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化寺。

李二河踏進智化門的高門檻，看見智化殿外的唐楚鐘。

臉上充滿自信的微笑，他這一次對唐大師的考驗有備而來。

昨晚，點著油燈，他將《中國木建筑修繕技術》瀏覽三遍。

書中，對能用到的石作、木作、瓦作、油漆作等作業技術，爛熟于心。

僅在理論階段，李二河有信心能面對唐大師的考驗。

“唐大師，我來了?！?

唐楚鐘回過頭，看著他滿面春風，問：

“你從哪學的榫卯知識？”

李二河一怔，隨即說：“您的堂弟，唐云鐘?！?

唐楚鐘回過頭，面無表情看著眼前的智化寺。

望著側臉，李二河清晰地看到他的下頜微微顫動。

李二河走上前，道：

“你不考考我是否掌握相關知識嗎？”

唐楚鐘漠然走向木架，朝李二河招手。

李二河三步并兩步，跨上架子，來到殿頂的窟窿處。

“我們修繕古建筑有個大原則?！?

唐楚鐘趴在屋頂上的木架上。

“堅持‘以舊修舊’。”

李二河在書上看到過這個詞語，仍希望聽到唐大師現場的教學。

唐楚鐘指著發霉斷裂的榫卯口說：

“我們要用舊時的工藝技術維修古建筑，修完后要求看不出維修痕跡?！?

他扭過頭對李二河說：

“古建筑修復，挑戰性高，難度大，但肩負的歷史擔子更大，你如果想步入這一行，要先做好心理準備?！?

李二河點點頭。

他現在掌握的木匠技術，做做家具、木制品發明沒什么問題。

但向往更高的木匠技藝發展，就需要有人指點。

像這類高深的技術種類，比如戲劇、相聲等，都流行拜師學藝，方能獲得老前輩的指點。

李二河想起上一世看過的《大國工匠》。

里面就有好幾名優秀工匠，依靠一雙手完成對古文物的修復。

他也想在木匠技術上鉆研。

“唐大師，我想拜年為師?！?

“嘭~”

唐楚鐘手上的米尺，穿過窟窿掉入殿內。

他的臉部肌肉繃緊。

“唐大師你沒事吧？”

唐楚鐘淡淡說：“最近雨水多，胳膊老毛病犯了?！?

他轉過頭對李二河說：

“我不收徒。”

簡短的幾個字，配上他臉上的冷漠與決絕，一副拒人之外的姿態顯現。

李二河沒有進行糾纏，反而根據現場腐爛的榫卯，請教著唐楚鐘。

兩個鐘頭后。

李二河扶著唐楚鐘走下木架，一不小心將唐楚鐘衣袖擼起來。

小臂呈彎曲狀，上面幾道明顯的刀痕十分醒目。

這只廢胳膊到底經歷怎樣的磨難？

李二河想起別人的話，唐大師曾經被孫大麻子要挾。

莫非要挾不成，被軍閥孫大麻子廢掉一條胳膊，當作懲罰？

“唐大師，你這條胳膊被人砍的嗎？”

唐楚鐘淡淡一笑：

“不是，有一次古廟大梁垮塌，我為救人，這條胳膊也就廢了。”

李二河點點頭，一個故事在他的心中形成。

首先，唐楚鐘和他堂弟唐云鐘關系并不好。

其次，唐楚鐘曾被軍閥要挾，但他死命不從，導致好友被殺。

一條完整的故事鏈形成。

唐大、唐二兄弟都有一位相同的好友。

唐大被軍閥要挾，誓死不從，導致這位好友死去。

引發唐二的不理解，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唐大為彌補自己的錯位，在之后的維修中義無反顧救人，導致胳膊被廢。

李二河腦中重復著這個故事，很完美的解釋，唐楚鐘極為重視工人安全的原因。

“他還好嗎？”

唐楚鐘低沉平靜的聲音傳來。

“沒見面，但從聲音聽很健康。”

唐楚鐘漠然地走向殿中。

李二河原本想拜師的想法，被唐大師拒絕。

但“三唐”其余兩人，實力更強，以后有緣分拜師那兩位也不錯。

一個念頭閃過。

壞了！

說好一天內把書還給唐云鐘，現在僅剩兩個小時。

李二河請完假，立馬朝寺外奔去。

……

四九城廣安門，王子墳。

義利食品廠。

一排排的紅磚灰頂的廠房內，一大爺王自如看著職工忙碌著。

他調來義利食品廠不到一年。

義利食品廠，原本是在滬成立的外資食品老廠，生產面包、餅干、糖果等西式食品。

去年，義利食品廠搬到四九城，變成國營企業，重新抽調人手再次揚帆啟航。

一大爺王自如，作為車間主任，很是自豪。

食品廠的生產效率較過去，得到巨大的提高。

這跟他軍事化的管理方式息息相關。

職工們的工作熱情也很高，為響應國家號召，展開工作競賽，看誰生產的多，生產的好。

“王主任，上個月的生產報告出來了，您的先進個人評選又穩了?！?

一名年輕的技術員笑嘻嘻地跟王自如打著招呼。

王自如點點頭，平靜說：“這都是我跟員工們共同努力的功勞?！?

技術員剛想繼續吹捧幾句，只聽車間的喇叭響起廠長的聲音：

“嗤嗤~~”

“明天我們廠將進行河流體操的試點，請大家回去學一學體操動作?！?

王自如聽的莫名其妙。

河流體操？這是哪個人才發明的玩意？

不會又是那套老鼠操？

“王主任，你看發的體操動作示意圖了嗎？

圖里的女人真俊，我能找個那樣的女人當媳婦，就知足了?！?

王自如快步走向辦公室，拿起同事桌上的示意圖。

白衣藍褲，瓜子臉，這不是小柳嗎？

翻看第二張，消瘦臉龐盡顯英氣。

小李也成體操運動員了？

自己這幾天早出晚歸，沒聽家中媳婦說起。

“跳體操？”

王自如嘴中嘟囔著：“我反對！”

……

大河木業店。

李二河剛還完書，便急匆匆跑進店中。

望著慵懶無事可做的眾人，李二河嚷嚷道：

“各位，幫我個小忙，一起造個東西?！?

眾人湊上前，看著圖紙，一齊說：

“李哥，你造籃球架干什么？”

李二河淡淡笑著，并沒有解釋。

走到庫房，尋找楊柳木板，開始挑選原料。

眾人陸續前來幫忙，十分好奇他的想法。

李二河邊挑著料，邊回憶著今天在高科長那得到的重磅消息：

全區組織各單位的籃球比賽即將舉辦。

其中就有李二河最為感興趣的，工業部門領導。

因為他就負責醫用棉原料中，次氯酸鈉、燒堿化工品的審批工作。

李二河的醫用棉作坊計劃，化工原料是重中之重。

二十多年后，有兵乓球外交。

這一年，有籃球攀交，也很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