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可能太早，直播間并無多少人進來，不過沒關(guān)系，他還有很多準備工作要做。

比如熱身運動。

在冰面上打一套五禽戲，踢踢腿，扭扭腰，活動一下手腕關(guān)節(jié)之類。

做完熱身運動，程硯之深吸一口氣，清冽刺骨的空氣直達肺腑，帶著一種清醒的痛感。

掏出那柄厚實的雅庫特刀，他開始在原有的冰窟窿邊緣仔細鑿擊。

直播間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光是看這個雅庫特刀鑿冰的過程其實就挺解壓。

刀刃刮過冰面，發(fā)出“嚓嚓”的脆響，碎冰四濺，在清晨的微光里閃爍著細碎的寒芒。

冰層已經(jīng)厚達三十多厘米，但他每日堅持清理，邊緣的冰相對“新鮮”，比完全新鑿省力不少。

程硯之全神貫注，手臂穩(wěn)定有力，每一次揮刀都精準而堅韌，額角滲出細微的汗珠，轉(zhuǎn)眼在寒風中凍結(jié)成霜花。

他抬頭瞅了一眼直播間，已經(jīng)有了五十多人，一些老朋友們也都上線了，紛紛在直播間刷屏，和他打招呼。

“諸位早上好，”程硯之對著鏡頭露出一個略顯蒼白的微笑，聲音被風吹得有些發(fā)飄，“如昨天所想，今天試試直接泡勒拿河的冰泉。省去燒水的麻煩，應(yīng)該也能更貼近陳老方子里的‘至寒之氣’。”

畫面中，程硯之的身影在冰雪背景下顯得格外瘦削單薄。

他脫掉了防寒服，露出了里面貼身的速干短褲（里面其實還穿著保暖底褲）。病態(tài)的蒼白皮膚在冰冷空氣里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但他眼神異常平靜。

他坐在擴大的冰洞邊緣，用雙手捧起冰冷的河水，仔細拍打著全身。

冰水觸體的瞬間，他忍不住發(fā)出一聲極輕的吸氣聲，但隨即歸于平靜，動作有條不紊。每一寸肌膚都被冰水喚醒，神經(jīng)末梢在強烈的刺激下發(fā)出尖銳的預(yù)警。

“必要的適應(yīng)過程，”他解釋著，聲音很穩(wěn)，“防止下水抽筋。”

與此同時，直播間背景音樂響起，是一首《倩女幽魂》哼唱版。

那聲音空靈悠揚，飄渺，帶著淡淡的悲傷，還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孤獨，像是從亙古的寒風中飄來，帶著難以言喻的禪意，與這茫茫雪原的蒼茫氣質(zhì)詭異地契合。

彈幕伴隨著空靈的音樂迅速滾動：

“居然是這首歌。”

“每次聽到這個音樂我都想死，不活了。”

“為什么我只感覺到安逸，寧靜？好喜歡這個氛圍。”

“我和病帥哥一樣，可以享受孤獨，完全沉醉在這種意境中，無法自拔。”

“他真的好孤獨，好凄涼啊，一個人在世界的邊緣等死，我有點理解他為什么要開直播了，估計是太寂寞了。”

網(wǎng)友“花開富貴”：“哎呀呀！小程啊，怎么越搞越大了，太冒險了！身體吃得消嗎？看一眼我都覺得冷！”

網(wǎng)友“孤獨患者”：“這音樂……配上這畫面……我懂他了。不是不怕死，是想在徹底的孤獨里找到某種活著的感覺。”

網(wǎng)友“佛系青年”：“聽著這音樂看他坐在冰河邊，竟然奇異地平靜了。萬物歸一？”

“顏狗本命”：“他這病態(tài)白的皮膚線條居然還挺好看的！病嬌美人冰泳限定版啊啊啊！”

程硯之做完準備，沒再看彈幕。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屏住呼吸，然后身體向前一傾，以一個略顯笨拙但決絕的姿態(tài)，滑入了冰窟窿之中！

噗通！水花濺起，帶著破碎的浮冰。

鏡頭里，只留下水面劇烈晃蕩的漣漪，黑幽幽的冰洞水面吞噬了他整個身影，除了攪動的水波和浮冰，以及岸邊堆積的雪沫，再無痕跡。

時間仿佛凝固了。只有《倩女幽魂》哼唱版的旋律依舊在空曠的風雪背景音中幽幽飄蕩，更添幾分揪心和寂靜。

一分鐘，不見人上來。

兩分鐘，依然不見人上來。

直播間炸鍋了，無數(shù)問號涌出：

“怎么還不上來？”

“會不會上不來了？”

“這是自殺，還是翻車？”

網(wǎng)友“科學(xué)怪人”發(fā)了個沉思的表情，配文：“零度水冰點就是零度，瞬間熱交換速率極高！理論上他堅持不了多久。”

網(wǎng)友“棍棒求生專家”：“其實他可以找一條長繩子，一頭綁在身上，一頭綁在木棍子上。然后將木棍子橫亙在冰窟窿上。只要木棍子稍微長一些，就不用擔心。”

有網(wǎng)友質(zhì)問：“你怎么不早點建議？現(xiàn)在建議哪還來得及。他也看不到哇。”

