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74章 心結

和云依那番推心置腹的交談,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漾開的漣漪雖未能徹底撫平深處的暗涌,卻也帶來了短暫的安寧。影寒感覺胸口那沉甸甸的、幾乎令人窒息的巨石,似乎松動了一絲縫隙。對齊思瞞和云依的信任重新錨定了方向,那份被魅姬強行撕裂、又被斗獸場血腥浸染的歸屬感,終于尋回了一角堅實的港灣。

然而,有些烙印,并非溫暖的言語便能輕易抹去。每當夜深人靜,或是意識稍有松懈,那個沙坑底部的畫面便會無聲地入侵——男孩灰敗的臉,解脫與遺憾交織的眼神,胸口那朵刺目綻放的血花……還有那句輕飄飄卻重逾千鈞的“我不恨你”。這畫面如同附骨之疽,反復啃噬著她的神經,帶來一陣陣尖銳的心悸和無法排遣的窒息感。那份沉重的負罪感,并未因家人的接納而消散,只是被暫時壓進了更深、更暗的角落。

此刻,剛結束上午的課程,走在通往食堂的林蔭道上,午后的陽光透過枝葉縫隙灑下斑駁的光點,本該是輕松愜意的時光。可影寒的眉頭卻無意識地緊鎖著。除了那個揮之不去的陰影,另一個擔憂也沉甸甸地壓在心頭——司徒泠鳶。

快兩天了。音訊全無。發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撥打的電話永遠只有忙音。若非她憑借覺醒后敏銳的異能感知,能隱隱確定泠鳶的生命氣息依舊平穩、只是位置飄忽不定,她恐怕早已不顧一切地報警,甚至動用齊思瞞和云依的力量去搜尋了。這種懸而未決的擔憂,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續縈繞,讓她本就疲憊的心神更加難以安寧。

思緒紛亂間,她在一個路口下意識地停下腳步。并非紅燈,而是前方那抹斜倚在行道樹旁、如同罌粟般妖冶扎眼的紅色身影,硬生生截斷了她的去路。

魅姬。

她雙臂環抱,斜倚著樹干,一身剪裁完美的暗紅色皮裝勾勒出驚心動魄的曲線,臉上掛著她那標志性的、慵懶中帶著三分戲謔七分算計的“招牌笑容”。晨光勾勒著她精致的側臉,美得近乎不真實,卻讓影寒的心瞬間沉入谷底,剛剛因云依而獲得的一絲暖意蕩然無存。

一股強烈的、混雜著憤怒、抗拒和生理性厭惡的情緒瞬間涌上心頭。影寒幾乎是立刻別開視線,腳下方向一轉,就要從旁邊繞開——她一個字都不想和這個女人說!

“哎,別急著走啊。”魅姬的聲音帶著一絲拖長的慵懶調子,身影卻快如鬼魅,瞬間擋在了影寒面前。在影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之前,一只涂著鮮紅蔻丹的手已閃電般探出,精準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那力道大得驚人!影寒感覺自己像是被一只鋼鐵鑄成的爪子鉗住,骨頭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她本能地掙扎,卻如同蚍蜉撼樹。

“跟我去個地方。”魅姬的語氣不容置疑,甚至帶著點命令的口吻。話音未落,她手臂猛地發力,如同拎一只不聽話的小貓般,將影寒粗暴地拽向自己!

砰!

影寒猝不及防,整個人重重撞進魅姬懷里!預想中的柔軟并未出現,反而像是撞上了一堵包裹著皮革的、冰冷堅硬的金屬墻壁!巨大的沖擊力震得她眼前金星亂冒,胸口一陣氣血翻涌,差點背過氣去。

“你……!”影寒又驚又怒,剛想喝斥,魅姬卻根本不給她開口的機會。扣住她手腕的手順勢下滑,改為緊緊箍住她的胳膊,半拖半拽地拉著她就往路邊停著的一輛體型龐大的黑色SUV走去。

“放開我!魅姬!你想干什么?!”影寒奮力掙扎,聲音因為憤怒和驚恐而拔高。然而她的力量在魅姬面前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省點力氣吧小丫頭。”魅姬頭也不回,語氣輕松得像在談論天氣,“帶你去看看‘圣母心’的代價,順便……解解你的心結。整天哭喪個臉,看著就煩。”

說話間,她已經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毫不客氣地將還在掙扎的影寒像塞行李一樣,一把推搡了進去!

