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酉時竊傘(蓄謀奪珍)
書名: 白桂典當行作者名: 聽雪云齋本章字數: 3528字更新時間: 2025-06-30 16:54:22
污水中浸泡的狼狽仿佛給了她一層扭曲的庇護。蘇琪琪癱在蘇隱舟扔來的矮凳上,冰涼黏膩的污水透過薄薄的旗袍料子滲進來,激得她一個哆嗦。那聲警徽后的厲喝還在耳邊嗡嗡作響:“賠償!道歉!”。她猛地抬頭,濕漉漉的亂發黏在腫脹發紫的半邊臉上,擠出兩行混著污水泥痕的“熱淚”,朝著如標槍般立在面前的蘇璃嘶聲哀叫,聲音抖得七零八落:
“警…警官!我賠!我認錯!我賠!”她掙扎著想站起來,腳下一滑又結結實實坐回污水泥潭里,刻意伸長脖子展示那道被自己指甲劃傷的血痕,“是我蠢!是我鬼迷心竅,被這店里的邪氣沖昏了頭才會發瘋!”她沾滿咖啡漬的手指,痙攣般指向展柜深處,那雙被驚恐和淚水糊花了的眼珠子,卻像被無形的磁石牢牢吸住,粘在那把靜靜橫陳的“霓裳”骨傘上,貪婪的火苗在狼狽的表象下狠狠舔舐著靈魂。
那把傘!燈光下,錯金銀的絲線如同活蛇般纏繞著灰白細密的骨節,每一道弧線都透著沉睡千年蘇醒般的詭異優雅。傘尖一點寒芒在幽深的襯布上若隱若現,每一次光影的微妙流轉,都仿佛無聲地呼吸著冷冽的氣息。從她第一次在小眾收藏論壇驚鴻一瞥,這傘就成了盤踞在心尖的毒瘡,日夜燒灼著她的貪婪!三千萬?算個屁!它合該是她蘇琪琪的私藏!這把凝聚著死亡華美、透出妖異尊榮的器物,就該被她這樣的流量頂流掌握,在千萬人膜拜的鏡頭前閃耀!(貪欲早已扎根盤踞)
見蘇璃眉峰緊鎖,不為所動,目光銳利如刀刮過她裝腔作勢的臉皮,蘇琪琪心頭一突。不行!硬抗不行!她猛地撲向摔在腳邊、屏幕碎裂如蛛網的手機。那殘存的攝像孔里還殘存著一絲微弱紅光,在錄音!她一把抓起,像抓住救命稻草,也像握緊最后的武器,對著麥克風口發出帶著哭腔的尖利控訴,淚水鼻涕糊得一片狼藉,語調卻帶上了一種奇異的煽動和破釜沉舟的決絕:
“家人們——!你們都聽到了!警察同志根本不管這黑店的邪門!”她聲音陡轉,充滿“悲壯”的絕望,“但我琪琪今天!豁出去了!”她猛地扭頭,目光再次掃過那把骨傘,貪婪混著她此刻扮演的“反抗者”姿態,燒得她眼睛通紅,“為了大家!為了不再有人受害!我蘇琪琪!自掏腰包——”她故意喊出巨大代價,聲音因為激動而扭曲,“剩下的,懇請家人們眾籌助力!我買下這把邪傘!立刻交給警方當鐵證!當眾銷毀它!讓妖物無所遁形!家人們!幫幫我啊——!”
這招“自我犧牲”的悲情牌,在碎裂的直播錄音里卻透出一股歇斯底里的狂熱!平臺殘存的直播間雖黑屏,卻立刻被瘋狂的水軍彈幕引爆,真實的獵奇觀眾也被卷入風暴:
【琪琪姐大義!】【眾籌鏈接開!老娘刷火箭!】【邪傘必須毀!兄弟們頂起!】【進度條破百萬了!快!】
虛擬的金額如同洪水猛獸般洶涌滾動,在她眼中匯聚成貪婪的海洋!眾籌進度條在她喊話間暴漲!數字瘋狂跳動,映在她扭曲充血的眼瞳深處。
“警官!”她猛地抬頭,臉上混合著污水的淚痕還未干透,一種急切的、充滿表演感的諂媚混合著深處壓抑不住的狂喜,“大家支持我!錢籌夠了!我這就取傘當證物!您…您得親眼看著它,這邪物厲害得很!”
