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退回六月初，童貫率軍行邊班師回朝，一起回來的還有西軍。

宋夏兩國停戰，西夏邊地只留下少部分軍隊戍邊，西軍開至京畿以準備明年伐遼之戰。

自從趙良嗣等使臣回來后，宋廷君臣就開了一場會。

會議的主題是，是否履行宋金盟約，違背檀淵之盟，北伐燕云。

自趙佶起，宋廷上下，其實都不太想開戰。

因為趙佶那份私信，鬧出的烏龍，就算打下來也只得到燕京和其所轄州縣，劃不來。

這次就連之前支持開戰的蔡京，都成了反對派，因為朝廷沒錢了。

這些年蔡京一直在為趙佶搞錢，他也的確會理財，不像西城所那般明顯的搜刮民脂民膏。

西城所是以楊戩、李彥為首的太監，專門為皇帝搜刮民財所設，以皇家名義四處圈地擴地。

將百姓的田強行沒收，再租給百姓耕種，強行收百姓為佃戶，惹的天怒人怨。

這次宋江起義，也是西城所手筆，他們將水泊梁山收歸公有，漁民想要打魚、采藕、收割蘆葦，都被苛以重稅，逼得漁民造反。

蔡京的手段更高些，他借恢復王安石新法之名：推行市易法、青苗法，強行借給商人、農民高利貸。

不斷改變鹽業、茶葉專賣制度，商人買來的鹽引，沒幾天就出新的告知他們需要重買，弄得商人傾家蕩產。

也致使一斤鹽，價格高達三百錢，是遼地鹽價十倍有余，臨近遼國的百姓因吃不起鹽，紛紛舉家投遼。

改革貨幣，大量發行當五、當十錢，將這些錢強行借貸給百姓，但收稅又只收小錢，以此坑害百姓。

還有方田法、市舶司改制、強行攤牌貢品……

總之他做的這些事，都是提前透支民脂民膏，供給趙佶享樂。

如今十幾年過去，百姓已經榨不出油水，民力疲乏至極。

過去幾年一直和西夏作戰，今年又有宋江叛亂，河北、山東等地一直收不上稅。

明年再征遼國，已經沒有錢糧支撐了。

再加上鄭居中、梁師成等人的勸諫，趙佶本已經打算放棄此次攻遼。

童貫見此大急，他有一個愿望，成為歷史上第一個太監封王，站在太監成就最高點。

而神宗皇帝留下的祖訓，收復燕云者可封王，童貫以此為畢生目標，眼見目標達成在即，怎么可能就此放棄！

于是童貫不斷攛掇趙佶，稱此乃完成祖訓、收復燕云、功蓋漢唐的最好時機。

并給趙佶出了個餿主意：以第一次派使者去金國結盟時，金國皇帝阿骨打說過：“兩國攻遼，各憑本事。”

即誰打下來算誰的為由，攻占燕云十六州。

到時候攻下來，有這個理由，也不怕金人來追討。

趙佶被說動了，他重新開了個會，再次提出攻遼之議。

這次蔡京依舊反對，理由是國庫沒錢，然后他就被兒子蔡攸，和政敵鄭居中一起攻擊。

趙佶這些年也越來越厭惡蔡京，因為蔡京這兩年，給他搞的錢越來越少。

也就順水推舟，讓蔡京致仕了。

——·——

蔡京致仕的消息，在汴京、甚至全國都引起極大轟動。

許多士人都認為，皇帝身邊沒了奸臣當道，一定會清明起來。

陳途安只能說：你們想多了，趙佶不可能清明，他還在挖通往李師師家的地道呢。

皇宮通往李師師家的地道還沒通，趙佶就發了場大火。

開封府上報，醉杏樓遭了賊。

李師師和其丫鬟梨兒下落不明，李師師干娘、王婆子被賊人殺死、藏尸在廚房柴堆。

李師師家中大部分財物不翼而飛，疑是有賊人盜竊殺人、擄走了李師師。

趙佶大怒，他足足等了十二年，李師師從丫頭片子熬成了大美人，就等著他采擷，卻跟他說人丟了？！

他罷免了開封府尹，暗中給新任開封府尹下令，全城搜檢賊人下落。

十日之內，李師師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一時間，整個汴京雞飛狗跳，新任開封府尹也是一個頭兩個大。

