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利玩具廠。

張成已經忙得不可開交，只見他把手中的劇本翻來覆去地看，一會低頭沉思一會兒抓耳撓腮的。

他之所以如此痛苦，是因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應該怎么拍……

旁邊的林知微靠在遮陽棚的立柱上，吃著冰棍，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

張成望向林知微，眼神里滿是求助的目光。

“林老師……”

“誒！張導您可別問我！要知道，這世上沒有爛劇本，只有爛導演哦?！?

張成被嗆得說不出話來，他的目光移到不遠處的陰影處，一張不大的塑料方桌之上，端端坐著三個彪形大漢和一個清瘦的襯衫男子，幾人正在打牌。

陳默之前已經明確交代過，非到萬不得已不要來打擾他。

他坦言自己拍攝電影并不專業，如果張成遇到卡點的話，可以自由發揮，唯一要求就是不要把客戶的產品拍丟了……

張成從來沒看見過這么草率的制片人，也沒看過這么草率的劇組。

他實在想不明白，如果什么都讓他自由發揮的話，那這劇本作用是什么……

還有，他可以接受一個劇組很窮，但是最起碼的演員配置你要有吧。

這劇本雖然簡單，但是前前后后也有十幾個角色出場。你不能只給他一個李維，外加一個道具組兼職演員李明吧……

況且這里面還有女角色呢……

“陳總，這一幕，我實在不知道怎么拍?！?

“拍電影你是專業的?！闭f話時陳默頭也不抬。

“這不是專業不專業的問題，這里面演員人數明顯不足，我們要不要考慮去象山廣場上看看。”

“招群演不要錢嗎？你有錢嗎？”

張成不吱聲。

旁邊一個光頭戴金鏈子的漢子朝他笑了笑。

張成定睛一看，臥槽，這貨不是王二么，他怎么又來了？自己的錢都特么還給他了啊！

“張成，你別聽這小子胡說，一上午他贏了我們不少錢了。這狗逼，算牌算得賊精明，沒人玩得過他?！?

話音剛落，王二吧嗒抽了一口煙。

“不是，我錢已經還給你們了??！你們怎么還來？”張成疑惑地問道。

“我們這次來跟你沒關系，我們跟陳默這貨的賬目還沒結算清楚，這貨欠了我們不少錢?！?

欠錢？

這個陳默欠了王二的錢？

然后還坐在一起打牌？

他也欠過王二的錢啊，可那時候不是這個待遇啊……這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怎么這么大？

“張導，你別聽他胡扯。我這里不管贏多少錢，這個王八蛋最后都要拿走的，誰讓我欠他錢呢?！标惸f話的時候不急不慢。

“至于演員問題……你這樣，奧特美羊羊你讓林老師演，奧特喜羊羊你給道具組的李明演，那個小伙子長得又高又帥的……”

“至于其他人，你都讓李維演……”

什么？

沒聽錯吧？

什么叫其他人都讓李維演？

余下十多個角色都讓一個人演？

這特么聞所未聞?。?

他腦海中突然浮現了一個演員表，從上到下都是李維的名字！

張成的臉憋得漲紅，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陳總，這……這不太好吧？！”

“這有什么不好，反正都是戴頭套，你分得清誰是誰嗎？”

“十幾個角色，你都讓你一個人演……你這也太……”太臟的話張成罵不出口，他怔怔地望著陳默。

用一種無聲的方式進行抗議……

確實，這樣的拍攝方式也未免太驚世駭俗了……

旁邊的王二手里夾著煙，還拿著牌，那煙熏得他有點睜不開眼。

他也有點看不下去了。

“你這劇組窮得我都想流眼淚?！?

“回頭你就跟黃家軍這么說，”陳默把手中的牌一扔，“一對二。”

“你丫做事真臟，”王二看了一眼手中的牌，“不要！對了，你還有幾張？”

“四張……”

“槍不打四，你走吧?！?

“三帶二，給錢吧。”陳默把手中的牌一扔，隨后雙手一攤！

王二一愣，他把臉湊到桌子上，把陳默扔在桌面上的牌翻了翻，隨即桌子一拍，“你大爺，你剛剛不說你只有四張，怎么這會兒變成五張了？”

“你那煙熏得我睜不開眼，數錯了。”

“三帶二你特么能數成四張，你他媽真是我的活爹！算牌算這么精就算了，數個牌還不老實，你丫不但做人臟，玩牌也是臟得一塌糊涂！”

他把煙屁股彈出老遠，直接站了起來：“不玩了！沒意思！”

陳默也跟著站起來，拉住他的胳膊。

“王大哥，今天中午別走了，我讓食堂再準備幾雙筷子，一起在這里吃飯得了。”

王二一聽，心中怒氣頓時消了大半。

怎么說呢？

他過來不是沒錢賺，黃家軍一天給他500元……而且這主意本來就是陳默出給他的。

現在不但一天掙人家500元，還去人家的食堂吃吃喝喝。

確實有點不好意思了。

“老弟，你很上道?；仡^等我們倆債務清了，你跟我混如何，我給你當二當家的！”

“然后我就跟我的上線說，不是吧，阿sir，再不收網吧，我就只能當他們當老大啦！”

？？？

見王二聽不懂這個梗，陳默繼續說道：“你看現在離吃飯還有一段時間，不如我們坐下來，再玩幾把？”

再玩幾把？

意思他還沒贏夠？

王二白了陳默一眼，“我他媽就知道你沒安好心?！?

陳默看把王二穩住了，隨后對著身旁一直默默不言的張成說道：

“那個張導，你不要有心理壓力，反正我看我們這里還有不少人，不行你都可以用的?！?

他又轉向王二：

“對了，王大哥，我瞧你這幾個手下一個個五大三粗孔武有力的，你問他們有沒有當明星的想法？”

“他們？他們又不會演，一點演技都沒有?！?

“哎，要什么演技啊，電影不就是隨便演演，你讓他們先去試試，不試試怎么知道行不行？”

旁邊的李維一聽這話，心一下子涼了半截！

什么叫電影不就是隨便演演？

不是，哥們？你之前不是這么說的吧！

你怎么能說變就變？

昨天他是怎么說動自己來拍片的？

說他的一舉一動都是故事，眼神深邃，像是藏著無盡的心酸和過往。還說真正的演員只要站在那里，就能讓人感受到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磅礴氣勢！

而現在，他卻說，電影誰都可以來演？

那他那幾年的努力算什么？

他不接受！

他望了一眼那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有點生氣，他看向陳默，聲音低沉有力！

“陳總，我打斷你一下，電影絕對不是什么人都能演的！”

“一個人的微表情就有上千種，不同的眼神傳達出的情緒完全不一樣，而且對于一個演員來說，快速切換表情非常重要……”

“我覺得你作為一個制片人，你首先要尊重演員這個職業……”

陳默沒有聽他講完，而是往片場的另一側走去。

不一會兒，只見他拎著一個頭套緩緩往回走，然后把頭套往李維頭上一套。

“都他媽戴頭套了，誰看得見你的演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