她幾乎是踉蹌著,從污水的禁錮中掙扎爬起,腳步虛浮,卻目標精準地撲向那個致命的傘柜!柜體的冷光反射到她臉上,瞬間點燃了她瞳孔深處的饑渴綠火。背脊巧妙地一擰,如同排練過無數次,她用自己裹著臟污亮片旗袍的身體,嚴嚴實實地擋住了所有監控探頭的角度,制造出一個完美的死角陰影!
動作!
她的右手機械卻又精準地探出,直接摸向柜門邊緣那個微乎其微的細小鎖扣位置——這是她斥巨資從黑市弄來的情報,這古董柜的一個設計缺陷!指尖用力猛頂某處肉眼幾乎不可見的金屬卡榫!
“咔噠!”
一聲輕得如同枯葉斷裂的微響。
那嚴絲合縫的柜門,極其突兀地向內彈開了一道寸許寬的幽暗縫隙!
就在這微響發出的同一瞬間!
她的左手,早已在起身前就悄然探入腳邊那個鼓囊囊的蛇皮包夾層。指尖觸碰到那冰冷的替代品時,一股強烈的嫌惡感掠過心頭——淘寶同款骨傘的木柄握在手里粗糲又廉價,裹著傘尖倒刺的金箔在陰影里也透著一股暴發戶般刺目的庸俗,像廉價鍍金項鏈硌手的假珍珠!(贗品與真品云泥之別)
就是現在!
右手假意急切地去扶那彈開的柜門縫隙,引開蘇璃的視線!
左手則如毒蛇出穴!裹挾著刺骨的貪婪和志在必得的狠辣!五指張開,直接抓向縫隙里那道更幽深、更冰冷的真品傘柄!
指尖剛一觸碰到那灰白密實的骨骼材質,一股冰涼徹骨的寒意混著某種讓人心悸的悸動感,瞬間沿著指骨爬進她的心臟!她貪婪地深吸一大口氣,左手如同鐵鉗,死死摳入蛇皮包底部特制的隔層里,粗暴兇猛地將那把沉睡的妖異“霓裳”塞了進去!
搖椅陰影里,林珈藍的嘴角極輕地撇動一下,像是無聲的冷笑,低垂的視線落在手中骨梳上,指節漫不經心捻過一根細微梳齒。
柜臺后,柳煙羅墨玉般的眼底掠過一絲極淡、如看蟭螟般的冰冷不屑,隨即垂下眼瞼,指尖捻著一頁泛黃賬冊的邊緣,姿態疏離如雪塑冰雕。
一旁捧著青玉貔貅的蘇隱舟,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笑意絲毫未變,甚至加深了眼角幾許笑紋,仿佛什么都沒察覺,又仿佛一切都了然于心。他不緊不慢地撫過貔貅背脊鱗片,動作流暢自然。
反手!如同丟棄沾滿穢物的垃圾!蘇淇淇左掌握著那柄廉價金箔仿品,順勢借著身體遮擋的慣性,將假貨傘狠狠捅進展柜空洞!
“這柜子門怎么彈開了?老古董果然邪門!”蘇琪琪故作驚惶,手忙腳亂合上柜門。
“走路當心看腳,濕滑地界容易摔跤。”蘇隱舟和氣的叮囑聲適時響起,像個溫吞的老掌柜在提醒冒失的客人,字句滴水不漏,完全蓋過了蘇琪琪合門的動靜。
就在她強作鎮定、身體還保持著擋柜門合攏姿態的瞬間。她抬眼的余光,極其不巧地、正正撞上了柜臺之后,柳煙羅微垂的眉眼。
那個女人,甚至連眼神都沒完全給她。只是隨意地伸出青蔥般細白修長的手指,極其優雅地、輕輕拂弄了一下鬢邊那朵玲瓏剔透的羊脂白玉蘭。一個簡單至極的動作。燈光下,那張冰雪雕琢般的側臉線條清絕,毫無瑕疵,美得令人窒息,更美得讓蘇琪琪骨子里的自卑和骯臟瞬間無所遁形!
