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陽光正好。
李牧睡了個難得的好覺,推門而出。
新屋清幽舒適,噴灑了芳香驅蟲水后,也無蚊蟲。
朝旁遠眺,靈澗峰邊緣,一群洗衣房的女奴抱著一桶桶衣物,正在浣洗。
這些女奴很多身材都長開了,粗陋衣衫遮掩不住飽滿的曲線。
以往都是早早出門吃早飯到萬劍樓上工,但成了家丁,時間便寬松許多,才有閑暇看到這般風景。
女奴們邊洗衣邊說笑,忽然有幾道目光注意到這邊的白衣少年郎,頓時目光一亮,秋波暗送,朝他招手。
李牧裝作沒看到,轉過身去。
這些洗衣房女奴雖素面朝天,卻不乏姿色不俗的,又頗為熱情,難怪趙拓總愛往那里跑,這便是家丁中的銷金窩啊……
可惜她們是白拋媚眼了,在李牧眼中,不如一本劍譜更有吸引力。
撫摸了一下腰間的佩劍,該干飯了。
慢悠悠來到木棚,正有十幾位家丁正在用餐。
家丁和拭劍奴同在木棚用飯,但家丁用飯時間寬裕,伙食檔次也高了不止一倍。
一個大碗,裝著玉米粥,外帶兩個大肉包,還有豆漿。
大口下去,滿滿的肉餡,吃一口玉米粥,再喝一口甜豆漿,可謂享受。
三個月來,頭一回吃這么豐盛的早餐。
“木頭,成了家丁就是暢快啊,聽說午飯,晚飯,都有三塊把子肉……這才叫伙食啊!以前那些,真是……”
一位光頭少年也端著盤子坐下來,忍不住感嘆。
正是慧真。
他換了白衣短打,這些天練武,體質健強,若不是佩劍,而是帶棍,真有點武僧的味道。
昨夜入住后,二人聚著喝了小酒,吃了一大盤把子肉,揮霍了慧真剛得到的賞賜,也是美哉。
“這才有點人樣。”李牧點頭。
奴籍更換的文書,昨夜也有人送到手中。
現在,他已成為蒼河縣外城藏家山莊‘編戶’,是為‘良籍’。
二十年后,如果他體力不濟,無法再勝任家丁一職,便可申請轉回蒼河縣外城,購置良宅良田。
這樣的家丁確實不少。
畢竟不是人人都有練武的天賦,有升遷到藏劍子弟、管事的空間。
相比三個月前,這樣的未來,已經光明許多了。
“但我有大衍劍箓,怎么可能混個家丁,就到頭了。”
李牧眼眸微亮,瞥了一眼劍箓信息。
【氣血:9.2↑】
【滴水劍法:1921/2000(小成)】
李牧微笑,今日滴水劍法便可大成了。
……
萬劍樓門口。
兩道瘦高的白衣身影走近,對著門口值勤的趙拓行了一禮。
一位是長發束于身后的翩翩少年郎,一位如同佛寺少年武僧。
“來了,看來休息得不錯,”趙拓昨天剛收了兩人的銀子,自是面帶笑意,“值樓的一些規矩,我叮囑你們幾句,簡單的很。”
一番言語,趙拓便帶著另一名家丁離開。
這便是值樓交班了。
李牧和慧真要在這里守到午時三聲鐘響。
旁邊有桌椅,還有茶水,沒了自可去茶水房續。桌底更是藏了幾本閑書,顯然都是前輩們留下打發時間的,跟前世的保安其實差不多。
兩人商定,每人站片刻就輪換,另一人可以歇著看書,或是巡樓。
畢竟頭一天值樓,若是太松散,被冷霜玉殺個措手不及,恐遭責罰。
慧真站得筆直。
李牧則坐下,倒一杯清茶,隨意抽出一卷。
《蒼河兇人志》。
“嗯?兇人……”李牧提起了興趣。
翻閱片刻,他略為震驚,沒想到,蒼河這邊這么不太平。
這本兇人志,記載的不全是蒼河本土兇徒,各地到蒼河附近闖下兇名的,都有載錄。
其中,李牧便看到了自己關注的一人。
【抱山雕。原名柳霸河,霸刀山莊少莊主,十年前滿門被屠,世人皆以為其已殞命,五年后攜一巨雕重現蒼河城外,憑一手‘雪翼刀法’,悍然截殺長寧鏢局二十三人,襲殺天河武館主、長興武館主,占山建寨,號‘抱山雕‘,名登黑榜九十八……】
其上,還有某家丁看過后,寫下的凌亂批注,字跡隱約可辨:
【此匪三年前曾被城府軍聯合五大武館圍剿,僥幸逃脫,如今卷土重來,恐又掀腥風血雨。】
有人接:
【上所言是極!此獠五年前據說已入內壯,不知如今又是何層次?愿大莊主早日出關,將其鎮殺!】
又有人接:
【若非大莊主閉關,哪有今日‘抱山雕’橫行霸道?十年前我藏劍山莊名劍大會橫空出世,大莊主劍挑霸刀三位莊主,刀劍之爭毫無懸念……】
雜七雜八,都寫滿翻頁了,但剩下都是閑扯。
“這‘抱山雕‘柳霸河,身世凄慘,際遇艱辛,卻幾次死里逃生,實力也不斷精進,殺人無算,難怪兇名響亮……”
李牧驚嘆,隱隱感覺這其中,還有玄機。
總能僥幸脫身,卷土重來,這也太厲害了點。
怕不是有高人暗中相助,否則就是開掛了……
不過線索寥寥,此類匪徒也有高人操心,李牧只是暗暗記下,畢竟這‘抱山雕’仍然盤踞在蒼河,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除此人外,還有極多兇徒,說得玄乎。
李牧忽然看到一個名字,登時一驚:“三莊主?”
