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算盤的舉動讓村子的人感到受寵若驚，當即要給他接風洗塵。

章算盤一聽，連忙搖頭，他是來送禮的，不是來收禮的。

要是陸天命誤會了，那不壞事了？

行為舉止越發客氣起來。

村子里的人都感覺如沐春風，章算盤對于他們來說可是大人物，誰也沒想到，以往只能在人群中偷偷看幾眼的人，如今與他們相談甚歡。

只不過，在章算盤和藹可親地問到眾人如此興師動眾的，要去做什么的時候，氣氛一下子不對了。

“唉，是我沒有立起典范來，讓村子出了一個大逆不道的人，對了，他最近還在百家集里賺到了一些錢，這種人，大人要是瞧到了最好能壓制壓制，不能讓他活得滋潤。”

村公打算將陸長生最大的依仗給削掉。

本來他對此沒什么辦法，可誰能想到驚喜來得那么快，百家集船舶司的老大居然對他這么客氣？

夢中一甲子，方知我非我？

其實，我村公也是一個天命之人？

早知如此，當初在章算盤來百家集的時候，自己就應該去百家集拼搏，不應該在村子里種田。

嗚呼哀哉~

村公心思如柳絮飄飛，不知道跑哪去了，卻沒看到眼前的章算盤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起來。

“那人叫什么來著？”

“陸二蛋！”

“本名呢？”

“陸長生！”

章算盤一揮手，冷冰冰地說道：“告辭！”

那態度與之前判若兩人。

讓村公飄飛的思緒頓時墜落塵埃，一張老臉憋得通紅、難受。

章算盤進村的時候就找人問了路，徑直朝著陸長生家中去。

村公自覺被章算盤落了臉，心中惱怒，等人走遠了才罵道：“不尊老，斯文敗類！就算和那陸長生關系好，難道就能倒行逆施？”

“我們又不在百家集討生活，不用怕他！走，打死我家那個逆子！”陸大有叫道。

眾人如夢初醒，只不過，這次又沒走出多遠，一群人從村口走了進來。

“諸位，你們知道陸長生家住哪里么？”鄭濤抱拳說道。

身后幾個漁民手里提著袋子，里頭不知道裝了什么，但看起來，似乎有些分量。

“那是百家集御三家之首鄭家的漁民！”陸濤這次認得快了，只不過，心中隱隱有幾分驚駭。

先是章算盤，再是鄭家，都是指名道姓地找陸長生。

這陸長生，長本事了？

“村公？我們還要去么？”陸濤問道。

章算盤他們可以不怕，只要不在百家集討生活就行，對方管不了那么寬，可鄭家就不同了。

可以說，鄭家就是這周邊之地的豪強、行事霸道，不像章算盤那么講規矩。

若是惹怒了鄭家，以后他們有什么事要去百家集都不敢去。

“去！怎么不去？村子來了貴客，作為村公，怎么都要陪一下，而且，我當年也是夸過長生的，果然，我沒看錯人。”村公提起拐杖重重地敲了一下地面，一臉認真地說道。

都是為了生活，沒什么了不起的，至于大逆不道之事？

陸長生是例外，誰若能有那本事，咱以后也不說，若沒有，那就別怪村子的審判了。

······

陸長生家中。

陸玲和陸草抱著陸南瓜、陸鐵錘站在角落里。

兩個身子單薄的女人怎么也想不通，自家怎么會來了這么多衣鮮光亮的大人物。

在今天之前，她們還是一天吃了上頓沒下頓。

原本家中是有不少余糧的，可陸大有抽上了水煙、染上了酗酒，所以她們兩個賠錢貨的日子才會更難過。

自家二哥（小叔子）回來，兩人心中欣喜，但也沒敢想能有多大改善。

得知陸長生把爹給打暈了過去，兩人第一想法就是讓陸長生快跑。

既然能在百家集賺到錢，那就不怕跑出去餓死。

二女心中這般想，可沒等他們勸說成功，門外便是傳來一道爽朗的笑聲。

“天命——不是，是長生老弟在家么？”