剛剛竊取重寶的狂喜,瞬間被這無聲美貌的冰冷碾軋引爆成滔天嫉恨和瘋狂的毀滅欲!巨大的落差感混合著心底最深處的卑劣,如同巖漿噴發!此刻,她懷里揣著的不是價值連城的古傘,而是一桶滾燙炸裂的毒油!
領口那顆隱藏的領夾麥克風,緊緊貼著她因為劇烈呼吸而起伏的喉部皮膚。
一個壓得幾乎只有她自己才能聽清、但又仿佛是惡魔低語的切齒詛咒,裹挾著污濁的唾沫星子,從她劇烈張合的齒縫間狠狠擠了出來,每一個音節都淬滿了世間最惡毒的憎恨:“臭婊子……死人臉……等老娘回去……用這寶貝傘賺夠了錢……非……非雇人把你那張裝模作樣的賤臉皮……一片一片活活撕下來……糊到這傘面上才夠本……賤貨……”
字字含血!句句淬毒!
她以為這惡毒的宣泄只有她自己品嘗。但就在咒罵出口的剎那——“滋——嗡!”領夾麥發出極其短促而強烈的電流干擾雜音!幾乎在同時!
直播間里所有的觀眾,都清晰地聽到了這段如同地獄惡鬼呢喃的低語!被放大的電流聲如同毒蠅群振翅,清晰地、一字不落地傳遞了出來!【??????】【我聽到了什么?!雇兇剝臉?!】【臥槽這女人瘋了!絕對的瘋子!】
而近在咫尺,柳煙羅的嘴角浮現出一絲不易覺察的清淺的冷笑。
蘇琪琪抱著沉重的蛇皮包,里面裝著那把冰冷刺骨又讓她心醉神迷的古傘,腳步虛浮又帶著一絲得逞的癲狂,幾乎是逃也似的撞出了當鋪沉重的門檻。外面潮濕的冷風拍打在臉上,帶著一絲自由的幻象和巨大貪欲燃燒后的滾燙。
白桂典。
送走蘇警官后,門內死寂如淵。咖啡污濁絞著冷檀,盤旋不散。
門內濁氣盤旋。柳煙羅冷眼掃過空蕩傘柜,冰刃似的吐出三個字:“沖傘來的。”纖白指尖點了點其他珍寶,“滿架金子不摸,專偷這燙手的山芋……沒臟東西吹風,誰信?”
“嗬!這是盯著咱家飯鍋下勺啊!”林珈藍一骨碌從搖椅里彈起來,骨梳耍花槍似的轉得溜圓,笑嘻嘻戳老狐貍脊梁骨,“老蘇!鍋里都進耗子爪了,還裝菩薩呢?”
蘇隱舟枯手“啪”地按住噼啪亂跳的算盤珠。金絲眼鏡往鼻梁下一拽,老眼精光如鉤子甩向林珈藍:“裝?老朽巴不得這妖風再猛些!”他咧開嘴,像黑店掌柜摸到了肥羊:
“您神魂有缺,記憶碎如殘片。當年茅山秘傳載明——
“每煉化一尊千年怨靈,便補全一縷神魂,拼回一角記憶。“
“然妖魔戾氣蝕骨!煉靈(除妖)后必有七日潮汐(虛弱期)——“
“首日癱如敗絮,次日僵若寒尸。此五日五夜,您與砧板魚肉無異。“
說完,老眼猝然迸毒針似的光:
“鬼王那廝教唆賤婦竊傘,謀得便是您潮汐期的七日死穴!
它要抽您仙髓為燭,照它的修羅道!“
枯甲“鏗“地刮過算盤赤珠:
“放傘入世,實為三重局:
一釣鬼王現爪牙,引蛇出洞;
二飼妖靈吞穢氣,養肥再宰(注:肥靈=強效補魂藥);
三示弱誘敵——“
枯手突然劈向虛空:
“待它撲向潮汐期的您……
正是柳姑娘霜刃剁蛇頭的時辰!“
柳煙羅袖中寒氣“錚“然作響,鬢角殘蘭應聲碎落最后一片玉瓣。
(霓傘入世,即是獵場開閘。男主復蘇的記憶,終需怨靈血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