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疏和楊帆等人，微瞇著雙眼，有些困乏，不時左右挪動著身子，好讓他們久坐的屁股和酸痛的腰，能夠伸展一下。

為了能找到飾演“陳家明”的合適人選，他們已經連著試鏡2周，見了不下300個藝人。

但這些藝人都有一個通病，他們太清楚，太在意，自己帥不帥了。

以致于，在耍帥這個點上，非常刻意。而他這個角色，又恰恰要帥而不自知。

有時他甚至都在考慮，要不找一個素人帥哥，反而能演繹出這種清爽的帥氣。

他們連連嘆氣，此時聽見屋外敲門聲響起，馬上調整姿勢，準備下一個面試。

“請進。”

只見進來的男生，皮膚略黑，寸頭，骨相立體，桃花眼，挺鼻薄唇，透著一股難得的清爽感。

“各位老師您們好，我是周旭，今年18歲，飾演過的角色有《何必有我》的肥貓，《顛佬正傳》的阿狗，《人民英雄》的阿細，以及《紅高粱》的余占鰲。”

“講一下你對角色的理解。”

“這個角色是深情，謙遜有禮，俊朗，有才華，所以走到哪里都是焦點，是符合絕大多數女性幻想的角色。”

“他在學生時期，便是一個典型的校園男神。但學生時期的他，對待感情還是青澀懵懂的。

所以演繹學生時期，我會用好比躲閃的眼神，暗處地默默觀察心儀女生的細節。”

“展現他愛情萌生階段，對愛情的后知后覺。”

“而他的社會人時期，他更加成熟了，再見舊愛。他的感情是瘋狂的熱烈的，這樣的情緒都外化在他的行為上，他的眼神變得充滿占有欲和侵略性。”

“就像這樣。”

周旭一個箭步，走到亦疏跟前。

含情的桃花眼，初看是情欲，再看是暗含憤怒，糾結，痛苦，重重復雜的情緒，就好似再見舊愛，眼神中充滿了故事。

亦疏明顯一驚，暗嘆眼前男子眼神的表現力之豐富，僅通過眼神，便傳達出他的故事。

導演楊帆原本鎖緊的眉頭也逐漸舒展，最終露出喜色，這不正是他要的感覺嗎？

他迫不及待想看更多的演繹。“你再演繹一下，初見朱鎖鎖的場景。”

“Action.”

周旭站到舞臺的中央，突然身子撇了一下，就好似被人撞到了一般，他彎腰想要在地上拾起某個物體。

他一抬頭，眼神卻定住了，就好似舞臺中確實還存在著一個人，能和他眼神交流。

一瞬間，周旭便用眼神的變化。展現出青年面對女子，從驚訝到驚艷，再到一見傾心的變化。

精確細膩的表演，堪稱一絕。

導演楊帆臉上喜色更盛，如果說方才只是8分的滿意度，那現在就是9.5分。

更難得的是，這個名為周旭的男生身上，有一種難得清爽感。

亦疏也同樣起雞皮疙瘩。但奈何該試鏡人的形象和她想象中的“陳家明”有差距。

他太黑，太痞，不夠有書卷氣。

楊帆微弓著腰，幾乎要立刻起身，拍板角色，卻被亦疏一把按住。

她微微搖了搖頭，示意還有人選。

用兩人才聽得到的聲音，低語道：“我覺得他形象不對。不是我心目中“陳家明”的形象。”

楊帆卻不服。“我們最近幾天都看了候選人，你有看到任何一個眼前一亮的嗎？沒有！而他就是讓我眼前一亮的。”

“他不論是人物理解和演繹表達，都是我滿意的。你否了，我還是喜歡。”

“頂多只能進備選。”這已經是亦疏最大的退讓。

看著眼前黑皮膚的周旭，亦疏內心還是抗拒的，她心目中的“陳家明”是白面書生，周旭形象就是不對。

楊帆此次態度堅決，直接發話。“周旭你表現不錯，具體試鏡結果，7天內給你答復。”

周旭沒等來入選男主的答復，反倒是等來了，劇組要延期拍攝的通知。

張漫玉和鐘楚虹的檔期原因，估計要下半年才能開拍了。

應該說是好消息嗎？劇組還未透露男主角的選角，還隱晦表達他還有機會。

真是雞賊的劇組，這一天天的就是白嫖。明明都不知道拍不拍了，還要勾著你。

如果不是看在張漫玉和鐘楚虹參演份上，他都想不甩臉了。

他現在天天上上課，偶爾去拍拍小角色，也挺好的。

好吧，其實也不好。只是奈何88年香江，沒有適合他的好角色。

久未有響聲的大哥大，卻突然響起。

知道他“大哥大”號碼的人不多，統共就幾個人。

現在是1988年2月，快到柏林電影節的評選時間。

周旭接通電話：“喂？”

“周旭是我，張一謀，還記得我聲音吧。

告訴你個好消息，我們的《紅高粱》參選了柏林電影節，馬上2月12日就要開始評選了。你有時間嗎？要和我們一起去柏林電影節參選嗎？”

“張導，必須的。我猶豫一秒都是對這個事情的不尊重。”

其實關于1988年柏林電影節參選也有一個小故事，此次電影節本來初定由陳大導的《孩子王》參選，但他執意要參賽法國戛納電影節，導致華夏的參賽席位空缺，所以《紅高粱》是臨危受命，臨時補上的。

周旭馬上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陳子強，陳子強也是豪氣，大手一揮，就包了幾人來回機票和食宿，并囑托一定要領獎回來。

周旭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張一謀，卻遭到了委婉的拒絕。

周旭細想也是，這部片子的參選，代表著國家的電影形象，窮家富路，再窮也不能窮在這個點上。

是他考慮的不周。

周旭和張一謀等人因出發地不同，所以統一在柏林機場相聚。

周旭和眾人相隔一月在柏林再見，又有了不一樣的感觸。之前還感覺拿大獎遠著呢，現在感覺好像又挺近的。

鞏黎再見他已是一副大姐姐的姿態，沒有了拍戲時的特別情愫，看來是已經出戲了。

張一謀卻是看著蒼老了不少，不知是不是最近忙電影節的事情累的。

西影廠長吳恬明，以及莫嚴也過來了。

鞏黎起了個頭，搭了幾句話，大家寒暄了幾句，就相顧無言。

幾人都不是活潑的主，男人嘛，也沒什么好聊的。

就不像小女生能嘰嘰喳喳的，像個小麻雀。能從東門的二大爺聊到西門的好吃煎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