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劍山莊，內院大殿內。

黑色裹尸袋拉開。

一具干癟尸體呈現出來，其上爬滿了黑紅經絡，看起來，宛如一尊陰邪的朽木雕刻。

其胸腹處，有一個巨大的血洞，此時，黑血已干，看起來極為駭人。

殿內，六道身影聚集。

赫然是三莊主，以及五樓管事。

眾人面色皆是低沉。

“圣佛寺信徒……”三莊主‘葉煒’皺眉沉吟。

“弟子辦事不力，請莊主責罰。”冷霜玉當即跪下。

“的確要好好責罰，這還是剛剛通過考核的新晉家丁，轉眼便出了這種事。若不是打更樓那邊發現及時，沒有發生禍亂，你冷霜玉萬死難辭。”

三莊主還沒有說話，場中另一位女子，鍛劍樓管事葉婉清，便冷笑開口。

“婉清。”

三莊主‘葉煒’擺擺手，語氣平靜無波：“事情經過，我已知曉，是萬劍樓當機立斷處置在先，打更樓趕赴協助處置在后。這名新晉家丁，也并非虔誠信徒，一直沒有出現過參拜痕跡，最近才顯現端倪，便被擒殺。霜玉那邊，功過相抵，起來吧。”

聞言，葉婉清也不好再發作，冷哼一聲，不再言語。

冷霜玉站起身，聲音清冷：“此事說明，圣佛寺余孽已經再度開始活躍在蒼河境內。最好，還是全莊上下排查一番。”

“嗯，”葉煒點頭，“靜石，此事交給你辦。其他樓務必鼎力協助。我再修書一封，送蒼河縣令。”

“是！”打更樓管事‘葉靜石’拱手領命。

“你們先下去，霜玉留下。”

四樓管事行禮退出，殿內只余二人。

“你說立擒殺之功的，是叫李牧的新丁？”

“正是。”

“此人如何。”

“考核第二，劍法精通之上，頗具靈性，擂臺戰中以巧破力，贏下的正是這拜佛異化的‘樊榮’。

據教頭趙猛所言。

這李牧，初入莊時，身體孱弱，練武調理后，今夜一見，氣血雄壯，已近破關。”

“你未親眼見其出手，只聽他說，情急之下連刺三劍‘雨刺’，成此傷口？”

“正是。”

“你覺得，此子是否有所隱瞞？”

冷霜玉頓時微微蹙眉：“三莊主的意思是……”

“但，此人連氣血一關都未破，看起來也不像曾身負劍法，的的確確是純粹修煉了我藏劍山莊的滴水劍法而已。”

“滴水劍法四層劍勢，唯一能造成這般傷勢的，也僅有第一層‘雨刺’劍勢，連刺三劍，倒也合理……”

“是合理。”葉煒點頭，“更合理的解釋是，他只用一劍便做到了，而且，是滴水劍法。”

“一劍？！”

冷霜玉忍不住驚訝，哪怕是她，僅憑滴水劍法，都做不到一劍刺出這樣的傷勢。

那李牧是如何做到？

“不知你有沒有聽說過，天下武學，大成之上，還有一層……名喚‘登峰’。”

“登峰？請三莊主指教。”冷霜玉的確不知。

這恐怕已經是核心弟子才能接觸的秘傳。

葉煒緩緩道：

“一門劍法修煉至爐火純青，經年累月觀想這門劍法的真意，福至心靈，便有可能將大成級再推上一步……這便是，登峰，而后造極。”

“任何武學，理論上，都存在‘登峰’層級。”

“滴水劍法只是入門劍術，無人在意。”

“但不巧……我便將滴水劍法練至‘登峰’。”

鏗！

葉煒輕拍劍鞘，佩劍彈出，劍吟清亮，躍至掌間。

他驀然朝前一刺。

空氣集聚收縮，而后膨脹，被一劍刺破。

嘭！！！

一聲驚響，豁然炸開重重氣旋，一道錐形氣旋擊出丈許才轟然消散。

如果李牧在這里，必能看出。

這一劍，赫然跟他施展出來的‘登峰級劍勢-滴水穿石’一模一樣！

一旁的冷霜玉眸中滿是震驚。

“滴水劍法大成之上，竟然還有這樣的劍招？”

