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按照掌門道玄真人的指引，林七夜推開了祖師祠堂的大門。

門的那一端仿佛連接著另一方世界，將所有的喧囂全部阻隔。

許是怕驚擾到諸位祖師們的安眠。

沙沙沙！

一道突兀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簾，掃帚劃過地面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

那獨(dú)臂老人身上散發(fā)著一股淡淡的死氣，仿佛是一具早已失去靈魂的傀儡。

對于林七夜的出現(xiàn)，他也熟視無睹。

直到無意瞥見他身后背負(fù)的神劍時，手中的動作方才有了一瞬間的停滯。

沉寂了百余年的心跳，在這一刻徹底亂了！

作為天下第一仙門歷代祖師的安眠之地，祖師祠堂并不宏偉，甚至可以說是寒酸。

整個院子里只有一個大殿，供奉著諸多的牌位。

祖師祠堂內(nèi)燭火通明香火繚繞，青云祖師與青葉祖師兩人的靈牌高高在上。

哪怕林七夜平日里有多么懶散不羈，在這一刻也無比鄭重地上了三炷香。

上完香拜祭完歷代祖師之后，林七夜才算得到了完全的認(rèn)可，成為了大竹峰名副其實(shí)的首席。

等到他從大殿內(nèi)走出，早有一道身影在門外等候。

錚！

只聽得一聲劍鳴，墨雪神劍就落入了對方的手中。

獨(dú)臂老者在握住仙劍的瞬間，整個人氣勢陡然一變。

原本佝僂的身軀變得挺拔，光是站在那里就像是一柄欲要貫穿蒼穹的利刃。

他在看向墨雪的眼神中飽含著太多的情緒，與當(dāng)時的蘇茹如出一轍。

難道他……

就是師娘口中的那個故人？

“沒想到她竟然把它都傳給了你……”

萬劍一緩緩開口，只是聲音嘶啞猶如兩把刀鋒相互摩擦。

“來吧！”

“讓我看看你是否有資格來繼承它……”

他的話音剛落，行將朽木的頹廢一掃而光，眼神變得無比凌厲。

墨雪神劍被他反手丟出，深深刺入院子里唯一的那棵老樹，只余一個劍柄在外。

那把快要磨光了的掃帚，在萬劍一的手中搖身一變成了不亞于九天神兵的存在。

“前輩！”

“有劍無酒何以稱作是論道？”

“既然要論道自然是先論酒而后論劍！”

林七夜狂笑一聲，揮手間一壇美酒朝著對方飛去，懸停在萬劍一的面前。

這美酒還是田靈兒的“孝敬”。

雖說不是什么絕世仙品，但卻是師娘蘇茹親手采集靈果所釀。

萬劍一渾濁的雙眼中頓時有了一絲神采，一掌拍掉泥封仰頭將美酒飲盡。

“痛快！”

沒想到時隔多年，他還能重新品嘗到這個熟悉的味道。

眨眼之間兩人的面前就多了無數(shù)個酒壇，都有了七八分的醉意。

轟！

兩股強(qiáng)大的劍意同時攀升狠狠碰撞在一起，卷起一場無形的風(fēng)暴。

滾落在腳邊的酒壇剎那間盡數(shù)化作了齏粉。

沒有驚天動地的法力波動，也沒有神通術(shù)法的痕跡，有的只是兩個意志的爭鋒。

截然不同的兩種劍意在空氣中相互較量，摩擦出肉眼可見的火花，爆發(fā)出實(shí)質(zhì)的劍鳴。

唰！

萬劍一被點(diǎn)燃了戰(zhàn)意，眸子里如同有萬千星辰閃爍。

他率先發(fā)起攻擊，將手中的掃帚當(dāng)做仙劍朝著林七夜一劍斬落。

林七夜拿起青玉酒葫又猛地往嘴里灌了幾口，將斜倚在墻角的另一把掃帚凌空攝入手中，同樣一劍祭出。

砰！

兩道身形同時倒飛而出，腳下青石鋪就的地面布滿了道道裂痕。

萬劍一沒想到林七夜一個小輩，單純劍意的比拼就能與自己勢均力敵。

不愧是蘇師妹選中的好苗子！

對方的確有繼承墨雪劍以及那一招的資格。

天地正氣，浩然長存，不求誅仙，但斬鬼神！

萬劍一口中念念有詞，整個人的氣勢再次攀升。

“不求誅仙，但斬鬼神！”

八字真言，字字如雷，在寂靜的祖師祠堂小院內(nèi)轟然炸響。

萬劍一原本佝僂的身軀此刻仿佛化作了一柄開天辟地的巨劍，那柄破舊的掃帚在他手中爆發(fā)出難以想象的鋒芒。

一股慘烈決絕、一往無前的氣息沖天而起，瞬間撕裂了祠堂上空積壓了不知多少年的云靄。

連院中那棵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老樹都在瑟瑟發(fā)抖，墨雪劍柄嗡嗡震顫。

那不是法力，而是純粹的意志。

是一往無前，劍出即帶著桀驁不馴的氣勢，不畏天地、不敬鬼神，具有睥睨人間的威嚴(yán)。

林七夜瞳孔驟縮，渾身的醉意在剎那間被這股驚世駭俗的劍意驅(qū)散得干干凈凈。

他感覺自己仿佛站在了萬丈懸崖的邊緣，面對的不是一把掃帚，而是劈開混沌的太古神鋒。

萬劍一動了！

他只是簡簡單單地將那柄掃帚向前一遞。

卻蘊(yùn)含著萬鈞之勢，帶著一股玉石俱焚不死不休的慘烈。

空氣被無形的力量撕裂，發(fā)出尖銳刺耳的厲嘯。

整個祖師祠堂小院的空間仿佛都凝固了，時間在這一刻被拉得無比漫長。

供奉著歷代祖師靈位的大殿內(nèi)，燭火瘋狂搖曳，明滅不定，香爐中的青煙被無形的劍氣攪得粉碎。

那些代表著青云門千年榮光的靈牌，此刻竟似感受到了某種共鳴。

尤其是最高處的青云祖師和青葉祖師的靈牌，隱隱有光華流轉(zhuǎn)。

“斬！鬼！神！”

萬劍一嘶啞的聲音再次響起，如同九幽寒冰摩擦。

那柄掃帚的尖端，一點(diǎn)凝璀璨到刺目的光芒驟然亮起，帶著斬滅一切的決心直刺林七夜的眉心。

林七夜全身的汗毛倒豎，血液似乎瞬間凍結(jié)。

他本能地想要催動法力，想要施展神劍御雷真訣。

但體內(nèi)的力量在這股純粹劍意的鎖定下，竟如同陷入泥沼，運(yùn)轉(zhuǎn)遲滯。

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一點(diǎn)寒芒在眼中急速放大，仿佛下一刻就要將他連同神魂湮滅。

錯了！

一個念頭突兀地在林七夜的腦海中像是閃電般劃過。

這斬鬼神的劍意，并非僅僅是向外的毀滅與殺戮。

而是率先斬去心中名為怯懦的“鬼神”！

先斬自身再斬他人，方能發(fā)揮出劍訣的極致威力。

但求一個出劍無悔，但求一個心中無愧。

絕不會像萬劍一一樣落得個心如死灰萬般頹廢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