勞煩詢問那位道家大掌教。

“真是沒想到啊，媚兒她居然如此能說會道！”

見蘇媚兒沒有主動詢問心魔賈伯良消失的事情，又為自己想好了之后應對詢問的借口，林江仙暗中松了一口氣。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媚兒你果然是我的好徒弟！”

至于先前蘇媚兒她為什么會詛咒自己，說做鬼也不會放過自己的這件事...............

林江仙早就拋之腦后了。

這件事肯定是那頭心魔在作祟，是它迷了媚兒的道心！

否則的話。

以媚兒那溫柔又開朗的性格，她是絕對不會說出如此欺師滅祖的話的！

發現林江仙一直在看著自己笑，臉上的表情是慈眉又善目的，這讓蘇媚兒心里忍不禁的打了個寒顫。

誰和你這個陰險狡詐，老奸巨猾的魔頭是一家人啊！

要不是害怕和金鋒他一個下場，我才不會這么絞盡腦汁地給你這頭陰險老魔編造借口！

不敢把心里話說出來，蘇媚兒只能強行還以林江仙一個微笑。

在經過這件事情之后，蘇媚兒心中更加確定了一件事。

那就是林江仙他這個老魔頭絕對陰得沒邊！

隱藏實力修為這也就算了，連那頭擅長玩弄人心算計的心魔，居然也沒能玩得過他，最后被他滅殺！

這要是在魔門內，他都能混上個祖師爺當了！

就在林江仙和蘇媚兒他們各自沉思的時候，整座天地已經完全崩潰，遠處那幾道強大的氣息也靠了過來。

來者一共有三人。

其中有兩人都是林江仙的熟人。

他們分別是剛才故意把林江仙和蘇媚兒留在心魔人心鬼蜮中的蔚欣，另外一位則是名面容清顴，下巴上留著一小撮胡須的中年男子。

他林江仙也認識熟悉，這位中年男子正是萬仙山萬劍峰的峰主陳無涯。

而跟在蔚欣和陳無涯旁邊的那個年過花甲的老者，他的容貌則和朱墨鎮城隍廟里的那尊城隍泥塑雕像很相似，應該就是朱墨鎮的城隍爺。

對于蔚欣和朱墨鎮城隍的到來，林江仙心里倒是沒怎么感到驚訝。

畢竟先前他在心魔賈伯良的人心鬼蜮中見過蔚欣了，而且現在他已經回到了現實中的朱墨鎮，朱墨鎮城隍出現也是正常現象。

可是萬劍峰的陳無涯他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只是一瞬間，林江仙就聯想到了許多事情。

“林師弟你沒事吧！？”

來到賈家大宅前院，發現滿臉血污的林江仙后，蔚欣當即取出一粒丹藥喂他吃下。

丹藥入腹，林江仙頓時感覺有一股暖流在自己體內不斷游走。

只是片刻時間，林江仙身上的傷勢就好了大半，面無血色的臉上也出現了一抹紅潤氣象，身上氣息不再虛弱。

“多......多謝師姐..........”

在蘇媚兒的攙扶下，林江仙雙腿顫抖地從地上站了起來，嗓然后又音嘶啞地朝蔚欣道了一聲謝。

陳無涯和朱墨鎮城隍一直在觀察周圍的情況。

發現心魔賈伯良的氣息已經完全消失后，陳無涯皺眉問道：

“林峰主，那頭心魔呢？它跑哪里去了？”

“我也不清楚..............”

林江仙裝出一副費解不已的表情，用之前蘇媚兒給他編造的那些理由，應對著陳無涯的詢問。

“疑似大掌教出手，隔空劍斬了那頭心魔？”

原本陳無涯還是有些不相信這些話的。

但在之后林江仙和蘇媚兒的雙重配合下，就算他不相信，也得捏著鼻子相信。

總不可能因為這點小事，他就去找那位天塹山大掌教詢問吧？

見陳無涯站在原地無言沉思，林江仙當即轉移話題問道：

“陳峰主你怎么也來朱墨鎮了？”

收起心緒，陳無涯笑著解釋道：

“是這樣的，先前我得到蔚師妹的傳訊劍符，說朱墨鎮出現了一頭金丹境的心魔，所以我就馬不停蹄地趕來支援了。”

“原來如此.............”

林江仙沒有去拆穿陳無涯的謊言。

恐怕陳無涯和蔚欣一樣，早就來到了朱墨鎮，目的除了是保護那幾個進行入山試煉的新弟子以外，恐怕還有其他原因。

結合先前的種種細節...................

林江仙猜測，這次的入山試煉應該是打著試煉幌子的一次試探。

而試探的就是那幾個新加入萬仙山的弟子！

“沒想到，尹韻寒她居然是魔門探子。”

這次試探的結果有點出乎林江仙意料，那個表面傻白甜的小姑娘尹韻寒，她的真實身份竟然是魔門探子。

不過最讓林江仙感到百思不得其解的是。

既然之前蔚欣她已經把尹韻寒這個魔門探子給釣出來了，那之后她又為什么要故意把我和蘇媚兒留在心魔賈伯良的人心鬼蜮里？

難道...............

