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野大輝將車鑰匙重重拍在警局辦公桌上！
真窩火！一股無處宣泄的火氣在他胸膛里橫沖直撞，花山院凌香那張冷靜刻板的臉，她那無懈可擊的、帶著醫療權威光環的反駁！
“需要絕對靜養”、“熟人不要打擾”，就像一堵冰冷的鈦合金墻，將他隔絕在外。平野大輝腦海中還是石原貴雅最后被護士帶走時，那張空洞得沒有任何表情的臉，那身刺眼的藍白條紋病號服！
平野大輝煩躁地扯了扯領帶，水源病院是東京公認最好的精神病院，設施頂尖，專家權威。不去這里，還能去哪？石原還那么年輕！
花山院博士的話雖然難聽，道理似乎沒有錯，高手一般都不太會說話，見過的好醫生大都這個樣！
治病要緊！平野大輝強行壓下心頭翻涌的疑慮，試圖說服自己。
今天的警情出人意料的少，連個報警電話都沒接到！
下午的陽光斜斜地穿過百葉窗縫隙，中午吃完飯回來的平野大輝試圖將注意力轉移到桌面上堆積如山的卷宗上。
手指翻開文件夾紙張，目光掃過密密麻麻的鉛字報告，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石原貴雅那雙失焦的眼睛，花山院凌香指尖觸碰她下頜的姿態，總是不合時宜地浮現。
時間在壓抑的靜默中緩慢爬行，窗外的城市噪音隔著窗玻璃隱隱傳來，更添煩躁！
忽然，桌上的座機電話鈴聲響了！
平野大輝抓起聽筒：“這里是警視廳搜查一課！”
聽筒那頭傳來巡查部長渡邊義雄焦急的聲音，伴隨著嘈雜的背景音，似乎是在某個公眾電話亭：“頭兒！有案子，緊急！”
“說！”
“就在青葉町四丁目，路邊！一個年輕女孩，渾身是傷，在哭！她說自己被非法囚禁了好多天！剛剛才找到機會逃出來！”
非法囚禁！
“具體位置告訴我，守在那里！不準任何人靠近她！保護現場！”
“明白！位置是青葉町四丁目，‘佐藤蔬果店’斜對面的電話亭旁邊！路人疏散了！受害者已經保護起來了。”渡邊趕緊匯報，“人看起來嚇壞了，衣服破破爛爛，身上有傷，哭得話都不太清楚，一直在說‘囚禁’‘犯人’‘傷害’這些詞。”
“穩住她的情緒！她有沒有說犯人的任何線索！”平野大輝的手已經抓起桌上的筆和便簽。
“問了！她嚇壞了，說話顛三倒四，不過她說到了一個關鍵東西！”渡邊咽了口唾沫，“她說那個犯人在對她實施非法侵害的時候，上衣兜里掉出一張名片！她逃出來的時候，抓著那張名片！她把它塞給我了！”
“名片？名片上什么內容？”
“頭兒，名片上寫的是水源病院，首席精神外科醫師，佐藤健！”
佐藤健？
水源病院！
這兩個詞砸在平野大輝的耳膜上！腦中的警鈴瞬間拉響到最高級別！幾小時前，他才剛剛從那里離開！
“渡邊！守住那個女孩！保護好那張名片！不許離開半步！”
“明白！”
“我現在就過去！告訴那女孩，我馬上到！讓她不要動！”平野大輝“啪”地掛斷電話，一把抓起桌上的車鑰匙和佩槍。
片刻后，引擎咆哮起來，平野大輝一腳油門到底，警車沖出警視廳大院，在東京下午擁擠的車縫中急速穿插。
青葉町。
佐藤蔬果店。
電話亭。
抓著佐藤健名片的女孩！
水源病院。石原貴雅。
這幾個詞在他腦海里瘋狂旋轉交織！
花山院凌香那張臉再次浮現，鏡片后平靜的眼神，她說佐藤健是去外地開會了！
“該死！”平野大輝一拳砸在方向盤上，如果佐藤健真的在外地……那囚禁女孩的人是誰？偽造名片？還是說……花山院凌香在撒謊？
警車在距離事發地還有十幾米的一個街角停下。平野大輝下車，目光掃過四周！
