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便利店的卷閘門剛拉起半米，陳默就聽見后巷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他直起腰，手里的拖把還滴著肥皂水，就見張遠抱著筆記本電腦沖進來，鏡片后的眼睛熬得通紅，領口皺巴巴地卡在鎖骨上。

“陳哥！”張遠把電腦往收銀臺一放，指尖在觸控板上快速滑動，“昨晚那加密文檔有問題！我今早用公司的檢測軟件掃了一遍——”他喉結滾動兩下，屏幕藍光映得臉色發青，“里面嵌了遠程監控程序，有人在實時追蹤我們的操作記錄。”

陳默放下拖把，手背在褲腿上蹭了蹭。

后頸的汗順著脊椎往下淌，他想起昨晚電腦里炸響的機械音，還有短信里那句“6789，你父親的命”。

“什么時候發現的？”他聲音平穩，指節卻捏得發白。

“凌晨三點系統自動更新時跳出警告。”張遠抓起柜臺上的涼白開灌了半杯，水順著下巴滴在襯衫上，“對方技術手段很高明，普通殺毒軟件根本查不出來。我建議暫時停手……”他突然頓住，因為陳默正盯著墻上父親的舊照片。

那是十年前老陳頭在工地搬磚時拍的，安全帽壓得眉毛都皺著，卻笑得很憨。

“停手？”陳默伸手摸了摸照片邊緣的塑料膜，前世父親咳血倒在出租屋地板上的畫面突然涌上來。

那時他剛送完第37單，手機里還躺著站長的消息：“新人都比你快，不想干就滾。”他喉嚨發緊，“我爸的命在他們手里，張律師，你說我能停嗎？”

張遠張了張嘴，最終把到嘴邊的“太危險”咽了回去。

他看見陳默攥著拖把桿的手背青筋凸起，像前世送單時爬二十七層樓梯的模樣——那股子悶頭往死里攢的狠勁又回來了。

門鈴叮咚作響。

林疏桐踩著細高跟走進來，米色風衣下擺沾著晨露，懷里抱著個牛皮紙文件袋。

她徑直走到收銀臺前，把文件袋推給陳默時，陳默注意到她無名指戴著枚銀戒，戒面刻著極小的“R”字母。

“看看這個。”她的聲音比昨天更冷，“2003年江寧市‘曙光基金’崩盤案。”

陳默翻開復印件，頭版標題刺得眼睛發疼。

十年前他還在送外賣，對這種金融新聞沒概念，但“許文濤”三個字像根針，扎得他太陽穴突突跳——昨晚電腦黑屏前閃過的“6789”，此刻正印在報道末尾：“據內部人士透露，該基金清算密碼為四位數字，或與操盤手許文濤私人標識相關。”

“許文濤二十年前就注銷了所有賬戶，消失得干干凈凈。”林疏桐指尖敲了敲“6789”，“但最近三個月，有三筆海外匯款通過暗網流入江寧市，收款方賬戶尾數……”她抬眼看向陳默，“和你彩票上的兌獎號后四位一樣。”

后巷的風灌進來，陳默打了個寒顫。

他想起昨晚摸出彩票時，號碼在暮色里泛著幽藍，像某種被喚醒的暗號。

張遠湊過來看，呼吸噴在他后頸：“所以昨晚那個警告……”

“叮——”

陳默的手機在收銀臺震動，屏幕亮起“平臺法務部”的來電。

他接起來，聽著對方用公式化的語氣說“押金明細涉及用戶隱私，無法提供”，突然笑了。

“張律師。”他掛了電話，從抽屜里抽出份草擬好的新聞稿推過去，“聯系你認識的財經記者，標題就寫《某外賣平臺被指隱瞞押金流向，疑似卷入非法集資》。”

張遠盯著新聞稿里加粗的“20萬騎手押金去向成謎”，突然明白陳默為什么堅持查下去——前世他被平臺扣了三個月押金，父親住院時連住院費都湊不齊。

此刻陳默眼里閃著冷光，像把磨了十年的刀終于開了刃。

下午三點的陽光透過玻璃照在“晨光”招牌上，門鈴卻比往常更沉。

進來的男人穿深灰西裝，領帶系得一絲不茍，手里捏著張燙金名片：“陳老板，我是宏遠集團的財務顧問周明。”他笑得很得體，“聽說您最近在查李振宇的賠償案？”

陳默把剛泡好的茶推過去，茶水在杯里晃出漣漪：“周先生有話直說。”

“宏遠欣賞有野心的人。”周明手指輕點桌面，“但有些事，不是小生意能摻合的。”他起身時西裝下擺帶起風，“陳老板要是想擴張便利店，我們可以提供低息貸款——但前提是，別再盯著那起破賠償案。”

門關上后，張遠從里間沖出來：“這是威脅！我現在就報警——”

“報什么警？”陳默扯下圍裙搭在椅背上，“他們連話都沒說死，警察來了能怎么樣？”他低頭擦著咖啡杯，倒影里眼睛亮得嚇人，“但他們越急，說明我們越接近真相。”

傍晚收攤時，王哥蹲在門口修監控攝像頭：“小陳，這攝像頭被人剪斷線路了！”陳默湊過去，看見金屬外殼上有道新鮮的劃痕，像用匕首劃的。

系統提示音在手機里響起：“【任務更新】清理職場壓迫者→揭露資本黑幕，獎勵待解鎖。”

陳默盯著屏幕，嘴角慢慢揚起。

路燈亮起時，他看見斜對面的電線桿后閃過道黑影，和昨晚那輛黑色轎車的位置一模一樣。

“陳哥，你看這個！”

張遠的聲音從里間傳來，帶著難以抑制的顫抖。

陳默走進去，就見他捏著張泛黃的老照片，照片里是二十年前的江寧市碼頭，穿藍布工裝的男人背對著鏡頭搬貨，后頸有塊醒目的紅色胎記——和陳默父親后頸那塊，形狀分毫不差。

張遠抬頭時，眼鏡片上蒙著層水霧：“陳哥，這……”

陳默的手指懸在照片上方，遲遲不敢觸碰。

窗外的風掀起桌上的舊報紙，頭版“曙光基金”四個字被吹得翻飛，像團燒得正旺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