“砰!”車門被重重關上,落鎖聲清脆響起,斷絕了影寒最后的逃跑希望。

影寒被摔在寬大的真皮座椅上,驚魂未定地喘息著。她憤怒地瞪著車外正繞向駕駛座的魅姬,卻發現自己的目光被車內截然不同的景象吸引了。

與魅姬那身危險、冷硬的暗紅皮裝和這輛粗獷硬派的黑色SUV外殼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車內空間……竟然被裝飾得一片粉嫩?!

柔和的櫻花粉覆蓋了車頂內襯和大部分面板,座椅套著毛茸茸的淺粉色絨布套,中控臺上擺著幾個造型可愛的毛絨玩偶,甚至空調出風口都夾著粉色的香薰片。一股混合著淡淡花香和皮革氣息的味道彌漫在車廂里。

這……這反差也太大了!影寒愕然,幾乎忘記了憤怒。她實在無法將眼前這充滿少女夢幻氣息的車廂,和那個在斗獸場談笑間決定他人生死、坑蒙拐騙無所不用其極的魅姬聯系起來。

魅姬拉開車門坐進駕駛座,隨手將墨鏡架在挺翹的鼻梁上。引擎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車輛平穩地匯入車流。她似乎察覺到了影寒那充滿探究和不可思議的目光在后視鏡里掃來掃去。

“看什么看?沒見過少女心啊?”魅姬嗤笑一聲,手指隨意地敲了敲粉色的方向盤套:“這些年窮得叮當響,連個狗窩都買不起。這世道,房價比S級掠食者的命都貴。”她語氣帶著點自嘲,又有點滿不在乎,“索性就搞了這么個大鐵殼子,里里外外按自己喜歡的折騰一下,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湊合著當個移動的窩。”

影寒順著她的話,好奇地扭頭看向后座。果然,后排座椅被完全放倒拆除,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精心鋪設的、足夠一人舒適躺臥的床鋪,鋪著同樣粉色的床單和柔軟的羽絨被。床鋪后面,利用車體空間巧妙地安裝了儲物格和置物架,上面分門別類地擺放著各種生活用品——洗漱包、小型的折疊桌椅、幾本書、甚至還有一個迷你電磁爐和小冰箱!雖然東西不少,但擺放得井井有條,充分利用了空間,竟絲毫不顯雜亂,反而透著一種……奇特的、屬于魅姬式的精致和實用主義。

“這車……怎么來的?”影寒忍不住問道,語氣里依舊帶著戒備,但好奇暫時壓過了憤怒。她大概明白了,反抗是徒勞的,不如先弄清楚這女人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怎么來的?”魅姬從后視鏡里瞥了她一眼,紅唇勾起一個玩味的弧度,語氣理所當然,“當然是——搶的啊。”

“……”影寒瞬間無語,額角垂下幾道黑線。果然!這才是魅姬!剛才那點對她“少女心”的錯愕瞬間煙消云散。她沒好氣地白了后視鏡里的魅姬一眼,心里瘋狂吐槽:一個二十八級的頂尖異能者!動動手指就能讓一座城市地動山搖的存在!居然整天惦記著這點雞毛蒜皮的小錢,干些偷雞摸狗、強取豪奪的勾當!這財迷屬性到底是怎么點滿的?!

“嘖,你那是什么眼神?”魅姬精準地捕捉到了影寒的白眼,立刻擺出一副“過來人”教育“不懂事小輩”的姿態:“小丫頭片子懂什么?家大業大那都是一分一厘省出來的!再說了——”

她話鋒一轉,帶著點理直氣壯的狡辯:“我這車,嚴格來說也不算搶!那是‘無主之物’!當時荒郊野嶺的,車就扔那兒,鑰匙都沒拔!當然……”她頓了頓,語氣帶上了一絲得意:“旁邊確實有幾個不長眼的家伙也想‘撿’,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鳥,個個兇神惡煞,手里的家伙還沾著血呢!新鮮的人血味,老娘鼻子靈得很!”

魅姬仿佛陷入了某種“光輝回憶”,語調都激昂起來:“老娘那是替天行道!路見不平一聲吼!三拳兩腳就把那幾個渣滓揍得滿地找牙,哭爹喊娘!為民除害懂不懂?立了這么大功勞,拿輛沒人要的破車當‘戰利品’怎么了?天經地義!再說了,是他們先動的手想搶我的‘發現物’!哼!”她得意地哼了一聲,下巴微揚,仿佛自己真是個懲惡揚善的女俠。

“切,”影寒嗤之以鼻,毫不留情地戳穿:“說得好聽,還不是搶?跟斗獸場里坑我有什么區別?”她故意拉長了語調,模仿著魅姬當初在精神鏈接里開導她時那種看似“語重心長”實則“歪理邪說”的語氣,“嗯……‘人是你自己殺的,我可沒逼你’、‘這都是你在生死間遵循本能的反應而已’……嘖嘖,魅姬大人,您這雙標玩得可真溜啊!”

