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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驟雨疾風摧嬌蕊

  • 孤月照寒殿
  • 米米米陽
  • 4116字
  • 2025-07-03 12:00:00

憑什么?!

憑什么他要主宰她的生死?憑什么他要將她鍛造成殺人的刀?憑什么他要將她最后一點作為“人”的價值都徹底摧毀、碾入泥濘?!憑什么他可以像丟棄垃圾一樣丟棄沈承的真情,丟棄她僅存的一點可憐尊嚴?!

她蜷縮的身體猛地繃緊!指甲深深摳進身下錦被的絲綢之中,發出刺耳的撕裂聲!那雙空洞死寂的眼眸,驟然爆發出令人心悸的寒光!那不再是茫然,不再是絕望,而是淬了劇毒的、如同受傷母獸般、欲擇人而噬的冰冷殺意!

牙齒死死咬住下唇,這一次,不是為了壓抑哭泣,而是為了壓抑喉嚨深處即將沖出的、充滿血腥味的、無聲的咆哮!濃重的鐵銹味在口腔彌漫,混合著冰冷的恨意,形成一種令人膽寒的氣息。

死?

不!

她不能死!

她怎么能就這樣無聲無息地、如同垃圾般死去?!

她怎么能讓沈昭繼續高高在上,如同神祇般操控著一切,踐踏著真心,玩弄著人命?!

一個聲音,冰冷、清晰、帶著毀滅一切的決絕,在她靈魂的廢墟之上,如同驚雷般炸響,蓋住了原有雜音:

“我要他死。”

“我要沈昭……死!”

不是祈求,不是幻想,而是最赤裸、最冰冷的誓言!是來自地獄深處的復仇宣告!

緊接著,這冰冷的殺意如同毒藤般蔓延:

“還有她……那個假仁假義的長公主!這個幫兇!這個用慈愛面具掩蓋蛇蝎心腸的老妖婆!”

“所有……所有將我推入這地獄的人……”

“都要付出代價!”

“百倍!千倍的代價!”

這念頭如同最猛烈的毒藥,瞬間流遍她的四肢百骸!驅散了麻木,點燃了力量!她不再是那個任人宰割的傀儡!她是被仇恨喚醒的、從地獄歸來的復仇之魂!

葉妲猛地從床上坐起!動作牽扯到身體的傷痛,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她卻恍若未覺!那雙燃燒著冰冷毒焰的眼眸,死死地、如同鎖定獵物般,盯住了桌上那枚在月光下散發著孤寂光澤的螭龍環佩!

玉佩?

同心?

呵……

她的唇角,極其緩慢地、極其僵硬地向上扯動。那不是一個笑容,而是一個扭曲的、充滿了無盡恨意和冰冷算計的弧度。如同從地獄深淵爬出的惡鬼,第一次咧開了它的獠牙。

螭龍環佩……沈承的真心……

這被沈昭棄如敝履的東西,或許……是她現在唯一能抓住的……武器?

冰冷的恨意在她眼中瘋狂翻涌、凝聚,最終化為兩點幽深得如同宇宙黑洞般的寒星。那里面,再無半分屬于“葉妲”的軟弱與迷茫,只剩下被徹底扭曲后的、足以焚毀一切的毀滅意志。

月光慘白,映照著她坐在凌亂床榻上的身影。長發散亂,衣衫破碎,滿身傷痕,狼狽不堪。然而,她挺直的脊背,和那雙燃燒著冰冷毒焰、死死盯著螭龍環佩的眼眸,卻散發出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如同淬毒利刃出鞘般的鋒芒。

心如死灰?

不。

灰燼之下,是足以焚盡整個世界的……復仇毒焰。

她,葉妲,從這一刻起,只為復仇而活。

冰冷的月光透過窗欞,慘白地鋪在凌亂的床榻和葉妲挺直的脊背上。那雙燃燒著毒焰的眼眸,死死鎖住桌上那枚孤寂的螭龍環佩,仿佛要將它連同它所代表的欺騙與利用,一同焚毀。

時間在死寂中流逝,又仿佛只過了一瞬。葉妲眼中那足以焚毀一切的恨意,逐漸沉淀,凝練成一種更加冰冷、更加堅硬的實質。復仇,不是歇斯底里的咆哮,而是無聲的、浸透骨髓的毒液,需要精密的容器去承載。

她動了。

極其緩慢地,仿佛每一個關節都銹蝕了千年,她從那片象征著她被徹底摧毀的床榻上,挪了下來。赤足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刺骨的寒意順著腳心直竄而上,卻無法凍結她體內那團熊熊燃燒的毒焰。破碎的天水碧衣裙如同骯臟的裹尸布,隨著她的動作滑落在地,露出下面布滿青紫指痕、吻痕和更多不堪入目印記的肌膚。這些痕跡,在慘淡的月光下,如同地獄繪卷般猙獰刺目。

葉妲的目光掃過自己的身體,沒有羞恥,沒有恐懼,只有一種近乎冷酷的審視。這些傷痕,是沈昭暴行的證據,是她恥辱的烙印,但此刻,在她眼中,它們更是一筆筆刻在靈魂上的血債!是點燃復仇之火的燃料!

