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

“保護軍師！”

吶喊聲、兵器碰撞聲、慘叫聲在山洞中回蕩。

趙云的槍桿終究抵不住數柄長戟的猛砸，“啪”地一聲斷裂，他棄了半截槍桿，拔出腰間長劍，卻發現刀刃早已卷口。

廖化的斷矛也被砍飛，只能再撿起斷刀與敵人撕扯。

洞外的喊殺聲漸漸低沉，只剩下火焰爆裂的噼啪聲與濃煙滾動的呼嘯。

廖化背靠著洞壁，左臂的箭傷早已麻木，只剩下刺骨的疼痛順著血管蔓延。

低頭看向被血浸透的衣袖，布條下的傷口還在汩汩滲出暗紅的血，混著洞壁的潮氣，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腥氣。

身旁的趙云單膝跪地，亮銀槍斜插在焦黑的土地上，支撐著他搖搖欲墜的身體——那桿曾挑翻無數敵將的長槍，此刻槍桿已裂開半道深縫，槍尖的紅纓被血火浸染成黑褐色。

“趙將軍……”廖化的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箭……箭矢都沒了。”

他踢開腳邊空癟的箭囊，囊底還沾著幾星血泥。

方才最后一波敵襲，已經耗盡了他們的武器與體力。

如今手中的斷刀早已卷刃，刀背崩出數個豁口，連砍斷一根燃燒的木柴都顯得費力。

那些敵人已經學聰明了，每次退出去的時候，會將尸首和兵器一起帶走。

趙云沒有回頭，他盯著洞口外翻涌的火光，肩胛處的兩支羽箭隨著呼吸微微顫動，每一次起伏都牽扯著撕裂般的劇痛。

“我知道。”他的聲音冷得像冰，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們算準了我們已到強弩之末。”

洞外突然傳來一陣金屬碰撞聲，緊接著是士兵的呼喝：“點火！把柴草全堆上去！”

干枯的荊棘與茅草被成捆拋入洞口，烈焰“轟”地一聲騰起，瞬間吞噬了最后一絲空氣。

濃煙如墨，卷著灼熱的氣浪灌入洞內，廖化被嗆得劇烈咳嗽，眼淚混著煙灰糊滿了臉。

他看見趙云猛地站起身，卻因吸入過多濃煙而踉蹌著后退半步，手中的斷槍“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咳……嗆死我了……”廖化捂住口鼻，視線被濃煙模糊。

他看見火光中晃動著無數持戟的身影，那些士兵臉上蒙著浸油的布巾，正獰笑著將更多柴火推向洞口。

熱浪灼得皮膚生疼，洞頂的巖石被烤得“滋滋”作響，碎石不斷剝落。

“走不了了……”趙云的聲音從濃煙中傳來，帶著一種近乎死寂的平靜。他彎腰撿起斷槍，槍桿在掌心裂開的木紋硌得生疼，“元儉，你護著軍師往后退。”

“退到哪里去？”廖化突然笑了，笑聲里滿是絕望，“后面是巖壁！難道要學地鼠打洞不成？”

他踢開腳邊一塊燒紅的炭塊，火星濺在鎧甲上，燙出焦黑的痕跡，“這些狗賊……是想把我們燒成焦炭！”

諸葛亮扶著洞壁咳得喘不過氣，鶴氅被火星燎出數個破洞，臉上沾滿灰垢。

他望著洞外越來越密集的火光，眼中第一次露出無措的神色：“等不來主公的援兵了嗎？”

他的話語被濃煙截斷，剩下的嘆息隱沒在噼啪的火聲中。

趙云猛地轉身，血污糊住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狠厲：“軍師勿憂！趙某今日便是死，也要為你殺出一條路！”