“如果是這一招……的確，一劍足矣！”

“可是，李牧？”

三莊主可是整個蒼河縣都為數不多的劍道高手，本身天賦極高，從小開始練劍，足足二十五年的錘煉打磨，能施展出這樣的劍勢，雖然驚人，但不出奇。

可李牧，才入門多久？按照常理，目前恐怕小成級都沒有。

不過，若此子心機深沉，故意隱藏自己的天賦……

“如果此子真能做到，那只能說明……”三莊主的臉上，竟流露了一絲罕見的笑意，“他天賦異稟！生來便是潛龍臥野，有劍道宗師之資！”

頭一次，冷霜玉聽到，三莊主如此評價一個人。

其眼中的欣賞與期待，溢于言表。

“三莊主，我去將他請來。”冷霜玉當即要動身。

“不必。”

葉煒搖首，“你就算叫他來，也問不出什么。平日里稍加關注便是，不必驚擾，勿要聲張。

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云便化龍。即便有天賦，也需苦練，磨礪，機緣……

更何況，世上不缺天才，若不能為我所用，何必費心。

你不是已經給了他一本《問水劍訣》抄本么，且看他能走多遠。”

……

“這樊榮突然異變，給我逼得太急，一不小心用盡了全力。”

“應該能糊弄過去吧。”

李牧拿著賞賜，回到屋中，回憶起今天種種，想到跟冷霜玉之間的對話，感覺應該沒有什么紕漏。

冷霜玉當時也沒有多問，應該是信了。

至于送到三莊主那里，這一位能否看得出來……

看出來不對勁，也沒辦法。

如果沒有好處，那便咬死不承認。

暴露實力，頂個天才之名，成為眾矢之的，絕對不是現在的他能承受得起的。

無人護道，沒有一飛沖天的機緣……天才一般早夭，多災。

蟄伏發育才是長遠之計。

不過，跟樊榮一戰，也讓李牧明白一個道理。

“光有劍法，氣血，也不夠。眼下肉身苦弱……必須武器，護甲，身法，等等加持。最好還有毒粉，暗器之類的……”

跟拜佛異化的樊榮這一戰。

真是給李牧嚇怕了。

他很害怕，自己會再次受傷。

這次是運氣好，殺的是藏劍山莊認定的異端，管事冷霜玉非常大方點了他的功勞，給了賞賜，才這么快完成消毒療傷。

但他遲早要出去闖蕩。

這世道這么危險，遇到的兇徒，只會更多，更強，更狠。

而且存在這般詭異的佛像……說不定，這世界會有妖魔！

妖魔，是更加未知的恐怖。

“缺銀錢，缺劍譜，缺大藥，缺裝備……好缺，什么都缺……”

李牧感覺到了深深的不安全感。

還好，冷霜玉很大方，這筆賞賜，緩解了他的一些焦慮。

“黑霜……”

劍長三尺七寸，墨紋鋼鍛造，通體漆黑，劍身刻印霜紋，略微揮動，便生輕吟。

“好劍！起碼上品。”

他熟讀《藏劍載錄圖譜》，拭劍上千柄，一眼就能看出，這柄‘黑霜’比起先前領取的普通青鋒劍好了不止一個檔次。

“賣出去，二十兩，三十兩都不止……”

如此想來，應該感謝樊榮獻功……

否則，想得到這般賞賜，得什么機緣？

不過，最珍貴的，還是眼前這本劍譜抄本。

“問水劍訣。”

【《問水劍訣》，入門天賦要求：50.0（綠）】

【天賦已達標，翻閱可洞悉入門要領】

李牧將其翻開。

眸光閃動，書頁上涌動點點晶瑩綠光，隨著翻頁不斷飛出，觸及他的額間后隱沒。

原本晦澀難明之處，瞬間被點化。

沒多時。

全套問水劍訣的基礎套路，深深烙在了李牧腦海中。

【問水劍訣：0/100（未入門）】

李牧微笑，熟悉的感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