她需要清洗掉他身上那令人作嘔的沉水香氣息,洗掉他留下的冰冷觸感,洗掉那場暴行帶來的污穢感!但更重要的是,她需要“凈身”,以一種近乎儀式般的冷酷,洗去那個被徹底摧毀的“葉妲”的最后殘骸,迎接這具只為復仇而生的軀殼!

她走到門邊,并未開門,只是對著緊閉的門扉,用那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命令的口吻,清晰地說道:

“備水。”

“沐浴。”

門外的回廊一片死寂。片刻后,才傳來極其輕微、帶著明顯顫抖的回應:“……是,縣主。”

等待的時間并不長,卻如同一個世紀。葉妲就那樣赤身站在冰冷的房間中央,月光勾勒著她傷痕累累卻挺得筆直的背影,如同一尊從地獄血池中爬出的、沉默的復仇女神像。

終于,門外傳來小心翼翼的叩門聲,以及兩個丫鬟極力壓抑卻依舊帶著恐懼的、細弱蚊蚋的聲音:“縣……縣主,熱水……備好了。”

“進來。”葉妲的聲音毫無波瀾。

沉重的房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隙。兩個穿著素凈布衣、低眉順眼的丫鬟,如同受驚的鵪鶉,低著頭,小心翼翼地抬著一個巨大的、冒著騰騰熱氣的浴桶挪了進來。桶里是清澈的熱水,散發著淡淡的、舒緩的草藥清香。

她們的動作極其輕緩,仿佛生怕驚擾了什么可怕的存在。放下浴桶后,她們立刻退到角落最深的陰影里,頭垂得更低,恨不得將整個身體都縮起來。眼神死死盯著自己的鞋尖,絕不敢往葉妲所在的方向瞟去哪怕一眼。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恐懼。丫鬟們知道,這位看似清雅柔弱的縣主,是王爺親自帶來、長公主殿下“看重”的人。今夜王爺突然出現在此,又悄無聲息地離開,而房內……那濃烈未散的沉水香氣、若有似無的、屬于男性的凜冽氣息,還有縣主此刻赤身散發出的、那股混合著絕望與某種冰冷暴戾的詭異氣場……都讓她們本能地感到了滅頂的危險!

她們是這深宅大院中最卑微的影子,深知一個道理:有些秘密,看見了,就等于死。她們不敢看葉妲的身體,不敢看床榻的凌亂,更不敢去揣測今夜到底發生了什么。她們只想盡快完成差事,然后像空氣一樣消失,祈求自己從未踏足過這個房間。

葉妲對丫鬟的恐懼視若無睹。她赤足走向浴桶。蒸騰的熱氣撲在她冰冷的肌膚上,帶來一陣短暫的、幾乎讓她顫栗的暖意,隨即又被體內更深的冰冷吞噬。她抬腿,跨入浴桶。

“嘩啦……”

溫熱的水瞬間包裹了她冰冷的身體。水珠濺起,落在她脖頸、胸口那些青紫的傷痕上,帶來細微的刺痛。她沉入水中,直到水面沒過頭頂。

溫暖的水流包裹著她,卻洗不掉刻在靈魂上的冰冷恨意。她閉著眼,屏住呼吸,任由自己在水下沉寂。黑暗中,沈昭那張冷酷的臉、長公主偽善的笑容、徐姑姑刻薄的教導、沈承真摯的眼神……如同走馬燈般瘋狂旋轉、撕扯!

窒息感越來越強,肺部如同火燒。就在意識即將模糊的邊緣,她猛地從水中抬起頭!

“嘩啦——!”

水花四濺!

她劇烈地喘息著,水珠順著她烏黑的長發、慘白的臉頰、纖細的脖頸滾落,流過那些刺目的傷痕。她睜開眼,那雙浸過水后的眼眸,非但沒有變得溫潤,反而更加幽深、冰冷,如同淬了寒冰的黑色琉璃,里面燃燒著永不熄滅的毒焰!