他抓起斷槍，槍尖直指洞口，卻因體力不支而晃了晃。

方才連續搏殺早已耗盡了他的力氣，肩胛的箭傷每一次牽扯都讓他眼前發黑。

廖化看著趙云搖搖欲墜的背影，又看了看洞外逐漸縮小的空隙——那是他們與死亡之間僅存的縫隙。

濃煙越來越濃，肺腑像被火鉗炙烤，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燒感。

如今，他手中的刀已斷，身旁的勇士也已力竭，死亡如同洞外的火焰，正一寸寸吞噬著最后的生機。

“將軍，”廖化的聲音忽然平靜下來，他握緊手中的斷刀，刀刃抵在掌心，“與其被燒死在洞里，不如沖出去殺個痛快。”

趙云回頭看他，濃煙中，兩人的眼神在火光映照下交匯。

一種看透生死的決絕。

“好。”趙云扯出一絲血色的笑，撿起地上半塊燒裂的盾牌，“元儉，隨我來！”

兩人對視一眼，不再言語。

趙云笑著對身后諸葛亮道：“軍師，子龍先走一步！”

說著，大踏步陷入濃煙之中。

“這幾只死老鼠，這次非熏死他們！”說著，臉上迸發出奸計得呈的狂笑。

“咯啦。”一聲骨頭斷裂的聲音。

眾人驚奇發現，那剛才還大笑不止的士卒頭上多了一半斷刀！

學液順著卷曲的刀刃咕嚕嚕往下冒！

煙霧中，兩個全身如黑炭的身影若隱若現！

“鬼！鬼！”

聽到有人驚呼，圍在洞口的賊軍們慌張起來。

再看，那兩個黑影現身，他們身上破破爛爛，全無一處好肉，臉上盡是黑灰。

“殺！”趙云和廖化同時低聲吼道。

趙云把斷槍插進了右邊士兵的胸膛。

廖化拔出斷刀，斜劈向左邊的兵士，在胸膛上拉開一條血花。

一步一人。

兩人近，眾人退！

“別怕，他們就兩人，壓上去！”

他們的動作越來越慢，傷口的血染紅了焦黑的土地，每一步都踩在生死邊緣。

“噗——”

一桿長戟刺穿了趙云的破盾，擦著他的肋下劃過，鮮血瞬間浸透了衣甲。

他悶哼一聲，反手用斷槍砸斷戟桿，卻被另一柄長戟掃中腿彎，轟然倒地。

廖化怒吼著撲過去抵擋，斷刀砍在鎧甲上迸出火花，卻被士兵一棍砸中肩膀，劇痛讓他跪倒在地。

火光中，數名士兵獰笑著圍攏上來，長戟的尖刃指向他們的咽喉。

趙云掙扎著想要起身，卻被那頭目一腳踩在背上，槍尖抵住了他的后心。

“哈哈哈！看這就是劉備的猛將！”頭目狂笑起來，靴底碾著趙云背上的傷口，

廖化看著趙云被按在地上，看著頭目舉起的長戟，眼中涌起絕望。

他想嘶吼，想掙扎，卻連抬起手臂的力氣都沒有。

濃煙嗆得他視線模糊，只看見火光在眼前旋轉，如同冥界的鬼火。

就在此時，洞外忽然傳來數聲慘叫，緊接著是箭矢破空的銳響！

“噗！噗！噗！”

三名舉著長戟的士兵突然僵住，眉心各中一箭，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首領大驚，猛地回頭，只見黑暗的山坡上，數十騎黑影如閃電般沖下，為首一人玄袍翻飛，手中長弓還在震顫，箭尖的寒光穿透了火光與濃煙。

“子龍！元儉！我來晚了。”

那聲呼喊帶著焦灼與怒意，如同驚雷般劈開了死寂的火場。

趙云猛地抬頭，透過血污與濃煙，他看見那熟悉的玄色身影勒馬停在洞口。

“主公！”

可，透過他被煙熏火燎的眼睛，看到的劉備的身影漸漸模糊起來，又與眼前那八尺男兒的身影重合。

“是琦公子！”

廖化癱坐在地，手中的斷刀“當啷”落地。

他看著山坡上如潮水般涌來的親兵，看著劉琦眼中毫不作偽的焦急，忽然覺得眼眶一熱，混雜著血與淚的液體順著臉頰滑落。

身上的傷口依然痛苦不堪，但他內心的卻多了一絲明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