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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秘密

夜色濃稠得如同化不開的墨汁,沉沉地壓在志陽市的上空。時間滑過十一點的門檻,白日里喧囂鼎沸的街道此刻一片死寂。路燈投下昏黃的光暈,在空曠的人行道上拉出長長的、孤寂的影子。偶爾,一兩個被意外絆住腳步的行人,裹緊外套,步履匆匆,身影在街角一閃而沒,仿佛急于逃回某個安全的巢穴,將這無人的寂靜與潛在的危險甩在身后。

在這片沉寂之下,唯有“司南網(wǎng)吧”的招牌閃爍著不息的霓虹,像一個倔強的心臟在黑夜中搏動。推開沉重的玻璃門,一股混雜著香煙、泡面、汗水以及電子設(shè)備散發(fā)出的獨特焦糊氣味的熱浪撲面而來。噼里啪啦的鍵盤敲擊聲、鼠標點擊聲、耳機里漏出的游戲音效和玩家們亢奮或懊惱的叫喊,匯集成一片喧囂的海洋,淹沒了這座兩層建筑。

樓下大廳座無虛席,屏幕的光映亮了一張張年輕、投入的臉龐。三三兩兩的學生黨擠在一起,對著屏幕上的戰(zhàn)場大呼小叫;角落里也有安靜的身影,戴著耳機,沉浸在自己的影視世界里。這里是周末夜晚最后的堡壘,隔絕了外面的清冷與孤寂。

樓上,空氣卻截然不同。

員工休息室的門將樓下的喧囂隔絕了大半,只留下沉悶的背景低音。光線不算明亮,僅靠一盞舊式吸頂燈和沙發(fā)旁一盞落地燈支撐。空氣里漂浮著淡淡的消毒水味和紙張?zhí)赜械臍庀ⅰ}R思瞞陷在靠門那張略顯破舊的單人沙發(fā)里,身體前傾,手肘支在膝蓋上,十指神經(jīng)質(zhì)地絞在一起。

他的目光死死盯著休息室內(nèi)側(cè)那扇緊閉的小門,門后是更衣室臨時改成的檢測間。每一次樓下傳來稍大的響動,他的肩膀都會微不可察地繃緊,耳朵警惕地捕捉著任何異樣的聲響,像一頭潛伏在暗影里的獵豹。時間仿佛被拉長了膠質(zhì),每一秒都粘稠而緩慢地滴落。他下意識地抬手,指尖拂過胸口,隔著衣服,能清晰摸到那個冰冷堅硬的小東西——一個特制的異能抑制器,正緊緊貼著他的心臟位置。它像一個沉重的烙印,無聲地提醒著他那段被追獵、被放逐的歲月,以及……他此刻坐在這里的原因。

終于,那扇緊閉的門把手輕輕轉(zhuǎn)動了一下,發(fā)出輕微的“咔噠”聲。

齊思瞞幾乎是彈射般站起,動作快得帶起一陣微風。

門開了,云依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她臉色透著一種消耗過度的蒼白,額角細密的汗珠在燈光下閃著微光,幾縷碎發(fā)被汗水濡濕貼在頰邊。她一手扶著門框,微微喘息,整個人透出一種從高強度專注中抽離出來的疲憊感。

“怎么樣?”齊思瞞一步搶上前,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他的目光越過云依的肩膀,試圖窺探昏暗的里間,但只看到一張簡易折疊床的輪廓,床上安靜地躺著一個人影——影寒。她依舊沉沉睡著,對剛剛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檢測毫無所覺。

云依沒有立刻回答,只是將手中幾張還帶著打印機余溫的紙張遞了過去。齊思瞞立刻接住,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紙張上密密麻麻印著復雜的波形圖、能量峰值標記和一大堆晦澀的異能學參數(shù)代碼。他急切地翻動紙張,目光如鷹隼般掃過那些冰冷的數(shù)據(jù),最終定格在報告最下方那行加粗的結(jié)論性文字上。

“源初異能:具臨。等級評定:12級。源初異能序列排名:6。”

視線凝固在那幾個字上,齊思瞞的呼吸有一瞬間的停滯。果然是源初!而且是高達十二級的恐怖起點!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又仿佛被什么東西用力攥緊,一種混雜著震撼、果然如此,以及更深層憂慮的情緒在胸腔里翻涌。他抬起頭,看向云依,眼神復雜。

