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勝站在天師府眾人暫住的院落門前,整了整衣襟。
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在石子路上。
他深吸兩口氣,抬手輕叩門環。
“誰呀?”
門內傳來一個溫厚的聲音。
片刻后,木門吱呀一聲打開,露出一張方正嚴肅的臉。
正是龍虎山大弟子張乾鶴。
他約莫五十出頭,一身樸素道袍,眉宇間透著沉穩。
“白家白勝,特來拜會天師府諸位。”
白勝拱手行禮,聲音清朗。
張乾鶴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側身讓開:
“原來是白家少爺,請進。”
院中,一個白衣少年正盤坐在石凳上調息。
正是張靈玉。九歲的張靈玉面容清秀如瓷娃娃,眉心一點朱砂格外醒目。
只是此刻臉頰上還帶著未散的紅暈,顯然剛練完功。
聽到有人來,他便睜眼看來。
白勝心里卻是有些意外。
眼前的小張靈玉與記憶中那個高冷的小師叔形象相差甚遠。
倒像個害羞的小姑娘。
尤其是站在身高遠超同齡人的白勝面前,更顯得小小一只。
“這位是……”
張靈玉站起身,聲音細如蚊吶。
“在下白家白勝,特來拜會靈玉真人。”
白勝故意用上敬稱,嘴角噙著笑意。
聽到這一句話,張靈玉耳根瞬間通紅,手足無措地看向大師兄。
張乾鶴忍俊不禁,替他解圍道:
“哈哈哈。
白少爺客氣了。靈玉師弟年紀尚小,當不得'真人'之稱。”
“當得當得。”
白勝笑瞇瞇地說。
“天師府的小師叔,走到哪都是高人。“”
張靈玉聞言更是窘迫。
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尖,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白勝見狀,心中暗笑:
誰能想到未來那個冷若冰霜的張靈玉,小時候竟是這般內向害羞?
張乾鶴適時轉移話題,引白勝到石桌旁坐下。
“小友莫怪,我這師弟性子靦腆,不太會與人打交道。
不過白小友這般年紀,就能幫著白家打理事務,主持接待,真是年少有為啊。”
白勝連忙擺手:
“張道長過獎了,不過是幫著家里跑跑腿,算不得什么。
倒是天師府的各位前輩遠道而來,本該是我早來拜訪才是,還望莫怪。”
兩人客氣寒暄時。
白勝眼角的余光瞥見張靈玉偷偷打量自己。
那眼神里帶著好奇,還有幾分不易察覺的拘謹。
他心里暗覺有趣。
尤其這模樣的張靈玉,實在難以和日后那個與夏禾糾纏不清、一臉糾結的“小師叔”聯系起來。
他甚至忍不住胡思亂想:
若是將來這副模樣的張靈玉,真和那風情萬種的刮骨刀夏禾走到一起。
那畫面……怕是要比漫畫里更有反差感吧?
正想著,張靈玉像是察覺到他的目光。
猛地抬頭望過來,四目相對,他頓時像被燙到一般移開視線。
臉頰紅得快要滴血,尷尬地摳著自己的道袍袖口。
白勝咳笑兩聲,收回思緒,對張乾鶴道:
“其實今日來,一是拜訪各位前輩,二也是想多認識些同輩朋友。
我爺爺常說,江湖路遠,多交個朋友總是好的。”
他心里清楚,這幾趟拜訪本就是白洪文有意讓他多結識些人脈。
這背后也肯定有自己爺爺的意思。
如今人已見到,禮數也到了,見好就收才是妥當。
白勝與張乾鶴又寒暄了幾句,見張靈玉始終紅著臉沒再說話。
便起身告辭:
“叨擾許久,不敢再多打擾二位清修,先行告退了。”
張乾鶴客氣地送他到門口。
張靈玉則站在院里,直到白勝的身影消失在巷口。
才偷偷抬起頭望了一眼,耳根的紅暈還未褪去。
只能自個兒嘀咕。
“奇了怪……這人的眼神咋就那般奇怪?
我竟不敢跟他對視?”
白勝走出院子,夕陽已西斜,天邊染著大片橘紅。
他舒展了一下筋骨,只覺這幾日雖無大風大浪,卻也過得緊湊。
連向來黏著他的賈正亮都在忙著幫白家招呼客人。
整個白家塬一派忙碌又和睦的景象。
“這樣的日子,倒也不錯。”
他打了個哈欠,心里泛起一絲難得的安穩。
江湖紛爭遠在天邊,眼下的煙火氣,何嘗不是一種難得的美好。
不過……爺爺的謀劃,怕也就在這兩天了吧。
白勝方才舒緩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他這兩天的不斷打聽,似乎族里面的許多老人以及個別成年人。
如白洪文這般的,似乎都知道過兩天會發生什么。
他從一些只言片語,能夠推測出來,大概率便是在15號那天。
爺爺,你連我這個孫子都瞞著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啊……
秦嶺山腳,西京郊外。
一段公路連繞著周圍一片區域都被一大片鐵皮圍繞。
而鐵皮前也有一道“前方施工,禁止通行”牌子。
路邊幾個穿著工裝的假人模型隨著風微微搖晃,乍一看倒有幾分以假亂真的意思。
但是倘若仔細觀察,便能發現這黑夜里,那鐵皮里里外外似乎有不少人在潛伏著。
不遠處的樹梢上,幾只鳥雀停了片刻。
撲棱棱展翅飛走,最終落在一間廢棄已久的倉庫頂上。
倉庫內光線昏暗,彌漫著鐵銹與灰塵的味道。
一只鳥雀徑直飛到一個精瘦漢子肩頭。
那人抬手摸了摸鳥羽,對周圍幾個或坐或站的人說道:
“白家肯定就在那山上了。
我這雀兒只能遠遠觀望,再往前飛就得露餡。
那邊的地界看著普通,但里面藏了不少人,估摸著都是公司的人。”
旁邊一個滿臉橫肉的漢子嗤笑一聲:
“呵,趙老四,你這起名水平跟你的本事一樣蹩腳。
還有傻子都知道,那地界里面藏了不少人。
咱們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怎么摸進去?”
“你行你上啊?”
趙老四翻了個白眼。
“這兩年嚴打多厲害?
一個個躲得比誰都深,現在剛剛一見面倒來挑我的刺了。”
他目光掃過人群,最后落在一個身形模糊、看不清面容的人身上。
“域畫毒,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域畫毒沒應聲,只是指尖捻著一縷絲線般的炁,不知在琢磨什么。
另一個矮胖漢子接話道:
“別吵了。
這白家放話,天下人可去,就咱全性人不行。
這次來就是出口氣,內訌個什么!”
“嘿,他白家算個什么東西?”
“就是!”
有人跟著起哄。
“天下之大,還有咱全性去不得的地方?”
“去他家墳頭撒泡尿都算給面子!”
倉庫里漸漸熱鬧起來。
原本零零總總已有三十多人,但是他們知道接下來聚集的人只會更多。
嘿,白家不是不請他們來嗎?
那他們這群全性就自己來。
這倉庫里三教九流模樣都有,透著股無法無天的混亂勁兒。
“吵什么吵,一個個的真想讓公司找來?”
這時,一個站在角落、面色陰鷙的男人開口了。
而眾人也隱隱以他為首。
龍濤,此人本是湘西一養蠱小門派的弟子。
后面不知為何,將那小門派上上下下七口人,全部殺了。
投入了全性。
說來他倒也是一位奇人。
天生覺醒一道異能,能完美隱藏他人炁息。
使其身上那一團先天便具有的炁息宛如不存在一般。
倘若沒有特殊手段,幾乎發現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