【……藏劍山莊三莊主,葉煒。十年前,得知愛妻柳夕病亡于霸刀山莊,欲帶走其遺體,反被關押數月,而后一夜白頭,頓悟‘無雙寂劍’,破籠而出,一劍死傷百人,帶走亡妻遺骨,立下不世兇名!】
難怪三莊主中年白頭,愁容不展,極為孤寂的模樣,原來是個癡情種。
這倒不是關鍵,關鍵是這‘無雙寂劍‘。
一劍斬百人!好猛!
李牧全力施展滴水劍法,能傷周圍數人就已經不錯,一劍傷百人,那得多強?
厲害,想學,可惜現在自己的天賦,想必不夠……
而且,法不輕傳。
這種絕學,不成為核心弟子,恐怕也學不到。
“慢著……該不會,霸刀山莊覆滅,跟藏劍山莊也有關吧?”
李牧突然冒出一個念頭。
葉煒這一劍,死傷這么多霸刀子弟,雙方肯定結怨。
作為藏劍山莊三莊主,葉煒若仍不解氣,哪怕不是主謀,推波助瀾……
越想越有可能,至少,柳霸河可能就是這樣認為。
堂堂一個少莊主,有高強武功,不走正道,去落匪,只有一種可能,就是別無他法……
“如果說,蒼河的所有勢力,都是他的仇家,那他落匪,另立山頭,也是情有可原。這樣的話,如果有高人支援他,想必不會有什么大勢力,否則,借勢復仇即可……”
李牧隨意推敲了一下,倒沒有較真,畢竟這些只是從書中線索主觀臆斷出來,真相如何,也只有當事人才最清楚。
除了藏劍霸刀的恩怨,還發現有些玄乎的異常。
【武僧摩羅多,自西域圣佛寺遠游至此,遭蒼河第一大幫黑虎幫圍殺,重傷墜崖,第二日,傷勢竟痊愈,如入瘋魔,從蒼河城口殺至黑虎幫,不分好歹,屠戮數十無辜百姓,覆滅黑虎幫,后被城府軍當街圍殺至死。死狀慘烈,經絡凸起,呈黑褐色,血肉干癟如枯木。】
整本兇人志看完,李牧得出結論。
江湖險惡,兇徒好多。
大乾天才如過江之鯽,動不動就頓悟,簡直駭人。
另外,見到‘抱山雕’之流,必須跑。
他看到這個名字就右眼皮狂跳。
所謂左眼跳財,右眼跳災……李牧寧可信其有。
“此人斷然不會帶人來藏劍山莊送死,唯一需要小心的,就是郊外,或者運鏢到蒼河城的時候。”
“獨自一人的時候,看來藏劍山莊這身皮得換掉。而且,得多拿點情報,免得引火燒身。”
李牧暗自警醒,一股不安全感涌上心頭,心中也有了一些謀算。
至于那個武僧摩羅多……有點過于玄奇了。
看上面還有批注【夾帶私貨,宣揚佛門】,李牧便知,作者應是位虔誠佛教徒,講得玄乎些,也正常。
偶爾,慧真也會說一些奇妙禪機、玄奇故事,不足為奇。
只笑笑,拋之腦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