“還沒醒?”齊思瞞低聲追問,視線再次投向里間那個沉睡的身影。

云依搖搖頭,疲憊地繞過他,徑直走向沙發(fā),將自己重重地陷了進去。她拿起茶幾上那個印著卡通圖案的馬克杯,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熱水,雙手捧著,仿佛汲取著杯壁傳來的微弱暖意。她小口啜飲著,滾燙的水似乎稍稍熨帖了她緊繃的神經(jīng)。

“結(jié)果你也看到了,”她放下杯子,聲音帶著工作后的沙啞:“源初異能,‘具臨’,等級十二級。目前在已知源初異能排行榜上,排第六。這個等級……對于排名第六的能力來說,雖然高得離譜,但也算在‘可能’的范疇內(nèi)。”

齊思瞞的目光重新落回報告上那個“12”的數(shù)字,指關(guān)節(jié)無意識地捏緊了紙張邊緣,發(fā)出輕微的摩擦聲。空氣仿佛灌了鉛,沉甸甸地壓在他的肩頭。他扯了扯嘴角,一個毫無笑意的弧度,聲音干澀,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自嘲:

“呵,條條大路通羅馬?有人生來就在羅馬頂上……”這句話輕飄飄地落在安靜的休息室里,卻重若千鈞。他想起了自己這十幾年來走過的路。無數(shù)次在生死邊緣掙扎,在泥濘和黑暗中摸爬滾打,無數(shù)次榨干最后一絲潛能,才在九級這個門檻上勉強站穩(wěn)。而眼前這個女孩,僅僅是覺醒的瞬間,起點就將他十幾年的血汗遠遠拋在了身后。命運的落差如此巨大,巨大到讓人感到一種荒謬的無力感。

同樣都是源初異能者,差距太大了,而原因就是因為自己源初異能的排名在一百零七位……這是根據(jù)異能的潛力而定位的。

“篤!”

馬克杯底與玻璃茶幾碰撞,發(fā)出一聲清脆的輕響。

云依坐直了身體,臉上的疲憊被一種凝重的思慮取代。她看著齊思瞞,眼神里有猶豫,有審視,似乎在斟酌著如何開口。這份遲疑讓齊思瞞的心再次懸高。

“別感慨得太早,思瞞。”云依的聲音低沉下去:“等級是十二級沒錯,這是能量層面的客觀事實。但是……她的異變方向……非常,非常奇怪。”

“奇怪?”齊思瞞眉頭緊鎖,一種不祥的預感迅速彌漫開來:“哪里奇怪?源初異能的異變鎧甲,不都是與能力者本身完美契合的嗎?她的鎧甲是什么形態(tài)?增幅方向是什么?”

云依深吸一口氣,目光直視齊思瞞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她的異變鎧甲,并不屬于她自己。”

“什么?!”齊思瞞以為自己聽錯了,他下意識地重復了一遍:“不屬于她自己?她的源初異能,她覺醒時異變產(chǎn)生的鎧甲,怎么可能不屬于她?!”荒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剛才那點自嘲。他看著云依篤定的神情,一個更加荒誕、讓他渾身發(fā)冷的念頭猛地躥了出來。他的視線不受控制地、帶著驚駭?shù)芈湎蜃约荷砩夏翘拙o貼肌膚、流轉(zhuǎn)著幽藍色微光但略顯臃腫的流線型鎧甲——這套陪伴他十幾年,無數(shù)次在絕境中拯救他性命,賦予他觸摸時間邊緣能力的“極速之影”。

“不會吧?!”齊思瞞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難以置信和強烈的抗拒,他猛地后退一步,像是要避開什么可怕的東西:“云依!你不會是要告訴我,我身上這套東西……是她的?!開什么玩笑!狗血劇都不敢這么演!拒絕!我絕對不接受!”他用力地搖頭,仿佛這樣就能把那可怕的聯(lián)想甩出去。

“你腦子里裝的都是什么廢料!”云依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那眼神像在看一個無可救藥的笨蛋:“‘極速之影’跟了你多少年了,那時候她影寒還不知道在哪個角落玩泥巴呢!動動腦子!”

齊思瞞緊繃的身體這才稍稍放松,但心頭的疑云絲毫未散:“那……到底怎么回事?不屬于她自己,屬于誰?”

