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瑟秋風今又是，換了人間。

曲率引擎之聲驟然響徹，星空之上那匯聚人類科技明珠的飛船化作了一道流星頃刻之間消散于天際，揮一揮衣袖，沒有帶走任何一片云彩。

只有滿地狼藉，隨風飄動的落葉證明它在前幾秒之前存在過。

陸燼抬頭仰望許久，才堪堪收回了目光，又送別了幾位相處不久的同事。

曾幾何時，他們甚至還得叫上自己一聲‘陸隊’，可如今卻天各一方，如無意外，終生將不會再見。

又或者，再見面，‘陸隊’將會變成‘小陸’。

“倒是意料之中的結果。”

南陽治安司一年一次考核，其中幾位將會收獲前往那方新星的資格。

聽聞在那里，武道資源應有盡有，天地靈氣充足，剛出生的幼童就能擁有超凡之力，實屬人間仙境。

陸燼聳了聳肩膀，臉色淡然。

穿越到此世界三年有余，靠著前身因公陣亡父母的余蔭，大學畢業也是端上了鐵飯碗，截至今日也混成了個小隊長，二級巡查員，聽上去倒頗為勵志。

不過那前往新星的名額，他考了三年，卻也陪跑了三年。

每年這個時間點他都會來到單位與眾人一起送別這些所謂的‘人中龍鳳’，盡管他們有些還是自己的下屬，甚至大部分考核成績還趕不上自己。

“不走新武終究難入新星？”

陸燼心有所想，他知道自己三年未能獲取名額的原因之一便是他修行的乃是舊術。

步入九月，湘州府的微風卻還是那么炙熱，使得走在回家路上的少年心中一陣躁動。

街頭大樹都在不斷拂動著，似乎述說著不公的哀嚎。

有時他不禁在想走已經幾乎無人修行的舊術之路是否正確，只是前身研究歷史的父母遺言卻徘徊在他的腦海，使他有些迷茫。

“舊術登天，新武路絕。”

失神之際，身旁倒是傳來了一陣為他打抱不平的聲音。

“陸隊，這也太不公平了，年年都這樣，每年臨近考核前夕，就不知道從哪冒出一些少爺公主來到我們南陽治安司，緊接著便理所當然的拿走了前往新星的名額，實在是太過分了，再怎么暗箱操作，三年光陰，總該給你一個名額。”

周羽身為與陸燼朝夕相處兩年半的下屬兼朋友，在他看來，如此手段著實下作，也讓他看不到未來。

雖然他修的是新武，早在數月前就已經花大價錢在體內植入了芯片，而植入芯片的武者花費些許手段便能夠同步傳輸武者的感悟。

有錢，甚至天驕的修行法都能完美無缺的傳送到周羽的腦海，但想登臨新星，并非習得新武便可。

背景人脈家庭缺一不可。

或許等到腳下這方舊土的那些權貴子弟盡數遠行，那名額才會落在他身上。

多年以前，曾經這方號做地球的人類起源地異變突起，那蔚藍壯闊的海洋猶如惡魔收割生命，陸燼來此世界之前，他們旁邊的某個島國就因為一場大海嘯死傷無數。

恐怕再過些許年月，獨屬亞洲地界的亞特蘭蒂斯將會出現。

除此之外，美麗燈塔有黑霧彌漫，即將擴散全境，非洲大陸沙塵四起，常年遮天蔽日...

地球病了。

而且病得還不輕。

未雨綢繆，當時有數位修行舊術之法的先驅者步入天門，遨游太空，最終在無數光年外的星系發現了宜居之地，其體積是舊土的數千倍不止。

而那里也是新武的發源地，隨即成功引發了科技大爆發，至此之后，舊術接近滅絕。

舊土加新星，像陸燼這般苦修舊術之人不多了。

而但凡有些手段的人都往新星跑，完全不知此方祖地什么時候會病入膏肓，直至消失在宇宙。

只不過新星嚴格限制從舊土上去的名額。

畢竟建設新星的牛馬早已招納足夠，居住在此的人誰還愿意其他普通人過來分一杯羹。

幾百年的發展，新星之上的人口早就突破了千億。

“習慣就好，你寒窗修煉不過數十余載，還想抵得過人家幾代人的努力？”陸燼笑道，緊接著便轉移了話題，“我覺得可以多想想升官這條路徑。”

他們作為巡查，只要升到了從巡查員升到了巡查監，到了退休年齡，便可前往新星。

換到陸燼前世，六十來歲的年紀可能已經半截入土。

但在這里，正是干事的年紀，武道破限，壽元可大增，多少財閥世家都跟先秦始皇那般在追尋著長生之術。

“陸隊，我覺得干脆還是躺平算了，前往新星不易，難道從普通巡查員升到巡查監就簡單了嗎？”周羽悵然若失，不禁掰起了手指頭。

“就按三年一級，我現在是一級巡查員，然后升二級，接三級，緊接著便是巡查司，然后是巡查督，同樣分三級，最后再升一級到巡查監，一共十級。”

說到這里，周羽點了點頭，“那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只需要50多歲就可以升到了，然后再工作幾年歲月退休便可前往新星。”

