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勝順著喧鬧聲走。
遠遠就看見一片距離那群新建的木房不遠處的開闊的空地上。
已經支起了不少攤子。
竹竿搭的棚子下掛著各色幡旗,有的寫著“祖傳藥膏,老佛爺當年用過都說好!”。
還有的,支個桌子,在上面拿些黃符紙,畫著歪歪扭扭的符咒。
最為奇特的便是人直接在空地上耍起了硬氣功,胸口碎大石的悶響引得周圍一片叫好。
看著眼前一派繁花似錦的場面,白勝都有些不可思議。
總共算起來整個集市想要開啟的提議,也就是今天早晨才提出來的。
如今剛到晌午,便已經發展成這般規模。
果然,還是不能小覷國人對于機會的把握啊。
而隨著他走近了才發現。
除了那些面生的散人,竟還有幾個小門小派的人混在里面。
一個穿藍布短打的漢子正擺弄著一堆燒在火堆里的鐵彈子。
旁邊的橫幅上寫著“打彈張”的名號。
那人自詡為打彈張四弟子,一邊擺弄著鐵彈子,一邊拱手對著周圍人吆喝。
“哎,父老鄉親們,都往這兒瞧嘞!
有咱天津衛的爺們兒娘們兒,都來捧捧場!
您瞅瞅這鐵蛋——紅的像火,硬的賽鋼,這可不是尋常玩意兒!
在下不才,打彈張老四的親傳弟子!
師父那手“鐵蛋裂石”的絕活兒,咱是學了個七八分!
鐵蛋進了咱這手心,能轉能飛能開花!
您喊聲好,咱就多露一手。
您要是看得樂呵,賞個仨瓜倆棗,咱也承您這份情!
當然,今兒個是承了白老爺與諸位大老爺的情。
因此在這白家集上,我也不求掙錢,就為給大伙兒亮亮相。
讓您瞧瞧什么叫真功夫!”
這幾聲吆喝剛落,周圍人群“呼啦”一下就圍攏過來。
前排幾個敞著褂子的小伙兒踮著腳往前湊。
后頭許多散人也瞇著眼打量那鐵蛋。
“喲,這不是張老四的徒弟嗎?”
一個寸頭小伙兒扯著嗓子喊。
“您咋也跑這白家來湊熱鬧了?”
打彈的漢子嘿嘿一笑,露出兩排白牙:
“這您就不懂了不是?
師父說了,得多見世面才能長,今兒個就來跟各位前輩學學能耐!”
這話逗得周圍人一陣笑。
幾個不知道哪家的半大孩子更是鉆空子擠到最前頭。
眼睛瞪得溜圓盯著那堆鐵蛋。
正熱鬧著,人群外頭又挪過來幾撥人。
為首的幾個青年穿著合體的短褂,腰桿筆挺,一看就帶著練家子的氣。
旁邊還有位穿洋裝的姑娘,身后跟著兩個西裝革履的年輕人。
袖口隱約露出精致的銀扣——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唐門的子弟。
不遠處,幾個穿著粗布衣裳、卻透著股沉穩勁兒的漢子也圍了過來。
白勝見狀也跟著往前湊。
“哎呦……誰!”
結果剛站穩,一個粉紅粉紅的身子就急匆匆的撞到自己。
他低頭一看,正是陸玲瓏。
“白勝!”
陸玲瓏正想說是誰突然杵著不動呢,結果抬頭一看,發現是白勝。
不禁開心的拍了他一下。
“你也來啦!”
白勝點點頭,目光越過攢動的人頭望向場中。
而陸玲瓏則踮著腳蹦跶了兩下,馬尾辮在空中甩得歡快,嘴里嘟囔著:
“哎呀,看不見看不見。
白勝,你比我高多了,要不……”
她眼睛一亮,突然拍了下手。
“你背我一下唄?就騎在你背上,肯定能看清!”