“我已經(jīng)嘗試幫她激活了異變鎧甲,”云依拿起報告,翻到其中一頁,指著上面一幅極其抽象、由無數(shù)明暗線條構(gòu)成的立體投影圖,“形態(tài)大致就是這樣,一套……嗯,偏向守護和能量增幅的重型鎧甲雛形。但問題在于,她無法直接穿戴。或者說,她的源初異能‘具臨’的核心規(guī)則,在異變方向上發(fā)生了我們未曾預料的偏移。”

她放下報告,目光變得嚴肅而專業(yè):“‘具臨’的本質(zhì),是將無生命的‘死物’,賦予其生命形態(tài)與自主意識。而影寒這次異變的核心,并非強化她自身,而是強化被她賦予生命的‘造物’——賦予它們承載鎧甲、獲得強大戰(zhàn)斗形態(tài)的能力!鎧甲的力量、以及被賦予生命的造物所能存在的時間和強度,直接取決于主人與那件‘死物’之間相處時間的長短,以及情感羈絆的深厚程度。”

齊思瞞的思維飛速運轉(zhuǎn),試圖理解這顛覆性的信息。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里間,越過門框,落在那張折疊床邊。除了沉睡的影寒,床邊的地板上,還蜷縮著一個毛茸茸的白色身影——一只體型比普通家貓略大、形似幼獅的布偶,正是被影寒的異能意外激活的“小白”。此刻它睡得正香,小巧的鼻翼隨著呼吸輕輕翕動。

“所以……”齊思瞞的聲音艱澀:“你的意思是,影寒自己無法穿上那套鎧甲,她必須……把鎧甲給小白穿?小白才是鎧甲的真正使用者?”

“不,影寒可以召喚并穿戴,但無法激活,換句話來說,鎧甲能力需要另外一個介質(zhì)和她共同承擔,否則召喚出來的源初異能鎧甲只是一堆廢鐵。”云依點頭,臉上沒有絲毫輕松:“而這就是問題所在。小白被她賦予生命才多久?滿打滿算兩年。而且它本質(zhì)上,只是一個普通的機械玩具。即便剛才在檢測過程中,我借助設(shè)備全力刺激,加上影寒自身源初異能的恐怖潛力強行灌注,也只是將小白的生命能量和承載力短暫提升到了勉強接近五級異能生物的水準。”

她拿起水杯,卻沒有喝,只是無意識地轉(zhuǎn)動著,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五級……思瞞,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一個五級的載體,去承載一個源初十二級異能異變產(chǎn)生的鎧甲?這就像一個紙糊的盒子,硬要塞進去一顆正在引爆的微型核彈!”

云依放下杯子,發(fā)出一聲沉重的嘆息,那嘆息里充滿了無力感和冰冷的判定:“根本穿不起。強行嘗試的結(jié)果,只有一個——載體瞬間崩潰,灰飛煙滅。而影寒,作為鎧甲真正的主人,也會因為異能鏈接的反噬遭受重創(chuàng),甚至……源初異能核心碎裂,導致身體掠食者化。”

她抬起頭,目光穿過齊思瞞,仿佛看向一個既定的、灰暗的未來:“所以,現(xiàn)在的她,擁有著理論上足以震動整個異能界的十二級源初之力,卻連一絲一毫都無法有效地調(diào)用到自身防御和戰(zhàn)斗上。她空有金山,卻找不到打開金庫大門的鑰匙,甚至連靠近金庫都會被它的重量壓垮。她就像一個手無寸鐵、毫無防御的嬰兒,懷里抱著一個足以毀滅城池的炸彈開關(guān)。誰都能輕易地……傷害她,奪取她。從實戰(zhàn)角度看,這甚至比沒有覺醒更糟。沒有覺醒,至少不會成為靶子。覺醒了,會有無數(shù)人想要吃掉她,她現(xiàn)在就是一道行走的‘仙藥’”

云依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冷靜:“我說她的異能‘廢了’,并非危言聳聽。更現(xiàn)實的是,兩天后她學校那個萬眾矚目的公開覺醒儀式上,當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時,她很可能什么都展示不出來!除了……成為笑柄,或者更糟,成為懷疑和貪婪目光的焦點。她覺醒了,也可以說……從未真正覺醒過。”