遠處是“佐藤蔬果店”不大的招牌，幾個店員正探頭探腦朝外看，斜對面，路邊一個綠色電話亭，電話亭旁邊，幾個巡查背對著外面，將一個人影圍在中間。
路人被擋在幾米開外，不遠處，一輛警車停著，頂燈無聲地旋轉。
平野大輝大步走過去，一名負責外圍警戒的巡查看到他，立刻挺直身板：“警部！”
渡邊義雄聞聲回頭，讓開位置：“頭兒，人在這邊。”
圈子中心的地上，蜷縮著一個年輕的女孩。她非常瘦弱，披著一件不合身、又臟又破的灰色連帽運動外套，她的頭發凌亂地披散下來，沾著灰塵和不明污物。肩膀抽動著，雙手緊緊抱著自己的膝蓋，整個人縮成一小團，身體顫抖的幅度很大，甚至帶動了她坐著的地磚。
她身上裸露的部分，手腕、腳踝的皮膚上，確實能看到明顯的擦傷、淤青。一只破舊的、沾滿泥土的白色帆布鞋套在她腳上，另一只腳卻是赤裸的，腳底污黑。
“你們怎么不讓她去警車里坐著？地上多涼！”平野大輝一皺眉！
渡邊義雄趕忙解釋：“頭兒！她說什么也不上警車，我們也……”
“名片呢？”
“在這！”渡邊義雄雙手奉上！
是一張邊緣有些破損、帶著幾塊污跡的白色硬質小卡片，被渡邊義雄用證物袋裝著，隔著一層透明塑料，能看到上面清晰的黑色印刷體字：水源病院/首席精神外科醫師/佐藤健。
平野大輝深吸一口氣，蹲在女孩面前！
“我是警視廳搜查一課的平野大輝警部。別怕，你很安全了。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女孩的身體一哆嗦，蜷縮得更緊，臉死死埋在膝蓋里。
渡邊在旁邊低聲道：“頭兒，她一直這樣，剛才喊過幾句‘救命’‘放我走’，但其他什么都問不出來……名字也沒說……”
平野大輝目光掃過女孩破損的衣物和身上的傷痕，沒有立刻繼續追問，他從自己的制服口袋里掏出一條干凈的手帕，遞向女孩：“腳傷了，先簡單處理一下。”
那只拿著干凈手帕的手停在空中幾秒，女孩抽噎的聲音小了一些，她終于試探性地，從抱著膝蓋的雙臂縫隙里，極其小心地抬起一點點頭。
平野大輝首先看到的是那雙眼睛，紅腫，布滿血絲，淚水完全糊花了她的臉頰，淚水在灰塵上沖出兩道清晰的溝壑，但那雙眼睛里的驚恐，清晰得讓人心頭發緊，那是一種刻入骨髓的恐懼。
女孩看到遞到眼前的手帕，又抬頭看了一眼平野大輝，那雙驚懼的瞳孔里似乎有一絲微弱的、尋求依靠的光芒閃過，但隨即又被濃重的恐懼淹沒，她顫抖著手，飛快地從平野大輝手中抓過手帕，然后像躲避什么危險物品一樣，迅速將手帕按在自己赤裸的腳底。
“別怕，”平野大輝維持著下蹲的姿勢，目光平視女孩，“我們都在這里，沒人能再傷害你。現在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女孩用干凈的手帕緊緊捂著腳底，仿佛這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安全感：“吉……吉田……惠子……”
“吉田惠子小姐，”平野大輝重復了一遍，“惠子小姐。我們現在需要你的幫助。”他指著渡邊手里拿著的那個證物袋：“這個，是你帶出來的東西，對嗎？”
吉田惠子的目光驚恐地投向那張裝在透明塑料袋里的名片。一看到它，她的身體又開始劇烈顫抖：“是……是他的……名片……那個惡魔……”
“是他囚禁了你？”
惠子猛點頭，眼淚再次決堤：“是！是他！在一個地下室……好黑好冷的地方……他……他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