白勝聞言一愣,臉上泛起幾分尷尬,剛想開口說這不太合適。
“哎呀阿勝~~”
陸玲瓏拽著白勝的胳膊輕輕晃了晃,眼神里滿是期待。
“就一下下嘛,你看這兒人這么多,你也不忍心我看不到吧~”
白勝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又見周圍人已經開始朝他看來
終究還是沒好意思拒絕,只好有些僵硬地彎下腰:
“那……你小心點。”
“嘿嘿,我就知道你最好啦!”
陸玲瓏笑嘻嘻地應著,動作利落地爬上白勝的后背。
穩穩地坐在了他的肩膀上,還不忘揪了揪他的頭發當扶手。
白勝本就將身體打磨得極為夯實。
陸玲瓏這點子重量對他來說實在算不得什么。
只是這姿勢實在有些別扭,總覺得周圍的目光都往自己身上飄。
“哇——好高啊!”
陸玲瓏坐在他脖子上,興奮地左右張望。
腦袋搖來晃去,引得周圍人頻頻側目,她卻毫不在意,反而拍了拍白勝的頭。
“你看你看,那邊就是唐門的人!
穿洋裝那個姐姐,袖口是不是有銀扣?
他們也來湊熱鬧啦!”
她頓了頓,又咋咋呼呼地說:
“果然我今天從院子里偷偷溜出來是對的!
這么多門派的人聚在一塊兒,可熱鬧了!
就是可惜小花沒來,不然她肯定也高興壞了,能見到這么多厲害角色呢!”
白勝被她晃得脖子微微發酸,卻也順著她的目光看向唐門那群人。
耳朵里聽著她嘰嘰喳喳的聲音。
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
方才那點尷尬,倒也漸漸消散了。
此時前面那空地里,那打彈的漢子已經拿起鐵蛋。
陸玲瓏又湊近白勝耳朵,輕聲說:
“這張老四可是天津衛的老異人了。
論硬實力或許不算頂尖,但這手打鐵蛋的功夫。
當年在天津一帶沒人不豎大拇指。”
她頓了頓,望著周圍五花八門的攤位。
“聽爺爺說過,自打清末開始,天津衛就藏龍臥虎。
好多異人都靠手藝過活。
像泥人張能把人當捏泥巴捏,糖畫李能畫會跑的糖龍,跟這位打彈張算是一路人。”
說話間,場中漢子手腕一翻。
三枚鐵蛋“噌”地飛起,在空中劃出三道弧線。
“當啷”一聲撞在一塊兒,火花四濺。
響出了一道極為清脆的調子。
周圍頓時爆發出一陣叫好,連那幾個門派子弟都忍不住往前挪了挪。
看了約莫兩刻鐘,場中漢子又表演了手“鐵蛋穿木”的絕活。
引得喝彩聲浪差點掀翻天上的云。
陸玲瓏拍著巴掌喊了聲“好”。
才從白勝脖子上跳下來,拍了拍衣角:
“哎呀,看得過癮!
阿勝,我剛瞅見那邊有賣糖畫的,咱去瞧瞧?”
白勝本就無事,聽她這么說,便點頭應了。
跟著這活潑的姑娘四處逛,倒比獨自站著有意思得多。
心里那點不好意思早散了個干凈。
兩人順著攤位一路走,陸玲瓏一會兒指著捏面人的攤子驚嘆。
一會兒又被吹糖人的手藝吸引,腳步輕快得像只小雀。
轉到一個角落時,卻見個須發花白的老頭正守著個木攤。
攤上擺的木雕個個精巧——會啄米的木雞,能轉頭的木猴。
連那小小的木船都帶著能劃動的槳,惹得幾個孩子圍著不肯走。
而那孩子里恰恰就有兩位白勝的熟人,一個白小七,一個白二柱。
一瘦一胖,正蹲在那攤前看著看著一只極為靈動的木鶴。
此時似乎正跟那攤主談論價錢。
“老頭,這個木鶴我要了!”
一個囂張的聲音突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