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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盤問

屏幕上是顧臨川拍的星軌——凹凸鏡面將銀河扭曲成漩渦,星光被拉扯成破碎的金線。

劉曉麗瞇起眼,指尖在右下角那半枚指紋上停留片刻:“技術不錯。就是太……”

“太孤獨了?”劉藝菲接過話頭,手指無意識地在桌布上畫著圈,“像不像我們以前在江城老宅閣樓發現的那箱舊膠片?明明拍的是全家福,可霉斑把笑臉都蝕成了空洞。”

劉曉麗眉頭微蹙。女兒用比喻繞開話題的方式,像極了小時候不想練琴時扯《莊子》的伎倆。

她放下湯勺,瓷勺碰著碗沿發出清脆的“叮”聲:“茜茜,媽媽只是好奇,什么樣的攝影師能讓你主動加微信。”

窗外突然傳來樹枝刮擦玻璃的聲響,劉藝菲轉頭看了眼,雨滴正順著玻璃蜿蜒而下,像一道道透明的裂痕。“他鏡頭下的孤獨……很特別。”

她轉回視線,指尖輕點照片邊緣,“不是文藝青年的矯情,是那種——”她停頓兩秒,似乎在搜尋準確的詞,“被時間腌透了的鈍痛。”

劉曉麗夾起的豆皮掉回盤中。女兒用“鈍痛”形容一張照片,這比發現她偷藏哲學書還令人意外。

她抽了張紙巾擦手,語氣放軟:“小橙子說他額角還帶著傷?”

“石子擦的。”劉藝菲突然笑起來,眼角彎出淺淺的紋路,“我踢的。”

見母親瞪大眼睛,她補充道,“意外。后來用醫用膠帶給他包扎,他居然說‘旅行中有點小意外很正常’。”

“就這樣?”劉曉麗挑眉,“沒要簽名?沒合影?”

“他認出我是誰后,第一反應是后退半步。”劉藝菲托著下巴,目光落在餐桌中央的藕湯上,“就像在博物館遇到禁止觸碰的展品。”

劉曉麗突然伸手捏了捏女兒的臉頰——這是她判斷孩子是否發燒的習慣動作。“沒發燒啊,怎么凈說些我聽不懂的話?”

劉藝菲笑著躲開,起身去廚房添飯。

鍋蓋掀開的瞬間,蒸汽模糊了她的表情:“媽,您還記得我拍《露水紅顏》時,那個總蹲在片場角落的老場務嗎?他每天用老式膠片機拍廢膠片,說‘有些畫面值得用失敗來紀念’。”

劉曉麗若有所思地摩挲著湯碗邊緣:“你是說,這個顧臨川……”

“他拍松贊林寺只拍倒影。”劉藝菲的聲音混在飯勺碰撞的聲響里,“說‘真實的都太短暫’。”

餐廳陷入短暫的沉默。加濕器的白霧漫到餐桌上方,被吊燈照成飄浮的星系。劉曉麗突然輕笑一聲:“看來小橙子說錯了。”

“嗯?”

“她說你被高原紫外線曬昏了頭。”劉曉麗夾了塊豆皮放進女兒碗里,“我看是有人被孤獨感腌入味了。”

劉藝菲低頭喝湯,熱氣氤氳中輕聲說了句:“好奇而已。”

湯勺攪動時,碗底的藕塊浮沉,像一座座微型島嶼。

劉曉麗望著女兒發頂的旋,想起她五歲時蹲在江城老宅院墻下觀察螞蟻的樣子——同樣的專注,同樣的不肯抬頭。

她最終只是嘆了口氣:“行吧,反正你從小到大,好奇心都比貓還重。”

窗外雨勢漸大,雨滴在玻璃上敲出細密的節奏。劉藝菲突然拿起手機,將那張星軌照片設置成了鎖屏壁紙。

凹凸鏡面中的銀河在屏幕上流轉,像一道正在愈合的傷口。

杭城的雨聲漸疏,客廳里的老式座鐘敲了九下。

顧臨川剛幫舅媽收拾完碗筷,陳思思就抱著筆記本窩進沙發,腳趾勾著毛絨拖鞋一晃一晃,屏幕上正是他朋友圈里那張星軌圖——被放大的鏡面裂紋像道閃電劈開銀河。

“這構圖絕了。”她戳了戳屏幕,“像不像你小時候打碎的那面鏡子?姥姥說七年的霉運都讓你攢一塊兒了。”