“廢了”兩個字像兩把冰冷的錐子,狠狠鑿進齊思瞞的心臟。他感覺全身的血液瞬間褪去,四肢冰涼。巨大的荒謬感和隨之而來的、排山倒海般的自責瞬間將他吞沒。他高大的身軀晃了晃,仿佛被無形的重錘擊中,踉蹌著跌坐回身后的沙發(fā)里。皮革發(fā)出沉悶的呻吟。

“那不就是……我害了她嗎?”喃喃自語的聲音空洞干澀,帶著無法掩飾的顫抖。他低下頭,雙手用力地插進自己濃密的黑發(fā)中,用力攥緊,指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眼前仿佛閃過十八年前那個火光沖天、充斥著絕望哭喊的恐怖夜晚。那個被母親死死護在身下、襁褓中氣息微弱的小嬰兒……還有他顫抖著手,將那個冰冷的、紐扣大小的異能抑制器,小心翼翼地嵌入她后頸皮膚下的瞬間。

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當年自作主張,用抑制器強行壓制了她體內(nèi)那剛剛萌芽、卻已顯露出驚人波動的源初異能……如果不是他強行將這股力量推遲了整整十八年才爆發(fā)……那么,從她兩歲起,她身邊就必然會有一件承載了她全部情感寄托的“死物”,在異能自然覺醒的那一刻被賦予生命,成為她最初始、也是最重要的伙伴。十八年的時光沉淀,足以讓那個伙伴成長為一個強大無匹的載體,完美地承載起今日這套源初十二級的異變鎧甲!

是他!是他親手扼殺了這種可能性!是他用自以為是的“保護”,將她推入了如今這種空有絕世力量卻形同廢人、且危機四伏的絕境!

悔恨如同無數(shù)細密的毒針,密密麻麻地刺穿他的心臟,帶來窒息般的劇痛。他猛地抬起頭,眼眶發(fā)紅,像一頭陷入絕境的困獸,死死盯著云依,聲音嘶啞地擠出最后一絲微弱的希望:“還有辦法補救嗎?云依?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回溯?時間……或者別的什么禁忌技術(shù)?只要能……”

“思瞞!”云依厲聲打斷他,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看著我!清醒一點!”她站起身,走到他面前,雙手用力按在他緊繃的肩膀上,試圖傳遞一種冰冷的現(xiàn)實感。

“沒有‘如果’,更沒有‘補救’!時間是一條單行道,你比我更清楚!強行回溯的代價是什么?是徹底抹掉她的存在!還是你想拉著她一起跌進時間的亂流里粉身碎骨?”

云依的語氣稍稍緩和,帶著一種近乎悲憫的沉重:“收起你的愧疚!現(xiàn)在不是自我懲罰的時候!我問你,當年,如果不是你頂著被發(fā)現(xiàn)的巨大風險,用那個抑制器暫時封住她異能的氣息,你以為她能活過那個晚上?能在這十八年里像個普通女孩一樣長大?光明教廷的‘凈化之光’,暗組織的‘捕獵隊’,哪一個會放過一個嬰兒時期就散發(fā)出源初波動的目標?她早就跟她父母一起,在那個夜晚化為灰燼了!你忘了,她的父母是因為什么死的嗎?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光明教廷”和“暗組織”這兩個名字,如同兩把燒紅的烙鐵,瞬間燙醒了被自責淹沒的齊思瞞。恐懼,一種比悔恨更冰冷、更現(xiàn)實的恐懼,瞬間攫住了他的心臟。

云依的手從他肩上移開,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急迫:“思瞞,我們必須走!立刻!馬上!超過十級,源初異能的能量波動就足以被光明教廷的‘天網(wǎng)’系統(tǒng)模糊感應(yīng)到!更何況是十二級!還是排名第六的‘具臨’!他們的人,現(xiàn)在很可能已經(jīng)在路上了!你和我都很清楚,教廷控制十級以上‘英雄’最喜歡用什么手段——‘圣光烙印’,或者更直接的,‘精神囚籠’!把人變成沒有思想的戰(zhàn)斗傀儡!或者是‘神圣凈化’,讓她成為光明教廷最虔誠的信徒?”

