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漾就借著移動的機會，扶著辦公桌邊緣往林淵這邊挪了兩步。

她的工裝褲褲腳沾著血漬，臉色白得像剛從冰水里撈出來。

“林……林淵……”她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我……我小時候玩這個……只要找到終點……”

林淵一邊小幅度挪動腳步保持平衡，一邊瞥向她。

蘇漾扶著桌角的手在抖，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平時訓斥人時清亮的眼睛，現(xiàn)在蒙著層水霧，看得出來是強撐著才沒哭出來。

“找到……找到鬼在哪兒……拍它一下……就能……結(jié)束了！”她深吸一口氣，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你……你得堅持住……咱……咱們一起活下去……”

話說完，她自己先打了個寒顫。

林淵看著她這副樣子，突然覺得有點好笑，又有點說不出的滋味。

平時那個站在會議室訓人時眼神銳利、話里帶刺的蘇老板，此刻抖得像片狂風里的葉子，明明自己嚇得快站不住，卻還在努力咬著牙給他打氣。

“人——”

“木頭人”的尾音落下，兩人同時定格。

蘇漾保持著扶桌的姿勢，林淵則維持著站著的樣子。

血腥味漫在空氣里，黏糊糊的。

林淵盯著她那只沾了血的手，突然覺得，這場該死的游戲里，除了冰冷的規(guī)則，好像還多了點更復雜的東西。

“1——2——3——”

鬼娃的口令再次撕開寂靜。

林淵借著移動的間隙，往蘇漾那邊挪了半步，聲音壓得很低：“規(guī)則……可能不是找終點。”

蘇漾扶著桌角的手猛地一顫。

她愣了兩秒，呆滯的眼神慢慢聚焦，隨即苦笑起來，笑聲里裹著哭腔：“是了……還有一種規(guī)則……只能活一個……”

她的肩膀抖得更厲害。

“憑什么啊……”她喃喃著，眼淚終于沒忍住，順著臉頰往下淌，砸在沾了血的手背上，“我明明……明明想跟你一起活下來的……”

“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她突然抬頭看林淵，眼神里有掙扎，有期盼，還有點說不清的委屈，聲音抖得幾乎聽不清。

林淵愣住了，他看著蘇漾哭花的臉，腦子里一片空白，完全沒頭緒：“記得什么？”

“果然不記得了……”蘇漾低下頭，聲音悶在胸口，像被什么堵住，“那時候……在三中后巷……你跟那幫人打起來……我因為害怕跑掉了……”

林淵的瞳孔猛地收縮。

那段記憶像沉在水底的石頭，突然被撈了上來，昏暗的巷子，推搡的拳頭，還有一個轉(zhuǎn)身跑掉的女生背影，白色的連衣裙在月光下晃了一下，很快消失在拐角。

“我……我那時候太怕了……”蘇漾的聲音帶著哭腔，語無倫次，“跑出去沒多久就后悔了，我回去找你……可你已經(jīng)不在了……地上只有血……”

她抬起頭：“你來公司應聘那天，我一眼就認出你了……你瘦了點，比以前高了，可眼睛還是那樣……”

她吸了吸鼻子，聲音發(fā)啞，“我氣你不記得我，想讓你記起我……所以才總挑你刺……總罵你……”

“對不起啊……林淵……你要好好活下去！”

最后一個字落下時，鬼娃的口令剛好念到“頭”。

蘇漾突然松開了抓著桌子的手。

“不準動！”

林淵的吼聲像塊石頭砸進死寂里。

他看著蘇漾正要傾斜的身體，胸腔里翻涌著說不清的火氣，聲音發(fā)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狠勁：“你敢動一下試試？我立馬就晃！要死一起死！”

蘇漾的動作猛地僵住，像是被施了定身咒。

她看著林淵，眼淚糊了滿臉，眼神里又驚又慌，還有點被吼懵的茫然，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很快。

“1——2——3——”

鬼娃的口令再次響起，帶著孩童般的歡快，卻像刀子割在兩人心上。

借著移動的間隙，蘇漾踉蹌著往林淵這邊挪了半步，眼淚掉得更兇，聲音哽咽著，幾乎要被自己的哭聲淹沒：“那時候……你明明是為了幫我……我卻……我卻嚇得跑掉了……”

她吸了吸鼻子，每說一個字都像耗盡了力氣：“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這一次……我說什么也不能再拋下你……”

“答應我……”她抬起淚眼，望著林淵，眼神里帶著懇求，還有種近乎執(zhí)拗的堅定，“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林淵的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發(fā)不出聲音。

他看著蘇漾臉上的淚，看著她明明怕得渾身發(fā)抖，卻偏要咬著牙說出這些話的樣子，膝蓋的酸麻和心里的鈍痛攪在一起。

鬼娃的口令還在繼續(xù)，像把隨時會落下的刀。

蘇漾的眼淚還在流，卻沖著林淵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林淵看著蘇漾通紅的眼睛，聲音里帶著點無奈的苦澀：“那天我沒看清你長相……”

他頓了頓：“巷子太深，路燈又被人砸爛了，就剩點月亮光，昏昏沉沉的……”

他扯了扯嘴角，像是想起當時的狼狽：“就記得你穿了條白裙子，被他們攔在巷子里，嚇得肩膀直抖，跟只受驚的小兔子似的。”

蘇漾的眼淚突然就停了，睫毛上掛著的淚珠顫了顫，沒掉下來。

她望著林淵，眼神里的驚惶慢慢淡了，多了點說不清的東西，像蒙在玻璃上的霧被風吹散了些。

“你得好好活著。”林淵借著鬼娃喊“1——”的間隙，往斜后方挪了半步，“等這破游戲結(jié)束，我去找你。別怕，聽見沒？”

蘇漾咬著嘴唇，眼淚噼里啪啦往下掉，砸在沾了血的手背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她拼命搖頭，肩膀抖得像秋風里的葉子，哽咽著說不出話，眼神里全是“不可能”的絕望。

“我會活下去，你也必須活下去！”林淵又挪了半步，刻意拉開了兩人的距離，“別沖動，相信我！”

“2——3——木頭人！”

鬼娃的口令收尾，帶著孩童般的尖銳。

林淵卻在“人”字落音的瞬間，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