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

象山影視城廣場，樹上的蟬還在鳴叫，空氣中浮動著燥熱的氣息。

拿著道歉信的張成，坐在一棵香樟樹下，他的手一直都在顫抖，連點煙都有點困難……

全程憤怒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是一封絕對能夠載入歷史的道歉信，尺度之夸張，內容之瘋癲，邏輯之詭異，真的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

臟！實在是太臟了！

首先，這個道歉視頻的對象并不是【星空互娛】，而是著名導演黃家軍。

內容大概就是，我張成非常仰慕您黃導，在仰慕您的過程中產生了一絲違背道德的情愫，這種情愫一直牽絆著我。

都說人們的心中隔著一座四川，來自川渝的張成第一次被這樣的內容惡心到，他覺得已經不能滅絕人性這個詞來形容寫這封道歉信的人了！

簡直就是人神共憤！

后面的內容那是越來越離譜，說什么一想到您屁股就有點癢，還有說什么為了表達對您的敬重，特地去醫院做了手術什么的，期待您大駕光臨什么的……

還大駕光臨？

這么臟的文字是他媽人能想出來的？

他媽的，這內容簡直……簡直不堪入目！

望著那封道歉信，張成那臉上的表情就跟吃了屎一樣難受！

而且在道歉信的最后，陳默居然還要他拿出在醫院做手術的證明！

說什么這個是他對黃導愛情的見證！

說什么這個就是愛情！

我愛你媽賣麻花情！

簡直天雷滾滾！喪心病狂！

估計黃導要看見這個視頻，氣得都能把他家的祖墳挖出來！

“我不錄，我不錄！”

“不錄那就拍電影，二選一。”

“你！”

張成站起身子，用手指著陳默，氣得說不出一句話。

“張導，你這些年過得應該挺不容易吧？”

陳默一改剛剛強硬的語氣，聲音溫和醇厚……

“袖口都發白了，也舍不得換……”

語氣中居然有一絲惋惜和心疼……

張成一愣，嗯？這人？怎么一下子變得溫柔起來？

“人有時候做一件事，靠的不僅僅是實力，有時候還需要一些運氣。我一直以來都從未懷疑過您的才華，頂多就是替您嘆息運氣不好而已。”

一分鐘前，張成還在怒氣沖沖……

一分鐘后，當他聽見陳默說不要懷疑自己的才華，自己只是運氣不好的時候，那堅若磐石的心一下子就碎了。

這句話對一個懷揣夢想的人來說，殺傷力實在太大了。

“人在低谷的時候，翻身往往是最難的，因為選擇面小，資源也不會向你傾斜。所以這個時候，努力是沒有結果的，唯一辦法就是破局。要么就用拳頭砸開這牢籠，要么你得就換一個思路換一個方向。”

“換一個思路？”

“對，就比如這部電影，雖然它和你想象中的電影完全不一樣，但這是一種全新的嘗試。如果你還是選擇原本那種中規中矩拍電影的方式，那么我問你，你和市面上的那些電影有什么不一樣？人們憑什么要去影院為你這種默默無聞的電影買單？”

張成皺著眉頭思索了一下，隨后補充道：“所以你這是在嘩眾取寵……”

“我不喜歡這個詞，我更喜歡銳意創新、獨具匠心、引領風騷！”

張成白了他一眼，你他媽詞匯量還挺豐富！他望著陳默那堅毅的目光，又瞥了一眼那個讓他菊花一痛的劇本名字。

猶豫再三，張成還是顫顫巍巍地表達了自己的想法：

“陳總，我就實話實說了……我感覺，你并不像是誠心拍電影的，恕我直言……你這電影名字……更像是在騙人……”

陳默聽聞后并沒有流露出一絲尷尬，只見他嘴角輕輕上揚。

“張導，如果我沒猜錯，你現在身上連200塊錢都拿不出來吧？衣服舊了，舍不得換，”陳默的眼神向他的皮鞋瞥去，“皮鞋都磨破了，也舍不得買一個新的。”