她的語速越來越快,每一個字都敲打在齊思瞞緊繃的神經(jīng)上:“而且她的異能如此特殊,無法自保,這對暗組織那些瘋子來說,簡直就是天賜的、最完美的實驗素材!他們絕不會放過!留下等什么?等教廷的‘凈罪者’小隊來‘邀請’?還是等暗組織的‘剔骨刀’找上門來把我們大卸八塊?思瞞,我們現(xiàn)在還不能死!我們還有必須去做的事!志陽市,我們待不下去了!必須立刻撤離!齊思瞞,我們做的夠多了,而且我們現(xiàn)在不能死……”她最后一句,幾乎是斬釘截鐵的命令。

“走?”齊思瞞猛地抬起頭,通紅的眼睛里布滿了血絲,那里面燃燒著不甘、憤怒和一種近乎絕望的掙扎:“云依,這他媽不就是逃跑嗎?我們做了錯事,把她推到這種絕境,難道連試著……補救一下都不敢?就這樣一走了之?把她一個人丟在這里,丟給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混蛋?”

他激動地站起來,高大的身影在燈光下投下濃重的陰影,帶著強烈的壓迫感逼近云依:“你告訴我,光明教廷是什么德性?這些年我們被他們像野狗一樣追殺了多少次?表面光鮮的‘正義聯(lián)盟’,骨子里早就爛透了!一旦他們發(fā)現(xiàn)影寒的異能是這種無法自控的‘畸形’,你覺得他們會怎么做?會像對待珍稀動物一樣保護起來?不!他們只會認為這是不穩(wěn)定因素,是潛在的‘污染源’!為了維護他們那套虛偽的秩序和所謂的‘純凈性’,他們會毫不猶豫地啟動最高級別的‘凈化’程序!就地格殺!確保萬無一失!”

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變調(diào),胸膛劇烈起伏:“暗組織呢?那就是一群徹頭徹尾的瘋子!他們會對影寒做什么?把她綁上試驗臺,切開她的源初核心,研究這種‘廢異能’的成因?還是把她當作培養(yǎng)異變鎧甲的溫床?或者更惡心,把她和小白一起,當成某種扭曲的共生體來研究?你告訴我!”

齊思瞞死死盯著云依的眼睛,那雙總是冷靜理智的眼睛此刻在他眼中充滿了冰冷的算計,這讓他感到一種被背叛的憤怒和心寒:“我們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她被這兩方勢力,像對待實驗室里的小白鼠一樣,撕碎、肢解、榨干最后一點價值?這就是我們一走了之的結(jié)果?云依,這他媽和親手殺了她有什么區(qū)別?!”他像一頭受傷的猛獸,發(fā)出低沉的、痛苦的咆哮,質(zhì)問中充滿了孩子般的無助和巨大的憤怒。

“補救?拿什么補救?!”云依被他逼問得也失了冷靜,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被逼到絕境的尖銳和壓抑已久的情緒爆發(fā):“齊思瞞!你醒醒!看看我們自己的樣子!我們就是這樣過來的!像陰溝里的老鼠一樣東躲西藏!每一次!每一次都是這樣!發(fā)現(xiàn)苗頭不對,立刻抽身!留下爛攤子讓別人收拾!這次不過是重復我們做過無數(shù)遍的事情!有什么不一樣?!”

她激動地揮舞著手臂,指向里間:“她死了又怎么樣?啊?這個城市明天太陽照常升起!它很快就會有新的英雄冒出來!新的守護者!源初異能一個城市只能誕生一個?那又怎樣!普通的A級、S級異能者多的是!他們一樣能頂上!一樣能成為新的旗幟!這座城市不會因為少了誰就停止運轉(zhuǎn)!我們更不該為了一個‘可能的’悲劇,把自己也搭進去!我們最重要的事,是活下去!活著才有希望!你懂不懂!”

她喘了口氣,試圖讓自己的話聽起來更有說服力,甚至帶上了一絲她自己都不太相信的僥幸:“再說了,沒準……沒準絕境之下,她反而能找到出路呢?她的異能不就是被逼出來的嗎?兩次!兩次影術(shù)異能者的死亡壓迫,硬生生把她的潛力榨出來了!說不定下次戰(zhàn)斗,生死關(guān)頭,她就能……涅槃!找到駕馭力量的方法!置之死地而后生!”她幾乎是吼出了最后那個詞。

“涅槃?”