乍一聽倒是充滿了希望，而陸燼和周羽卻知此路不亞于登天。

但凡有機會前往新星，哪條路不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

“安心，多立幾次功勞，也許有機會，最近那兩個案子進展如何？”

陸燼輕聲安慰，也是在鼓舞著自己。

“沒有太多線索，不過那舊術武者連環陣亡案有些許進展。”

陸燼停下了腳步，空曠寂靜的街頭，他那修長的身姿被月光籠罩，雙眼之中散發著光芒。

對于升官前往新星的這一條路徑，陸燼并沒有放棄。

新星，他還是想去的，重活一世，若無法親眼目睹中子星煙花璀璨，倒顯得平庸。

既然考不上，別的辦法那總得嘗試下。

如果都不行…那就只能期待重開第三世了。

他又無絕巔實力，無法效仿某位前輩考不進去就打進去。

最近他們南陽倒是發生了兩起大案，一件便是莫名失蹤了四男兩女。

哪怕在如今的高科技監測手段之下，也找不到任何蹤跡，兇手身上佩戴了可以讓電子監測失靈的儀器。

陸燼直覺告訴他可能與他們縣城最大的一個黑勢力團伙。

不對，應該與天宇集團有關，算得上他們縣城最出名的企業。

至于那舊術武者連環被殺案，則是在他們南陽為數不多的修行舊術之人陸續暴斃，截止今日，已經死了三個。

并且還都是在舊術上走出了一點名堂的。

盡管人們向往著新星，但舊土上終究還有幾十億人群，秩序便是靠著陸燼這些吃著公家飯的人來維護。

作為巡查，陸燼最大的任務之一便是偵破預防以及阻止“俠以武犯禁”。

自己上峰，南陽治安司的副司長張玉林已經下了死命令。

一個月之內未能破案，恐怕陸燼與周羽想通過升官前往新星的路途也將中斷。

“有人見過兇手模樣，年輕人，與陸隊你年紀相仿，接近30。”

“25，謝謝。”

“都差不多。”周羽擺了擺手，“其最明顯的特征就是他右手臂是銀白色的，最后，此人有怪癖，喜歡雨夜殺人，我看過天氣預報，距離最近的下雨天還有半個月。”

“外骨骼。”陸燼眉頭一皺。

“沒錯，兇手是個在新武之路上還小有成就的存在。”

周羽實名羨慕，最便宜的外骨骼可能都需要他半生俸祿。

“陸隊，得虧你的舊術造詣不高，不然我就得坐你的位置了。”

說到這里，周羽摸了摸后腦勺，皎潔月光襯托下，黝黑面龐與潔白牙齦更加明顯。

“照我說，陸隊，你干脆貸款或者把你父母留給你的房子賣了，植入一個芯片，走新武之路，你絕對可以直通新星的。”

“到時候你在新星之上混出點名堂，茍富貴，勿相忘，帶我上新星。”

“舊術沒有未來的。”

陸燼沒有正面回應，與周羽告別獨自朝著家中前行，但他內心也的確在思考。

舊術該何去何從。

“新武是加速修行還是鎖死武道？”

悄然沉下了心神，在他的視網膜前，有些霧氣凝結的字眼。

【當前侵蝕度：98.3%】

或許…

今日的夢境將會告訴他舊術未來在何方。

望著陸燼離去的背影，周羽嘆息著搖頭，他不明白陸燼為何執著于舊術。

要不是他植入芯片的時間不長，他都覺得現在陸燼不是他一合之敵。

舊術勤學苦練幾年可能還不及新武數月時光。

芯片共享數據，如周羽這般，他只需要再過些日子，便可徹底接受一名三流樁功圓滿養身境武者對于樁功的所有修行感悟。

屆時花費少許時光消化殆盡，他的樁功便可直入圓滿之境。

舊術凋零，不僅僅是因為新武擠壓，更是眾多人類自發的選擇。

見效快！

單憑這三個字便可使無數人前仆后繼修行新武。

不過按照陸燼父母的遺言，如果去植入芯片，那么一個人的上限將會被鎖死。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數據芯片傳輸功法感悟是機緣，但也代表了量產，更有可能是病毒。

甚至于他們的陣亡都與這個有關，沒有查到真相就死了。

從口袋中掏出銀白色的物體，下一秒，偌大的虛擬屏幕便展現在了周羽眼前，甚至在他身旁還出現了一個虛擬的美少女人物。

看其模樣很像上古世紀的神理凌華。

科技大爆炸，手機早已不是當年模樣，當年的‘傻妞’早已經照進了現實。

伴隨著動人的女聲響徹，無數人的動態一覽無余，倒也沒有引起周羽的悸動，直到某條視頻的播放，頓時引發了他的驚奇。

視頻乃是他們南陽治安司的美女法醫許晚秋發布的，并且配上了文字——修行舊術的陸隊。

畫面之中，陸燼在單位訓練館，快如閃電的一拳。

轟的一聲猶如天雷貫耳，使得周羽如夢初醒，瞳孔不自覺的放大。

陸燼前方，重達幾百公斤的假人樁驟然倒飛出去幾米之遠，著實把周羽嚇得不輕。

“舊術！陸隊的舊術居然已經走到了如此地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