被影寒拿自己說過的話原封不動地懟回來,還模仿得惟妙惟肖,魅姬臉上那點得意瞬間僵住,隨即浮起一絲罕見的窘迫。她下意識地抬手,用食指蹭了蹭鼻尖,掩飾那一閃而過的尷尬。

“嘿!反了你了!”魅姬惱羞成怒,空著的右手猛地從方向盤上抬起,作勢就要朝副駕駛的影寒后腦勺拍去:“敢笑話我?還敢拿我的話堵我?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屁股癢癢欠收拾了是吧?!”

影寒早有防備,在她抬手瞬間就敏捷地縮起脖子,整個人往車門方向一躲。魅姬的手掌帶著風聲,啪地一聲拍在了空蕩蕩的副駕駛座椅靠背上。

“想收拾我?省省吧!”成功躲過“襲擊”的影寒,膽子也大了起來,對著后視鏡里氣鼓鼓的魅姬做了個夸張的鬼臉,吐了吐舌頭,“老阿姨,反應慢了吧?”

“你……!”魅姬氣得牙癢癢,正要發作,眼角的余光卻瞥見了車窗外飛速掠過的一塊斑駁的藍色路牌。

【石墨村→ 2km】

她臉上的怒意瞬間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復雜神色,有釋然,有沉重,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到了。”她聲音里的戲謔和怒意消失不見,只剩下一種近乎平淡的陳述。

“到了?”影寒這才從剛才短暫“斗嘴勝利”的小得意中回過神來,茫然地看向車窗外。不知何時,喧囂的城市高樓早已被甩在身后,車窗外掠過的是大片大片綠油油的農田和遠處起伏的山巒輪廓。車輛正行駛在一條略顯狹窄、但還算平整的鄉村公路上。前方不遠處,一個依山而建的村莊輪廓在午后的陽光中清晰起來。青瓦白墻的房屋錯落有致,炊煙裊裊升起,一派寧靜的田園景象。村莊規模不小,目測有上百戶人家。

魅姬熟練地打著方向盤,SUV拐下主路,駛上一條更窄的、通往村口的土石路。車輪碾過碎石,發出輕微的顛簸聲。幾分鐘后,車輛在村口一片相對寬敞、鋪著水泥的空地旁停了下來。空地上停著幾輛農用車和摩托車,旁邊立著一塊飽經風霜的石碑,上面刻著三個遒勁的大字——石墨村。

“石墨村。”魅姬熄了火,拔下鑰匙,聲音在突然安靜下來的車廂里顯得格外清晰,“這就是我要帶你來的地方。還好,不算太遠,幾個小時車程。”

她推開車門,率先下車。午后的熱浪混合著泥土、青草和淡淡牲畜糞便的氣味撲面而來。

影寒跟著下了車,雙腳踩在堅實溫熱的土地上,環顧著這個陌生的村莊,心中的疑惑終于壓過了之前的不快和剛才的“小得意”。她轉頭看向靠在車門上、正瞇著眼打量村莊的魅姬,語氣帶著不解:“帶我來這里……干什么?”

魅姬收回目光,看向影寒。夕陽的金輝灑在她臉上,給那妖冶的輪廓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邊,卻讓她的眼神顯得更加深邃難明。

“干什么?”她重復了一遍影寒的問題,嘴角扯出一個沒什么笑意的弧度,目光卻銳利地刺入影寒眼底深處,“當然是解開你的心結。那個小鬼……還有你手上那點洗不掉的血腥味。”她的話語直白得近乎殘忍,“這心結不除,就像卡在喉嚨里的毒刺,你以為它沒事了?它只會慢慢潰爛,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時候——比如沖擊更高等級的關鍵時刻——狠狠給你一刀,讓你萬劫不復。”

影寒的身體猛地一僵,臉色瞬間白了白。魅姬的話,像一把冰冷的手術刀,精準地剖開了她試圖掩蓋的傷口。

魅姬不再多言,轉身,徑直朝著村子里走去。她的步伐不快,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引導意味。影寒站在原地,看著那抹暗紅色的背影融入村莊的煙火氣中,猶豫了幾秒,最終還是咬了咬牙,快步跟了上去。