有人加了一句：“木棍子還能和雅庫特刀綁在一起，充當長矛。”

“就這病懨懨的，還拿長矛跟雪狼和棕熊搏斗嗎？有獵槍就夠了。而且現(xiàn)在說的是冰泳的事，扯打獵干什么？”

“這條河挺大挺深的吧，我看這河面，一眼望不到頭，估計都有幾十公里寬了，我有深海恐懼癥，萬一這大河里有什么怪獸，一口把他吃了怎么辦？”

【用戶ID：青芷】：“人呢？！！！上不來了？？？”

【用戶ID：糯雪】：“嫂子，你怎么又來？和我哥還過不過了？”

【用戶ID：青芷】：“你別誤會，我和他早已成為過去式了。現(xiàn)在只把他當親人。”

不過，這時候，沒人搭理她們。

大家真的擔心了！

【用戶ID：花開富貴】：“小程！！！”

【用戶ID：棍棒求生專家】：“媽的！我就說要綁棍子！！！”（后面刷屏了一堆棍子符號）

【用戶ID：深海恐懼癥】：“啊啊啊別啊！我剛才說河里有怪獸是瞎說的！快上來啊！”

【用戶ID：急診科醫(yī)生】：“超過三分鐘了！冷水浸沒窒息風險劇增！需要立刻……”

就在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擔憂演變成恐慌時，“嘩啦”一聲響！

程硯之的頭猛地從冰洞邊緣破水而出！水花四散。

他大口喘息著，冰冷的空氣吸入肺中化作濃郁的白氣。蒼白的臉上沾著水珠，頭發(fā)濕漉漉地貼在額角，但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帶著一種挑戰(zhàn)極限后純粹的、難以言喻的光彩。

他用手臂攀住冰洞邊緣堅實的冰層，微微顫抖著，但動作利落地翻身上了冰面，渾身赤裸的上半身暴露在寒風中，皮膚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就呈現(xiàn)出一種奇異的、凍傷般的粉紅，水珠迅速凝結(jié)成冰晶。

坐在冰上，程硯之急促地喘息，胸膛起伏，對著鏡頭努力扯出一個笑容，牙齒控制不住地微微打顫：

“呼……呼……冰……冰爽！刺……刺激！頭…有點懵……但，沒事！”

大家松了一口氣，歡呼。

就在這時，鏡頭后方，風雪深處，傳來清脆的少女呼喚聲，用的是生澀的漢語：“哥哥……小程……哥哥？”

阿麗娜和尤利婭的身影出現(xiàn)在視野盡頭，正深一腳淺一腳地踏雪而來。

阿麗娜手里拎著一個鼓鼓囊囊的皮袋子，尤利婭則興奮地朝這邊揮著手。

程硯之一愣，下意識地想抓衣服遮一下，卻只摸到濕冷的冰面。

直播間畫面里，病弱蒼白的青年赤膊坐于冰窟旁，渾身蒸騰著寒氣和水汽，遠處兩個鹿皮襖的少女在風雪中奔來，加上那曲如泣如訴的《倩女幽魂》，構(gòu)成了一副極具視覺沖擊力和荒誕感的冰原圖景。

彈幕再次爆發(fā)：

【用戶ID：導(dǎo)演在哪里】：“這構(gòu)圖！這劇情！偶像劇都不敢這么拍！”

【用戶ID：酋長之女駕到】：“我靠！這就是那對雅庫特雙胞胎美少女？真漂亮啊！之前程哥說起過，但從來沒出鏡。”

【用戶ID：凍不死真愛粉】：“啊啊啊程哥快穿衣服！別凍壞了！美少女也是來看光（劃掉）直播的？”

【用戶ID：社會性死亡】：“大型社死現(xiàn)場！主播你……你還好嗎？（笑出鵝叫）”

【用戶ID：浪漫主義者】：“風雪、冰河、赤身搏擊自然的人、奔來的少女……好原始的浪漫！”

【用戶ID：青芷】：“……”

蘇蘅芷內(nèi)心頗不平靜，有那么一絲兒吃醋，不過一想到自己和程硯之早就結(jié)束了，而自己已經(jīng)有丈夫，有女兒，便平靜了下來。她現(xiàn)在只把程硯之當親弟弟，她比程硯之大幾個月。

【用戶ID：糯雪】：“……”

林糯兒撇了撇嘴，心說，剛才人家擔心得要死，結(jié)果你倒好，在那邊泡妞，還一次泡倆？

不過，似乎程硯之對那兩個女孩并沒有那種意思。因為，隔著屏幕，林糯兒都能感覺到程硯之的手足無措和尷尬。頓時眼眸彎成了月牙兒。

“要不，等我放寒假了，我過去找他？那邊好多雪啊，去玩玩雪多好！”

……

程硯之顧不上看彈幕了，他冷得牙齒打顫更厲害，趕緊手忙腳亂地去抓扔在一旁的保暖衣物。而直播間人數(shù)，在背景音樂與這戲劇性一幕的疊加下，悄然突破了開播以來的最高值。

在線人數(shù)居然破了一千，要知道，他粉絲數(shù)才一萬多啊！

很多幾十萬粉絲的大V，甚至百萬大V直播，很多時候也沒有這么多人在線呢。

這個冰泳視頻，也被人錄了下來，傳播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