章算盤？

陸長生眉頭一皺，心中警惕。

這老家伙剛坑了自己的欠款沒多久，如今又跑過來干什么？

“斯是陋室，惟爾德馨，香，這地兒真香！”章算盤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陶醉地道。

他忽然腳下滑了一下。

陸長生臉上的肌肉扯了一下，一股淡淡的臭味散開。

章算盤腳下踩了一坨金黃金黃的東西。

家中有兩個一歲左右的小屁孩，有這玩意很正常吧？

可章算盤卻眼不眨眉不跳地，笑瞇瞇地看著四周。

房子破？

那是親近自然。

位置偏？

那是潛龍在淵。

一圈過來，陸長生都不得不佩服對方臉皮厚，口才頂，起碼，能把自己吹得十分舒服。

他手里提著一個小禮盒，里面是幾塊桂花糕。

本來打算送點銀錢的，可章算盤沒狠得下心來，于是把自己珍藏的桂花糕帶了過來。

他生怕陸長生不接受，直接給了小南瓜。

“叔叔？”

小南瓜一副很想要的模樣，可她卻克制住了，看著陸玲。

陸玲不知道能不能拿，就問陸長生。

“長生老弟，我這次過來是想跟你說，船——我們找到啦！你不用賠啦！”章算盤笑道。

“那什么賠償的都讓它隨風去吧。”

陸長生一臉怪異地看著對方，可對方沒接，自顧自地看著其他地方。

“還是章老哥仗義！”

陸長生朝著陸玲點了點頭，陸玲這才接過章算盤的禮物。

見狀，章算盤心頭松了口氣，看著陸草將桂花糕拿回屋子里，眼神中有幾分心痛。

桂花糕倒是不值多少錢，幾十文就能買到，可要到縣城才有，去一趟縣城可不容易，花的都是錢。

“陸老——”章算盤正要說什么，門外鄭家人已經到了。

相比于章算盤，鄭家就大方許多了，幾個袋子，足足百多斤魚干。

只是，鄭濤臉上的笑容顯得有幾分僵硬，讓陸長生心中微微一沉。

心道：和鄭家的恩怨，估摸著沒完。

“長生老弟替我們鄭家做事有一年了吧，這些魚干是我們家主讓送來的禮物，希望老弟這個年關過得順暢。”

到底是漁民，沒章算盤那般善于藏匿情緒。

話語中淡淡的怨懟讓向來小心謹慎的陸長生聽了個一清二楚。

“太客氣了，鄭濤老哥！”陸長生一邊說著，一邊讓陸草和陸玲把東西往屋子里搬。

小南瓜和小鐵錘也沒閑著，屁顛屁顛地跟在二女身后，小手提著袋子邊邊進出。

白送的東西，不要白不要。

“既然沒什么事，我們就先回去了，水塢里的舢板可不能留空太久。”送了禮，鄭濤當即帶人離去。

“這鄭家也是被老弟給嚇到了。”章算盤的聲音幽幽響起。

“怎么說？”

“老弟前腳剛上岸，我們后腳就帶人去打撈，畢竟，我也不想讓老弟背負那么多欠款，能打撈上來，肯定就不用賠償了，然后，我們不僅打撈起了沉船，還撈上了一具尸體，額頭還插著箭呢！”

“那人沒泡多久，看得清面容，是魚市里高家兄弟，這兩兄弟和鄭家關系極好，于是我就叫鄭龍來認一認尸。”

一聽這話，陸長生就知道，為什么鄭家會過來送禮了。

顯然，是被自己的箭給嚇到了。

起碼，也是比較顧忌的，否則不至于會揣著明白裝糊涂，維持表面的關系。

“以我對鄭龍的了解，他可不是忍氣吞聲的主，只怕是在積蓄實力，再動手呢。”章算盤說道。

“多謝老哥提醒，要不，今晚不回去了，和老弟我一醉方休？”陸長生笑道。

“這事再說吧，我現在有一場大造化，要給老弟奉上。”章算盤有些意動，但還是擺手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