齊思瞞重復著這個詞,身體卻猛地僵住。他像被一道無形的閃電劈中,所有激烈的動作瞬間凝固。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頭,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此刻不再是憤怒和絕望,而是變成了一種極其駭人的、洞穿一切的冰冷。他死死地鎖住云依的臉,目光銳利得如同手術(shù)刀,似乎要剝開她臉上每一絲細微的表情。

房間里的空氣仿佛瞬間被抽空,只剩下樓下隱約傳來的游戲音效,顯得無比遙遠而空洞。

云依被他看得心里發(fā)毛,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眼神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齊思瞞動了。他像一頭蓄勢已久的獵豹,猛地向前跨出一步,瞬間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云依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因憤怒而噴出的灼熱氣息打在自己臉上。他低下頭,那張棱角分明、此刻卻因暴怒而顯得有些猙獰的臉,幾乎要貼上云依的鼻尖。

“云、依。”他一字一頓,聲音從緊咬的牙關(guān)里擠出來,低沉得如同地底傳來的悶雷,每一個音節(jié)都淬滿了冰冷的殺意,“我——可——從——來——沒——有——告——訴——過——你——”

他停頓了一下,那停頓充滿了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她遭遇的那兩個掠食者,他們的異能屬性是什么!”

這句話如同驚雷,在狹小的休息室里轟然炸響!

云依的瞳孔驟然收縮到極致,臉上最后一絲血色也褪得干干凈凈。她嘴唇微張,似乎想辯解什么,但在齊思瞞那仿佛能凍結(jié)靈魂的目光逼視下,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里。

“別告訴我這是巧合!別告訴我你未卜先知!”齊思瞞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被徹底背叛的狂怒,震得茶幾上的杯子都在嗡嗡作響:“是你!是你把她的行蹤泄露出去的!對不對?!我就奇怪!我就奇怪為什么!為什么我盯得那么緊,像看護眼珠子一樣看著!那段日子還能有掠食者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一樣,精準地躲過我的監(jiān)視網(wǎng),一次又一次地摸到她身邊!原來是你!是你這個內(nèi)鬼!在背后給他們遞刀子!”

巨大的憤怒和隨之而來的痛苦,像海嘯般淹沒了齊思瞞。他感覺自己十幾年建立起來的信任堡壘,在這一刻轟然倒塌,碎成齏粉。他猛地伸出雙手,似乎想抓住云依的肩膀用力搖晃質(zhì)問,又像是想扼住她的喉嚨。

“齊思瞞!你什么意思!”云依被他吼得耳膜嗡嗡作響,看著他逼近的動作,心頭也猛地竄起一股邪火。最初的慌亂被一種破罐子破摔的委屈和強硬取代。她挺直了脊背,毫不示弱地迎上他噴火的目光,聲音同樣尖銳刺耳:“是!是我做的!那又怎么了?!我這么做有錯嗎?!”

她激動地揮舞著手臂,像是在為自己辯護,又像是在控訴:“我還不是為了她好!為了讓她能早點真正覺醒!你跟我!我們兩個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老油條!誰不清楚異能覺醒最快、最徹底的方式是什么?!是安逸的溫室嗎?不!是面對其他異能者時,那種真正來自死亡的、能把骨髓都凍僵的壓迫感!是絕境!是命懸一線!只有在那樣的時刻,潛藏的力量才會為了生存不顧一切地爆發(fā)出來!我不過是……不過是人為地給她創(chuàng)造了一個加速覺醒的環(huán)境!我有什么錯?!”

“我不怪你用這種方法!”齊思瞞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扭曲變形,他強行壓下想要動手的沖動,雙手在身側(cè)緊握成拳,指甲深深嵌進掌心:“我他媽不怪你追求效率!但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拿她的命去賭!不該完全不考慮她的死活!”

他猛地抬起手,指向里間,手指因激動而劇烈顫抖,聲音里帶著一種近乎泣血的控訴:“你很清楚!你他媽比誰都清楚!這些年我是怎么對她的!她對我來說意味著什么!我看著她從那么小一點長大!我把她當成……當成……”后面的話哽在喉嚨里,巨大的情感沖擊讓他一時失語,只有胸膛在劇烈起伏。

“啪!”

一聲清脆到刺耳的脆響,驟然打斷了齊思瞞那瀕臨失控的咆哮!