舅舅正泡著明前龍井,聞言從眼鏡上方瞥來一眼:“霉不霉運不知道,倒是有概率能攢出個索尼世界攝影獎。”

茶湯傾入杯中,蒸騰的熱氣模糊了他揶揄的笑,“臨川啊,你爸要是知道……”

話音未落,顧臨川兜里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明軒那張在LV秀場后臺比剪刀手的臉跳上屏幕,背景音里還混著法語廣播的只言片語。

“Surprise!”視頻接通的瞬間,明軒的嗓音混著機場廣播炸開,“明天中午十二點,蕭山機場T2航站樓——本總監親自蒞臨杭城視察民情,請顧攝影師攜家屬接駕!”

他晃了晃登機牌,鑲鉆袖扣在鏡頭里閃成一道光斑。

舅媽擦著手從廚房探出頭:“哎喲,這不是明家小子嗎?巴黎的牛排還沒把你喂胖?”

“陳教授!”明軒立刻切換成乖巧模式,“我這次特意繞道杭城,就為了嘗嘗您做的油燜筍——上回在巴黎做夢都饞醒了。”

他夸張地抹了抹嘴角,又沖陳思思眨眨眼,“思思妹妹要不要當向導?帶我去看看斷橋殘雪……啊不對,五月哪來的雪?”

陳思思翻了個白眼,棒棒糖棍子精準扔進三米外的垃圾桶:“明總監,您這演技比我們學校話劇社還浮夸。”

舅舅推了推眼鏡:“小軒啊,聽說你上個月把秀場模特全換成亞裔?外媒說你搞‘東方主義陰謀’。”

“這叫文化反攻!”明軒一撩劉海,身后突然傳來催促登機的廣播。他邊倒退著走邊喊,“臨川!明天記得帶相機,我要和西湖十景合影發Ins——等等別關!我還沒說完……”

視頻戛然而止。客廳重歸寂靜,只剩茶幾上那杯龍井騰起裊裊熱氣。陳思思突然“噗嗤”笑出聲:“明軒哥怎么還跟高中時一樣,像只開屏的孔雀。”

顧臨川揉了揉太陽穴,香格里拉遺留的疲憊感突然涌上來。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月光透過水杉枝椏,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影。

他起身時,沙發縫里的銅鏡滑出來,“當啷”一聲滾到舅媽腳邊。

“這是……”舅媽撿起銅鏡,凹凸鏡面將她的臉扭曲成模糊的色塊。

“喇嘛給的。”顧臨川接過銅鏡,指腹蹭過鏡緣的藏文刻痕,“說能照見‘另一種真相’。”

陳思思突然蹦出一句:“比如天仙姐姐的素顏?”

全家人的目光頓時聚焦過來。顧臨川耳根一熱,銅鏡差點脫手。

舅舅突然大笑,拍著他肩膀的手勁大得像在釘釘子:“行了,趕緊睡覺去。明天你還要接待你的‘孔雀兄弟’呢。”

他的臥室還保持著離開時的樣子——書桌上《存在與時間》攤開在“向死而生”那章,床頭柜擺著養父留下的老式鬧鐘,秒針走動的聲響在靜夜里格外清晰。

顧臨川把銅鏡擱在窗臺上,月光透過凹凸鏡面,在天花板投下扭曲的光斑,像一片被揉皺的星河。

他摸出手機,鎖屏上是劉藝菲那張“晨光”照——屬都湖的霧氣在她身后翻涌,而水面的倒影里,一片楓葉正落在虛擬的雪山尖上。

窗外,杭城的夜色沉靜如水。遠處西湖的方向隱約傳來游船的汽笛聲,恍如隔世。

第二天,清晨六點半的京城,天光還未完全蘇醒,朝陽區7棵樹創意園的路燈在薄霧中暈開一圈圈昏黃的光暈。

保姆車碾過減速帶時,劉藝菲手中的保溫杯晃了晃,枸杞隨著水波打了個旋兒。

小橙子偷瞄了自家老板三次,終于在第四個紅綠燈時憋不住開口:“茜茜姐,我燉了銀耳湯……”

她小心翼翼從背包里掏出保溫盒,金屬蓋子擰開的瞬間,甜香混著熱氣撲出來,“你罵我的話,能不能等喝完再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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