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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暗流下的織網者

小客房的窗戶緊閉,隔絕了外界的喧囂,也隔絕了陽光。林可欣像一株生長在陰影里的植物,汲取著恨意作為養分,在無聲無息中伸展著復仇的藤蔓。

她不再僅僅是那個蜷縮在床上的影子。白天,當沈明軒和王美娟(偶爾她會過來,依舊帶著刻薄的挑剔,但更多是當她不存在)不在家時,她會“虛弱”地走出那個小房間。

行動緩慢,臉色蒼白,眼神空洞。她會在客廳“不小心”打翻一個無關緊要的擺件,引來張姨的驚呼;她會在廚房門口“暈眩”地扶住門框,讓張姨不得不放下手中的活計來攙扶她回房。每一次,她都低垂著眼瞼,聲音細若游絲:“對不起張姨……又給你添麻煩了……”將一個失去孩子、身體殘破、精神恍惚的可憐棄婦形象,演繹得淋漓盡致。

這份刻意的“虛弱”和“順從”,是她最好的保護色。沈明軒對她僅存的、那點基于人道主義的警惕,在王美娟“她就是個廢人,翻不出浪花”的斷言和付欣妍枕邊風的吹拂下,日漸消磨。他們覺得她已是一具空殼,不足為懼。他們的目光,更多地投向了即將到來的公司上市盛宴,投向了付欣妍年輕鮮活的肉體,投向了如何替沈浩那個“不懂事的孩子”徹底擺平推人事件的潛在麻煩。

而林可欣,則在張姨偶爾流露的、混合著同情與無奈的絮叨中,在付欣妍為了炫耀而故意拔高的、關于沈明軒如何寵愛她的只言片語里,在王美娟打牌時忘情投入、口無遮攔的電話中,不動聲色地收集著碎片。

“哎喲王姐,你這手氣今天真旺!是不是你家老沈又給你零花錢啦?”

“呸!那個死鬼?指望他?還不是我侄子浩浩懂事,知道孝敬我……”

“浩浩?他不是還在讀書嘛?哪來的錢?”

“哎呀小孩子嘛,朋友多路子廣,隨便玩玩……噓,這話可別亂說啊!咱們接著打牌……”

林可欣端著水杯,看似虛弱地靠在廚房門邊,將王美娟壓低聲音卻又難掩得意的通話聽了個七七八八。沈浩?朋友多路子廣?隨便玩玩?她記下了牌局的大致時間、地點(王美娟提到過“老地方”茶樓包廂),以及牌友中那個聲音最諂媚的女人——劉阿姨。王美娟的牌局,絕不僅僅是消遣。

深夜,確認整棟房子陷入沉睡。林可欣悄無聲息地起身。她沒有開燈,只有筆記本電腦屏幕幽冷的藍光,映亮了她毫無表情的臉。這臺被她藏匿在雜物箱深處的舊電腦,是她連接外部世界的唯一通道,也是她復仇的武器庫。

她登錄了一個極其隱蔽的加密論壇。這是她多年前,還在設計圈打拼時,因一個特殊項目結識的“灰客”朋友留下的聯絡點。對方代號“夜梟”,技術高超,游走在灰色地帶,重諾且厭惡背叛——林可欣曾在他最落魄時幫過他。她發出了一條簡短而加密的請求,附帶了一個預付的、不菲的比特幣地址。

幾天后,一個加密壓縮包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的云端硬盤里。解壓密碼是她刻在日記本上那些名字首字母的倒序組合。

文件內容讓林可欣眼底的寒芒更盛。

***沈浩:**貴族高中“圣德蘭國際部”高二(3)班。班主任:李建國。校內監控片段(經過剪輯):沈浩在廁所勒索低年級學生錢財;在校園僻靜處伙同幾個混混模樣的校外青年毆打一名男生;還有一段模糊的、時間點就在林可欣出事前幾天的視頻——沈浩在學校后巷,從一個紋身男手里接過一小包白色粉末狀的東西,并遞過去一疊鈔票。文件最后附了幾張沈浩社交媒體小號的截圖,充斥著暴力、炫富和對女性的極端侮辱言論,其中一條動態赫然寫著:“推個礙事的婆娘下樓而已,屁大點事,我小叔一個電話就搞定了!廢物就該早點消失!”

***王美娟:**“老地方”茶樓包廂的常客名單和部分監控時間點(夜梟友情提示,包廂內無監控,但走廊和前臺有)。更關鍵的是,一份銀行流水摘要(來源不明,但數據詳實)顯示,王美娟名下的一張不常用銀行卡,近期有數筆來自不同個人賬戶、金額不菲的轉賬,備注皆為“借款”,但收款后不久,就有幾乎等額的資金轉入一個名為“浩宇投資咨詢”的空殼公司賬戶。而這家公司的法人代表,經查是一個與沈浩其中一個“狐朋狗友”有親屬關系的人。王美娟在利用牌局放貸?還是洗錢?無論哪種,都足夠讓她引以為傲的“清白”牌友圈崩塌。夜梟還附贈了一條有趣的信息:王美娟近期頻繁搜索“意外流產報應”、“嬰靈纏身癥狀”等詞條。