云依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狠狠地一巴掌扇在了齊思瞞的左臉上!力道之大,打得齊思瞞的頭猛地偏向一邊。

“吵死了!”云依急促地喘息著,臉頰因激動和剛才那一巴掌的發(fā)力而泛起不正常的紅暈,她強撐著最后一絲理智,聲音帶著一種尖銳的顫抖,壓得更低,卻字字如刀:“你吼那么大聲,是想把整棟樓的人都招來嗎?!還是……你想把影寒吵醒?!讓她看看你現(xiàn)在這副要吃人的鬼樣子?!”

云依紅著眼看著齊思瞞,自己又何嘗不痛苦,影寒是齊思瞞一點點看著長大的,自己又怎么不是了?更何況自己是穿戴著全息投影儀!是以影寒母親的身份陪她長大的!

火辣辣的痛感在臉頰上蔓延開,像被烙鐵燙過。但這突如其來的劇痛,卻像一盆兜頭澆下的冰水,瞬間澆熄了齊思瞞腦中那團幾乎要將他焚燒殆盡的狂怒之火。

他那雙被怒火燒得赤紅的眼睛,在劇痛中猛地一清。理智如同退潮后露出的礁石,瞬間壓倒了失控的情緒。他僵硬地保持著偏頭的姿勢,急促而沉重的呼吸聲在突然死寂下來的房間里清晰可聞。樓下網(wǎng)吧的喧囂似乎也在這一刻被無形的屏障隔絕了。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沉甸甸地壓在休息室狹小的空間里。

就在這時——

“唔……”

一聲極其輕微、帶著濃重睡意和被打擾了的不適的嚶嚀,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清晰地、毫無預兆地從里間那扇虛掩著的門后傳了出來。

沙發(fā)上的兩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瞬間僵在原地。

齊思瞞猛地轉(zhuǎn)頭,動作快得幾乎帶出殘影,充血的眼睛死死盯向里間的門縫。云依也像被電擊般,身體劇烈地一顫,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剛剛扇了齊思瞞耳光的那只手,仿佛那上面沾著什么可怕的東西。她臉上那強裝的強硬和委屈如同脆弱的冰殼,在聽到那聲嚶嚀的瞬間寸寸碎裂,只剩下無法掩飾的驚惶和一絲……心虛。

時間仿佛凝固了。

幾秒鐘,如同幾個世紀般漫長。

里間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是布料摩擦的輕響。緊接著,是帶著明顯睡意、尚未完全清醒的、含糊而微弱的呼喚:

“……思瞞哥?……怎么了?好吵……”

腳步聲響起,很輕,帶著剛睡醒的虛浮。虛掩的門被一只纖細的手從里面輕輕推開。

影寒穿著簡單的睡衣,揉著惺忪的睡眼,赤著腳,迷迷糊糊地站在門口。她烏黑的長發(fā)有些凌亂地披散在肩頭,白皙的小臉上還帶著熟睡后的紅暈,長長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樣撲閃著,努力想要看清外面發(fā)生了什么。

當她終于適應(yīng)了休息室的光線,茫然的目光落在沙發(fā)區(qū)域時,所有的動作和表情都瞬間凝固了。

她看到了。

隔著門清晰地看到了。

齊思瞞站在沙發(fā)邊,側(cè)對著她,半邊臉頰上,一個清晰的、鮮紅的五指掌印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浮現(xiàn)出來,紅腫得刺眼。

而云依,就站在齊思瞞對面,很近很近。她的臉色蒼白得嚇人,嘴唇抿得死死的,一只手還下意識地半舉在身前,那姿態(tài)……那姿態(tài)……

影寒的目光,最終定格在云依那只微微顫抖、似乎還殘留著揮出力道的手上。她小小的身體輕輕晃了一下,睡意瞬間被巨大的驚愕和困惑沖刷得無影無蹤。那雙清澈懵懂的大眼睛,看看齊思瞞臉上刺目的紅痕,又看看云依那只不自然的手,最后,緩緩抬起,帶著無聲的巨大疑問,茫然地看向云依的臉,那張臉正在和十八年來一直照顧自己的“母親”形象融合,直到一絲不差……

記憶……一點點的涌進自己的腦海,自己好像很早就醒了,但自己好像聽到了太多自己難以理解的信息,現(xiàn)在這些信息正在逐步到被自己想起來,被自己一點點的解析……

影寒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感受著身體里出現(xiàn)的陌生力量,最后影寒抬頭,紅著眼,張嘴說話的聲音正在顫抖:“我好像……聽到了好多我不該聽到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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