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煩顧道友帶路。”

蒼羽暫時穩住心思，眼前不論是幻象，或是真實景象，都應要探他一探。

山高險峻，怪石嶙峋，沿著盤旋蜿蜒的石階，攀登而上，可見山中遍植古木，靈草生于沃野，分不清是人為栽種還是自然長成。

身在其中，還隱隱覺得靈氛蕩漾，似有涵養生機之妙。

行至半山腰，經過一段云海石崖，眼前景象似乎又別具一格。

放眼眺望，云濤曉霧，晨輝燭霞，日熹升耀，令人心胸暢快，全然不似東海那般枯燥乏悶。

望見這種景色，蒼羽心情稍為舒暢，隨后又問起天降異災之事。

“自從我拜入古王神宗，幾乎天天都能看見朝霞晨曦，卻不曾見過什么異災。”

“雖然偶爾會刮風下雨，可是風雨再大，也無法撼動天門山。”

“再說了，山中有歷代祖師設下法陣，就算有妖魔興風作浪，我們也能從容應對。”

顧昀如實回答。

看到對方一臉自信，完全沒有憂懼之色，這給蒼羽一種未曾經歷世事險惡的稚嫩感。

“你方才說山外打得昏天黑地，有人來天門山求援，都是些什么人？”

蒼羽繼續問道。

“就跟蒼道友差不多啊，都是其他門派的同道，偶爾也有些古老氏族之人。”

顧昀掰著手指頭，逐一數來。

“什么茅山派、凈土宗、浮黎山、風神閣、赤松峰......”

“這些都是有名有數的，而且來了不止一回。”

“至于那些被堵在山外的，我就不知道了。”

蒼羽暗暗吃驚，因為顧昀所提及的修道門派，除了風神閣，另外幾家在數十年的戰亂中早已傳承斷絕，甚至有些連山門道場都被毀了。

“哦！還有東海的水晶宮！”

顧昀像是剛剛記起。

“水晶宮的人也來過？不知是哪位同道？”

蒼羽隨即留心起來。

倒是顧昀卻樂呵呵地笑道。

“那天我剛好睡懶覺，讓師兄幫忙巡山，所以沒見到水晶宮的道友。”

蒼羽嘴角狠狠抽動，內心不由得火辣辣的。

“修道之人還能睡懶覺啊？”

“不能嗎？”

顧昀一臉不解。

“反正山里又沒有公雞報曉，那些傻鳥也不敢胡亂靠近我的洞府。”

“你還有自己的洞府？”

蒼羽頓時有些驚訝。

“對啊！”

顧昀眨眨眼，一副天真模樣。

“難道別處不是這樣嗎？”

這時蒼羽突然想起了一些往事，當年東海亂得一團糟，先不說私人洞府，就連棲身之所都沒有。

而顧昀卻能夠悠然自在，著實讓蒼羽大為吃驚。

“冒昧問一句，古王神宗合共有多少門人？”

“四十，還是五十？”

顧昀摸摸下巴，心中沉思。

“反正有些前輩常年閉關，根本就見不到人。”

蒼羽不禁搖頭苦笑，這回他總算明白，為何顧昀能夠如此閑散，就連巡山這種事也是一個人。

倒不如說，一個正經修道的宗門，門人數量本就不會太多。

哪怕蒼羽自身修為尚淺，可是在東海的經歷也讓他明白，傳道授法這種事，根本就不適合廣收濫傳。

修煉過程中有無數精深細微之處，需要師長悉心觀察，掌握弟子日常言行習性，方能加以點撥指導。

更別說在修為境界突破時，難免會遭遇各種兇險劫關，須得師長在旁護持。

一位師長帶三五名弟子，都要頗費心思，何況師長本身也要修煉，更不是所有人都樂意照顧弟子的。

像東海這種地方，充其量就是一群雜血龍裔彼此交流經驗，不能指望有前輩點明錯謬。

盲修瞎煉出差錯，幾乎是注定的。

可以想象，在大亂之前，東海的情況估計也跟古王神宗相差無幾，門人弟子屈指可數，平日里沒有俗務勞形煩心，自是閑居福地、安享清靜。

可龍漢初劫后，祖龍葬身山野，真龍殞落無數，為了延續龍族血脈，才會誕生出如此多的雜血龍裔。

而修道之人求的是長生久視、成仙得道，若非必要，肯定不會主動陷入爭斗殺伐。

只可惜，你不尋爭斗，爭斗自來尋你。

跟著顧昀走了好一段山路，在閑談打聽的同時，蒼羽默默記住各段道路和地勢起伏，最終來到栽滿松柏的平坦處。

放眼遠望，閣樓房舍散落其中，談不上法度嚴謹，不過考慮到顧昀這種閑散性子，想必宗門也沒有太多講究。

“蒼道友你在這稍等，我去通報一聲。”

顧昀把蒼羽安置在一座涼亭，自己快跑入內。

一路走來，蒼羽都仔細觀察四周，卻沒有發現任何破綻。

山林景象極為真實，要說這是幻象，那施法之人的實力可想而知。

看著滿山松柏，蒼翠欲滴，空中云卷云舒，使人忘卻種種憂惱煩愁。

不論眼前景象是否真實，可在這里待久了，確實容易讓人舍棄塵俗，安心清修。

可這個念頭剛浮起，蒼羽猛地一巴掌抽在自己臉上，聲音清脆響亮，臉頰登時泛紅。

“無緣無故，為何自抽巴掌？我不曾見過此等修煉之法。”

此時一名白衣男子踏月而至，衣袂翻飛間似有銀河倒瀉，羽冠束起三千霜雪長發，腰懸青冥劍尚未出鞘，周身劍氣已驚得滿山仙鶴齊齊振翅，在霞光里劃出流光軌跡。

“仙君，這位就是我說的蒼道友。”

顧昀站在白衣男子身旁，為兩人介紹彼此。

蒼羽看見此男子，心中一陣惶恐，但還是強裝鎮定地開口道。

“見過仙君。”

白衣男子上下打量著蒼羽，隨后眉頭一皺。

“你也是來求援的？”

“我......”

蒼羽不禁有些凌亂，之前聽顧昀一路介紹，只要是前來求援的人都被仙君勸走了，要是如今自己這樣說，會不會也被勸走呢？

“怎么？不說話？”

白衣男子盯著蒼羽，然后又質疑道。

“你莫不是來求援的？你到底是什么來歷？”

“我是東海水晶宮的弟子。”

蒼羽照實回答。

“你？水晶宮？”

白衣男子直接笑出聲來。

“就你這從泥坑里爬出來的模樣，會是水晶宮的弟子？”

蒼羽低頭看了看自己，由于這一路上亡命奔逃，身上確實沾染了不少泥點污漬。

這副尊容，與那群終日都在大海深處養尊處優的真龍相比，確實有異。

“我剛才還聽顧昀說，你聲稱古王神宗覆滅已久，這又是怎么一回事？”

白衣男子坐到涼亭中，語氣突然變得凌厲。

蒼羽沉默良久，經過再三思量，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

“不久之后，此地會天降災異，古王神宗將會覆滅，幾乎無人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