正值夏日午后,村子中心的小廣場上頗為熱鬧。幾棵枝繁葉茂的老槐樹投下大片陰涼,成了天然的避暑場所。老人們搖著蒲扇坐在石凳上閑聊,幾個穿著背心短褲的孩子追逐打鬧,發出清脆的笑聲。廣場一角,幾個婦女圍坐在一起,手里納著鞋底或是擇著菜,家長里短的交談聲此起彼伏。不遠處,新修的水泥籃球場上,幾個半大小子正在揮汗如雨地打球。整個廣場洋溢著一種寧靜、祥和、充滿生活氣息的活力。

魅姬目不斜視,拉著影寒穿過人群。她的出現如同投入池塘的石子,瞬間吸引了眾多好奇、探究、甚至帶著點驚艷和敬畏的目光。她那過于精致妖冶的容貌和一身與鄉村格格不入的暗紅皮裝,如同鶴立雞群。影寒能感覺到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帶著同樣的好奇和疑惑,讓她有些不自在。

魅姬卻恍若未覺,她的目標很明確——徑直走向廣場邊緣,那棵最粗壯、樹冠如蓋的老槐樹下。

樹下陰涼處,放著一張老舊斑駁的竹制搖椅。搖椅上,躺著一個穿著洗得發白、松松垮垮的白色棉布背心的老人。老人很瘦,皮膚黝黑,布滿深深的皺紋,如同風干的老樹皮。他閉著眼,似乎在小憩,手里一把破舊的蒲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搖著。

魅姬在搖椅前停下腳步,沒有出聲打擾。

影寒站在她身后,看著這位沉睡般的老人,心中更加困惑。這就是魅姬帶她來見的人?

時間仿佛凝固了片刻。只有蟬鳴在樹梢不知疲倦地嘶叫著,還有遠處孩童的嬉鬧聲隱隱傳來。

終于,搖椅上的老人眼皮微微顫動了一下。他沒有立刻睜眼,只是那搖扇的動作停了下來。又過了幾秒,他才緩緩地、極其費力般地,睜開了那雙渾濁、仿佛蒙著一層白翳的眼睛。

老人的目光先是有些茫然地掃過眼前的空地,隨即,那渾濁的視線慢慢聚焦,落在了魅姬那張過于醒目、帶著非人般美麗的臉上。沒有驚訝,沒有詢問,只有一種深沉的、仿佛洞悉一切的平靜。

他沒有說話。只是用那雙布滿老繭、青筋凸起的枯瘦手掌,用力地撐住搖椅的扶手,一點一點,極其緩慢地、帶著骨骼摩擦的輕微聲響,將自己佝僂的身軀從搖椅上支撐了起來。動作遲緩得像是在對抗整個世界的重力。

站定后,老人依舊一言不發。他甚至沒有看影寒一眼,只是微微佝僂著背,拄著那根充當拐杖的、磨得油光發亮的竹竿,邁開了蹣跚的步子,朝著廣場外,一條通往村子深處、更加僻靜的小路,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去。

那背影,蕭索、沉默,卻又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力量。

魅姬看著老人的背影,眼神深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她沒有任何解釋,只是對身旁還有些發愣的影寒偏了偏頭,示意跟上。然后,她便率先邁步,不遠不近地,跟在了老人身后。

影寒心中充滿了無數的疑問和一種莫名的、越來越強烈的預感。她看著前方那一老一少兩個沉默的背影——一個佝僂蹣跚,如同即將燃盡的枯燭;一個妖冶挺拔,如同暗夜中行走的罌粟。巨大的反差之下,卻仿佛被一條無形的、名為“宿命”或“救贖”的線緊緊系在一起。

她深吸了一口氣,壓下翻騰的心緒,不再猶豫,快步跟了上去。腳步踩在村中略顯坑洼的土路上,揚起細微的塵土。夕陽將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投在靜謐的村莊小徑上,指向未知的前方。

主站蜘蛛池模板: 临沂市| 喀喇沁旗| 思茅市| 荥经县| 田林县| 无极县| 陕西省| 东港市| 安福县| 贵南县| 肇州县| 江达县| 连山| 闽清县| 长寿区| 台南县| 安庆市| 安陆市| 廉江市| 凤山县| 三门县| 保德县| 江华| 富蕴县| 尚义县| 顺平县| 库尔勒市| 灌云县| 松溪县| 平和县| 碌曲县| 高州市| 即墨市| 呼伦贝尔市| 苏尼特左旗| 昌黎县| 东兰县| 博客| 开远市| 灵川县| 屏东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