張成低頭看了自己磨破皮了的皮鞋，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步。

“你都這么窮了，我能騙你什么？”

張成愣住了，是啊，他全身上下拿不出200塊錢的人，人家能騙他什么。

騙他身子嗎？

張成看了一眼眼前的陳默，這個人雖然看起來斯文，溫和，還有一點點帥氣，但是大概率性取向是正常的。

但是，這個劇本……實在是，太炸裂了啊……

他在大學那幾年，也算是教授眼里的優等生，也獲得過不少次國家獎學金，是努力勤奮的代名詞！

要是讓老師和同學知道自己出來之后拍這樣的電影，大家會怎么想他？

他走不過心理那一關。

想到這里，他微微握拳，指甲陷在了皮膚里！

是的！

他就是去死，從象山影視城的城樓上跳下去，他也不會拍這種電影！

“對不起，陳總，我沒辦法逼自己拍這樣的電影。”

“對不起！”

張成再次道歉，并向陳默深深鞠了一躬。

“沒事。”

“那合同的事情……”

“可以作廢。”

說完陳默從包里拿出那張合同，當著張成的面撕成了碎片，隨后拋向空中。

漫天的碎紙簌簌掉落，不少碎紙打在了張成的臉上。

張成突然感覺自己懸著的心，一下子像是放下了。也不知道為什么，他望著那漫天的碎屑，心里空空蕩蕩的。

是舍不得？還是……

張成說不上來，他抬頭一看，發現陳默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

微微輕輕吹起，地上的碎屑隨風飄蕩，望著這些碎紙，他感覺自己的人生就如這滿地狼藉一樣，充滿了戲謔和荒誕！

“哪個王八蛋亂丟垃圾啊！”

張成被旁邊不遠處保潔阿姨的罵聲吸引過去，只見對方拿著掃帚向他走來，眼里滿是怒火！

“我都下班了，你他媽還在這里亂丟垃圾！你這人有沒有公德心啊？”

……

斜陽穿過落地窗，將陳默的身影鍍上一層金色的光暈。

此刻的他坐在一家名為【象山咖啡館】的沙發上，著裝正式腰桿筆直，閉眼聽琴的樣子非常認真。

“陳老師，你覺得我今天拉得怎么樣？”

一曲結束后，顧清影放下手中的小提琴，向陳默款款走來。今天她穿著一件墨色絲絨魚尾裙，裙擺隨步伐流淌著星河般的光澤。

“顧老師不但小提琴拉得好，而且人長得也很漂亮，整個象山影視城的顏值也被你拉滿了。”

“就喜歡聽你說話。”

顧清影坐在陳默的對面，一只纖纖玉手搭在她的下巴上，深情款款地望著陳默帥氣的面龐。

“陳老師，前幾日我聽說你宣布將永遠退出娛樂圈，是因為彩姐么？”

陳默搖搖頭，“倒也不是，我退圈是因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顧清影假意心生歡喜，對著陳默噗嗤一笑，隨后那雙桃花眼像是灌了蜜一樣。

“我算不算是你重要的事情？”

“嗯，”陳默放下了手中的餐具，輕輕地整理了一下面前的餐布，“每周周末來欣賞顧老師的琴藝，對我來說算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顧清影點了點頭，隨后她招呼服務員，告知對方陳默這一頓記在她的賬上。話音剛落，她站起身來，拎著魚尾裙的裙擺，走到陳默的身旁微微蹲下，櫻桃小嘴湊到陳默的耳旁：

“我去演奏鋼琴了，回來我要聽你夸我哦。”

陳默用餐布擦了擦嘴巴，優雅地向她點了點頭。待顧清影走后，他招呼服務員回來。

“剛剛顧小姐說我這頓記在她的賬上？是這樣嗎？”

服務員點了點頭。

“好的，你幫我再打包兩份意面，這個松茸湯也不錯，給我也來兩份，還有，你們這里的招牌惠靈頓牛排也來一份……”

“……”

“對了，打包盒的錢也記在她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