***付欣妍:**現住址(一個中檔公寓,沈明軒付的租金)。社交賬號(小號)內容極其精彩:一邊在沈明軒面前扮演清純小白花,一邊在小號上炫耀各種奢侈品,吐槽沈明軒“老男人體力不行”,甚至流露出對沈明軒競爭對手公司一位年輕總裁的“興趣”。她高中時因貧困申請助學金卻被拒的舊聞截圖也被翻出(當時林可欣私下資助了她),與她如今炫富姿態形成絕妙諷刺。最“驚喜”的是一份匿名體檢報告摘要(來源標注為某高端私立醫院內部系統漏洞),顯示付欣妍近期HIV抗體檢測結果為——**待復查**。報告日期就在林可欣出事前一周。一個鮮紅的問號,如同滴血的烙印。

***沈明軒:**公司“明遠科技”的公開資料、核心業務分析、主要競爭對手信息。一份通過特殊渠道獲取的、即將提交給上市審計機構的財務報告草稿掃描件(關鍵數據處做了模糊處理,但夜梟標注了幾處明顯異常的現金流和關聯交易)。他與付欣妍的幽會規律(根據酒店開房記錄和行車軌跡分析):每周三下午、周五晚上,常去城郊一家私密性極高的溫泉度假酒店。開房記錄里,甚至還有沈明軒用公司商務卡支付的部分賬單。夜梟還挖到一條舊聞:沈明軒公司核心技術骨干,半年前因“理念不合”離職,不久后入職競爭對手公司,業內傳聞沈明軒用了不光彩手段逼走對方并竊取了部分研發資料,但苦無證據。

信息量巨大,冰冷的數據和畫面,勾勒出一張張道貌岸然下的丑陋面孔。

林可欣逐條看完,呼吸平穩,心跳甚至沒有絲毫加速。只有握著鼠標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泛白。恨意早已沉淀為一種冰冷的、純粹的、極具破壞性的能量。

她沒有立刻行動。獵手需要耐心。

她開始整理、分類、備份。將這些致命的碎片,分門別類地加密儲存。沈浩的暴行和吸毒嫌疑是懸在王美娟頭頂的利劍,也是擊碎沈明軒“家族體面”的錘子。王美娟的牌局經濟和潛在的“心虛”,是讓她身敗名裂的導火索。付欣妍的HIV疑云和兩面三刀,是摧毀她美夢的毒藥。而沈明軒公司財務的貓膩、婚內出軌的實證以及商業道德污點,則是將他從即將登上的云端拽入地獄的絞索。

時機是關鍵。她需要一個引爆點,讓這些炸彈在最佳時刻,以最慘烈的方式連環爆炸。

幾天后,一個沈明軒難得早歸的傍晚。餐桌上氣氛詭異。付欣妍依偎在沈明軒身邊,嬌聲說著看中了一款新出的限量包。王美娟則沉著臉,似乎在為什么事情煩心,筷子在碗里戳來戳去。沈明軒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眉宇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躁,大概是公司上市前的壓力。

林可欣默默坐在長桌最遠的角落,小口喝著湯,像一抹無聲的背景。

突然,沈明軒的手機急促響起。他看了一眼號碼,臉色微變,立刻起身走向書房,語氣帶著強壓的恭敬:“喂,趙總?您說……審計那邊……什么?!”

書房門關上,隔音效果很好,但沈明軒那陡然拔高的、帶著難以置信和一絲慌亂的尾音,還是隱隱透了出來:“……數據異常?!不可能!那份報告……不是已經……”

餐廳里瞬間安靜下來。付欣妍茫然地看著書房方向。王美娟也停下了戳碗的動作,臉上露出一絲不安。

林可欣垂著眼瞼,長長的睫毛掩蓋了眸底一閃而過的、冰冷刺骨的笑意。

湯匙輕輕碰在碗沿,發出清脆的一聲輕響。

看來,審計的麻煩,比預想的來得更早一些。

風暴來臨前,風已經起了。

她放下湯匙,用紙巾輕輕擦了擦嘴角,動作依舊虛弱緩慢,仿佛剛才那微不可查的笑意從未存在過。

“我吃好了。”她的聲音輕飄飄的,像一陣隨時會散去的煙。

在付欣妍毫不掩飾的輕蔑和王美娟習慣性的嫌惡目光中,林可欣緩緩起身,一步一步,如同踩在云端,又似踏著刀尖,安靜地走回她那間昏暗的小客房。

門輕輕合上。

隔絕了外面那即將到來的風暴前奏。

幽暗的房間里,只有筆記本電腦屏幕幽幽亮著。屏幕上,一個復雜的加密郵件界面已經打開。收件人一欄,赫然填著一個經過多次跳轉、無法追蹤的匿名郵箱地址。

林可欣的手指懸在回車鍵上方,指尖冰涼。

目標:**沈浩**。

第一份“禮物”,該送出去了。

就從這根最脆弱、也最鋒利的攪屎棍開始。

她微微勾起唇角,眼底燃燒著無聲的地獄之火。

指尖落下。

“發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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