她拿起漂浮在水面的絲瓜瓤,蘸滿了澡豆。然后,她開始用力地、近乎自虐般地搓洗自己的身體!從脖頸開始,到肩膀,到胸口,到腰腹……每一個曾被沈昭觸碰過的地方,每一個留下他暴行印記的地方!

絲瓜瓤粗糙的表面摩擦著嬌嫩的肌膚,帶來火辣辣的刺痛。那些青紫的痕跡在摩擦下更加鮮明,甚至有些地方被搓破了皮,滲出細小的血珠,混入水中,暈開淡淡的粉紅。葉妲卻恍若未覺,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她只是死死咬著下唇,眼神冰冷而專注,仿佛在進行一場神圣而殘酷的凈化儀式!她要洗掉他的氣息!洗掉他的痕跡!洗掉那個被玷污的、軟弱的“葉妲”!

疼痛,成了她確認自己還“活著”的唯一方式,也成了滋養復仇毒焰的養料!

角落里的兩個丫鬟,聽著那一聲聲近乎粗暴的搓洗聲,身體抖得更厲害了。她們把頭埋得更低,連呼吸都屏住,生怕發出一絲聲響引來滅頂之災。空氣中彌漫的草藥清香,此刻聞起來卻充滿了血腥和絕望的味道。

葉妲的動作越來越用力,越來越快。水波劇烈地晃動著,映照著她扭曲而冰冷的面容。直到全身的皮膚都被搓得通紅發燙,甚至有些地方滲出血絲,她才猛地停了下來。

她靠在浴桶邊緣,微微喘息。水面上漂浮著被搓下的、混合著血跡的污垢和細微的皮屑。她看著水中自己的倒影:一張蒼白得沒有血色的臉,濕漉漉的黑發貼在頰邊,唯有那雙眼睛,幽深、冰冷、燃燒著毀滅一切的毒焰,如同地獄歸來的惡鬼。

她緩緩抬起手,看著自己因用力搓洗而變得通紅、甚至破皮的手掌。指尖微微顫抖,不是因為疼痛,而是因為那壓抑不住的、冰冷的、即將噴薄而出的毀滅欲望。

“沈昭……”無聲的毒誓,在她心海最深處,如同冰封的熔巖,緩緩流淌:

“今日之辱,他日必以汝之血洗之!以汝之骨鋪路!以汝之魂……祭我湮滅之靈!”

“還有你們……所有將我推入地獄的人……”

“等著吧。”

她閉上眼,任由自己再次沉入溫熱的水中。

這一次,不是為了清洗,而是為了冷卻那足以焚毀理智的毒焰,為了將這刻骨的仇恨,如同淬火般,深深烙印進這具重生的軀殼的每一寸骨血之中。

水面上,只余下幾縷烏黑的發絲漂浮,和一圈圈無聲蕩開的漣漪。角落里,兩個丫鬟如同石雕般僵立,恐懼已深入骨髓。

熹微的晨光透過精致的窗欞,驅散了廂房內濃重的黑暗,卻驅不散那深入骨髓的冰冷和若有似無的沉水香氣息。葉妲蜷縮在冰冷的錦被中,身體每一寸筋骨都如同被拆散重組般酸痛難當,尤其是那些被粗暴對待過的地方,每一次細微的移動都牽扯著尖銳的刺痛。昨夜那場冰冷的“洗禮”和刻骨的毒誓,如同烙印深深刻入靈魂,支撐著她殘破的軀殼沒有徹底垮塌。

門外傳來小心翼翼的叩門聲,緊接著是丫鬟那帶著恐懼、細若游絲的稟報:“縣……縣主,該……該起身用早膳了。”

葉妲緩緩睜開眼。那雙眸子,在晨光中不再是昨夜燃燒的毒焰,而是沉淀為一種深不見底的、冰封的幽潭。所有的恨意、所有的毀滅欲,都被她強行壓入這潭水的最深處,凍結成最堅硬的寒冰。她需要偽裝,需要蟄伏,需要這具軀殼維持“清平縣主”的表象,直到復仇的時機成熟。

她極其緩慢地坐起身,動作牽扯到傷痛,讓她幾不可察地蹙了下眉,隨即又恢復了一片死水般的平靜。她看著地上那件被撕破的天水碧衣裙,眼神毫無波瀾。自己從衣柜里取出一套同樣素雅但質地更厚實的月白色衣裙換上,動作僵硬卻有條不紊。長發簡單地挽起,用一支素銀簪固定。她對著銅鏡,看著鏡中那張蒼白得近乎透明、眼下帶著淡淡青影的臉,抬手,用指尖蘸了點胭脂,極其仔細地、均勻地暈開在臉頰和唇上,掩蓋住那份病態的憔悴,勾勒出一個溫婉柔順的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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