汴京這么大，十天怎么可能搜檢完？

更何況，有些人他還不敢查。

陳途安就是開封府尹不敢查的人之一，自始至終就沒捕快來他宅中。

而他要找的李師師，一直躲在后宅，整日和陳途安泡在一起。

眼見十天期限快要到，開封府尹心急如焚，忽然有個熱心好市民過來舉報。

這個熱心市民，是南城瓦子的茶博士，說他之前在瓦子里，看見幾個不似好人的臭外地的。

這幾個臭外地的，互相稱呼“宋公明兄”“吳用”“燕青”，說什么要夜訪李師師。

那開封府尹大喜，又是吳用、燕青，又是“宋公明兄”，這不就是賊寇宋江嗎？

連忙詢問了幾人長相，熱心市民的回答，和河北傳來軍情皆全部一一對應。

巨寇竟然摸到了汴京城里，還殺了人、擄走皇帝看上的女人，這可是捅破天的大事。

就算事情是假的，那也是一定要是真的！

他當即帶著那位熱心好市民，前去面見皇帝。

趙佶聽完熱心市民所說，以及開封府尹分析后，額頭都冒出一層冷汗，又驚又怒之中還帶著后怕。

他這些天一直在讓人挖地道，要是地道早通幾日，會不會他一鉆出地道，就落入賊人手中？

這樣的后果，趙佶不敢想。暗自慶幸幸好只是李師師被抓走了，幸好地道還沒通。

同時又怒不可遏，這巨寇竟然敢進京，城里那么多禁軍、官差竟無一人察覺，難道都是擺設！？

當即下詔，罷免了高俅禁軍太尉之職。

高俅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稀里糊涂丟了手中權力。

不過他也不冤，這些年侵占禁軍軍營開發房地產，又將禁軍當做免費勞動力，四處建房。

但禁軍們不這么想，一個個都舍不得高俅走。

這些年高俅除了搞房地產，還弄出許多其他產業，高家人也管不過來，通通丟給禁軍大小將領。

一個個將領吃得滿腦肥腸，手底下兵油子沒了軍營不用訓練，去給將領們打理產業，也能領到些賞錢。

加上朝廷發的錢糧，都過得挺滋潤，遠比邊軍好多了。

和常常被克扣軍餉的邊軍不同，汴京三大營的軍頭們，生意做得飛起，還真開不上那點兒錢。

等到七月中旬，李師師失蹤的風波，在汴京城過去。

趙佶這才下令結案，宣告此乃賊寇宋江所為，朝廷將加大力度圍剿宋江。

汴京百姓得知消息，皆是即驚駭不已，人心惶惶。

不是說宋江山窮水盡了么？怎的還潛入了汴京作案！

民間很快流出傳言：說這是宋江狗急跳墻，得知皇帝下令在皇宮和醉杏樓之間挖掘地道，是皇帝準備私會李師師。

宋江想要綁架皇帝，要挾皇帝把皇位讓給他。

一時間京城流言四起，到處都是趙佶的桃色新聞。

有些想出名的伎女，放出消息，自家院子里就有通往皇宮的密道，引得無數好奇之人，前往伎女家中探訪密道。

甚至連趙佶早年，還未繼位時的花邊新聞都被扒了出來。

汴京城的百姓，才不管傳聞真不真、也不怕皇帝會不會追查。

口口相傳而已，就連太后的花邊新聞他們都傳過……

而這些，自然都是陳途安放出的消息，熱心市民也是天地團一小頭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