林江仙內心閃過幾個不好的猜測。

“鬼！別殺我！別殺我！”

在朱墨鎮城隍的救助下，金鋒和那位霸刀門的弟子從昏迷中醒了過來，扯著喉嚨大喊大叫，表情驚恐無比，似乎他們的記憶還停留在面對心魔賈伯良的時候。

蔚欣和朱墨鎮城隍還想從他們口中問出些什么。

但由于金鋒已經抹除了自己大部分的記憶，那名霸刀門弟子全程也都在裝死，所以蔚欣她們也只能無功而返，問不出任何關鍵的細節線索。

沒辦法，陳無涯只能先放林江仙他們回去休息。

在朱墨鎮內休整了一天，林江仙身上的傷勢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

這天晚上，朱墨鎮的城隍單獨找到林江仙，和他講述這段時間里現實世界中朱墨鎮的情況。

“唉，賈家世代積德行善，可惜攤上了這檔子事，全家都被那頭心魔給吞殺殆盡，絕子絕后了。”

“是有些可惜了。”

林江仙也跟著嘆了一口氣。

中午的時候，蘇媚兒來向他匯報過朱墨鎮的情況。

除了賈家被那頭心魔屠殺殆盡以外，朱墨鎮上的死傷其實并不嚴重。

只有那些在心魔賈伯良的人心鬼蜮中得了失血癥的人，也在現實世界中死了以外，其他小鎮居民并沒有什么大礙。

那位不喜言笑的朱墨鎮城隍喝了一口悶酒，又唉聲嘆氣道：

“之所以鎮上的居民死傷不嚴重，其主要功勞還要歸功于賈伯良他這個罪魁禍首。”

“是賈伯良他在那頭心魔快要現世的時候，用最后的一絲理智和賈家祖上攢下的陰德祖蔭，把它關進了那座人心鬼蜮中，這才避免它來到現實世界中對朱墨鎮居民展開屠殺。”

“但也因為如此，他賈家全家老小，才被那頭心魔給屠殺殆盡，一個不留。”

說到這里，朱墨鎮城隍是愧疚難當，心里內疚不已，直接拿起了面前的酒壺，灌了一大口酒。

林江仙沒有阻攔，只是默默地和這位城隍爺喝著酒。

酒過三巡，那位朱墨鎮老城隍和林江仙臉上都染上了一絲醉意。

“林先生，我實在是分不清一件事，你可否為我解惑？”

“曹城隍有何事不解？說來老弟聽聽？”

“唉，我們朱墨鎮這次之所以遭此劫難，罪魁禍首就是他賈伯良。可之后要不是他賈伯良拼了全家性命不要，把那頭心魔暫時給封印住，那恐怕最后朱墨鎮上的死傷就會變得更加嚴重。”

曹城隍神色猶豫不決，又灌了一大口酒后說道：

“按理來說，賈伯良他拼命封印心魔的舉動是“善”，理應獲得功德。”

“但是引發那頭心魔為禍朱墨鎮的人也是他賈伯良。”

“所以現在我就有些想不明白了，賈伯良他到底是功大于錯，還是錯大于功？”

林江仙也跟著曹城隍灌了一大口酒，意識昏昏沉沉，滿臉醉意。

在徹底醉死過去之前，林江仙說出了自己的心里話。

“賈伯良這人說惡也惡，說善也善。”

“他惡的是沒能堅守住本心，被那頭心魔有機可乘，引起了朱墨鎮殺人造墨的禍端。”

“可他善的一點是能在最后及時醒悟，為了大義舍小義，用祖上陰德封印住了那頭心魔，避免整個朱墨鎮被屠戮殆盡..............”

望著已經趴在桌上醉醺醺的林江仙，曹城隍眼底突然升起一道神光，然后整個人瞬間清醒過來，臉上再也沒有任何醉意。

“林先生，你這話說的就有點和稀泥了。”

“我想問的是在你心中，你覺得賈伯良他的所作所為到底是惡是善？”

“可否給我一個具體答復？”

冥冥之中似乎出現了某種牽引，讓趴在桌上醉死過去的林江仙突然坐直起來，在夢中模模糊糊地開始作答，自言自語地喃喃道。

“自古以來，人心善惡，需公私分明，是非對錯，亦不可加減。”

“事情做錯就是做錯了，事情做對就是做對了，從沒有功過相抵的說法。”

“追本溯源，如果不是賈伯良他先起歹念，用人血造墨，之后又未能堪破人心，把這個辦法告訴朱墨鎮居民，讓那頭心魔日益受利，那么最后朱墨鎮也不會遭受此劫，他賈家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所以在我眼中，賈伯良的所作所為無疑是惡大于善，錯大于功，是為“惡”人也........................”

把話說完，林江仙就失去了所有力氣，又軟趴趴地倒在了面前的酒桌上，呼呼大睡起來。

曹城隍的頭上，不知什么時候已經出現了一頂材質普通的魚尾道冠。

這位一粒心神橫跨半座天下游歷到此，短暫附身到曹城隍身上的道士，盯著面前那趴在酒桌上呼呼大睡的青衫男子，眼中神色有些復雜。

“原來是位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