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河聲音低沉，但每個字都讓二大媽心驚肉跳：

“當初柳秋如欠你幾勺葵花油。我作為外來者，決定參與此事，

我認真的組織人手，連屏風上一個花紋有瑕疵，我都讓人重新雕刻替換。

李二河頓了頓，繼續(xù)說：“

這背后的汗水，你認為是多少桶葵花油能換得來？

再說，現(xiàn)在四九城木匠稀缺，你知道現(xiàn)在熟練木匠的工錢是多少嗎？

每天一元，是工人工資的三倍。

你就這么輕描淡地說返工就返工，那我們就找領導反映反映，

勞動人民的三天的汗水，比得上幾碗葵花油！”

二大媽聽后不吱聲，轉(zhuǎn)身就往屋里走。

李二河隨后淡淡一聲，引得二大媽暴怒：

“二大媽你就是萬惡的地主老財。”

二大媽剛想耍潑無賴，突然門外傳來一道聲音：

“誰是地主老財？”

李二河轉(zhuǎn)身看去，宋青竹拿著兩抽屜，和顏悅色地走進正院。

“小李，我剛才還去你家找你呢。”

宋青竹一看現(xiàn)場幾人的面色，再看眼屏風，大概能猜出發(fā)生什么事情。

拉二大媽到角落，低聲言語幾句后，宋青竹微笑走上前：

“小李，你二大媽迷信，我批評教育她了，這屏風我收下，你算算工錢，我過會兒給你。”

李二河只想治一治二大媽刁難人的毛病。

見到宋青竹語氣平和的話，便說：“屏風包工不包料，按市場價收8塊。”

宋青竹一把薅住李二河往屋里拽：“價錢合理，進來聊聊。”

其余眾人都散去。

李二河進入二大爺?shù)募遥宦犓吻嘀襁汉戎?

“內(nèi)當家，給小李上茶，我去洗手。”

二大媽面無表情機械地倒著茶。

剛才李二河那番言語懟的她還沒緩過來。

少許時間后。

宋青竹摸搓著手走來：“最近藥鋪老是讓抓老鼠，耽誤我看病開方。”

宋青竹隨后拿著那兩個抽屜：

“小李，你這抽屜的設計很好，得到東家贊賞，他讓你用銅制作滑軌。”

李二河面露難色。

“有什么問題嗎？”

“二大爺，我個人弄不到銅。”

李二河知道，別說這時候，90年代偷電纜被抓的人都不少。

宋青竹思考一陣后說：“那這樣，你明天跟我去藥鋪見見東家，我們可以幫你申請。”

李二河聽后十分高興，這樣鐵生銹的問題就能解決。

宋青竹淡淡一笑：“東家說在原有60元工錢上加10塊，總共70塊的工錢，你同意嗎？”

“同意，價錢合理。”

宋青竹主動端起茶壺，給李二河續(xù)茶水，突然神色一變：

“我們東家中醫(yī)世家，最煩別人提錢，你明天……”

李二河插話道：“工錢確定后，我就不會再提。”

“好！”

宋青竹掏出“香山”煙抽起來。

李二河知道背后有些貓膩。

誰還沒做過采購呢。

只要給自己的工錢合理，其余的也不想管閑事。

……

前院北屋一片黑暗，南屋透過門縫露出光亮。

“吱~”

柳秋如一轉(zhuǎn)頭，看到剛回來的李二河。

“二大媽對屏風滿意嗎？”

柳秋如停下縫紉機，拿起雞毛撣子掃著李二河的衣服。

飛起的塵土、飄落的木屑，李二河感覺到家的味道。

男人賺錢養(yǎng)家，女人體貼照顧，這是傳統(tǒng)家庭的靈魂。

前提是，李二河要弄清柳秋如是否真心愛自己，而非因為孩子或是生計。

“開始不滿意，后來被我懟回去，二大爺還給屏風工錢呢。”

李二河把屏風工錢的八塊錢拿出來。

柳秋如接過，塞在棉襖里。

“這錢我是給兩孩子讀書用的。”

柳秋如揮著撣子的手停下，眼角有些濕潤：

“你比他們爹還……你圖啥，圖我這嫁過人的寡婦？”

柳秋如聲音中帶著哽咽聲。

李二河轉(zhuǎn)過身，輕輕摟摟她的肩膀。

“誰知道呢？我著魔了吧。”

柳秋如抬起濕潤的眼睛望向李二河。

“別多想，我可是付出一塊，要拿回十塊的主。

我對孩子們的好，你得加倍還。”

柳秋如聽到后，破涕為笑：

“還你個大頭鬼！”

柳秋如輕飄飄的小拳頭捶著李二河。

兩人在暗淡的油燈光中嬉笑打鬧著。

此夜無眠。

……

第二日。

李二河還在睡夢中，只感覺頭遭受重創(chuàng)。

睜眼一看，二大爺宋青竹站在炕邊。

“小李，快起來洗把臉，今天要見東家，早點準備。”

李二河爬起身，剛發(fā)現(xiàn)外面天剛蒙蒙亮。

中年人睡不著覺，就不能讓年輕人多睡會？

同仁堂內(nèi)。

李二河被宋青竹帶到洪悅的辦公室。

剛進門，李二河發(fā)現(xiàn)書生氣質(zhì)的中年人，在跟另一人喝著茶。

“老宋，這就是你說的木匠李二河？”

“是啊，今天他遇到些情況，來跟您反映下。”

洪悅從茶桌走回辦公桌，客人獨自喝著茶。

李二河拿出幾份設計圖，說：

“洪東家，這是藥柜的詳細設計，抽屜的設計圖在最底下。”

洪悅看過一遍說：“老宋說過抽屜下方有塊防老鼠啃咬的紗布，怎么沒看見？”

李二河余光瞟向宋青竹，微笑說：

“二大爺跟我反映后，我還沒來的及改，后續(xù)加上就行。”

洪悅點點頭，后面客人抹茶蓋的聲音響起。

“那你遇到什么問題？”

李二河緩緩說：“滑軌需要材料銅，我想請您幫我申請一批銅。”

“奧。”

洪悅沉思片刻道：“小問題，但只靠滑軌想申請可不行，你還有關于衛(wèi)生創(chuàng)新的地方嗎？”

李二河低頭思考著。

他知道這是千鈞一發(fā)的時刻。

但凡沒想出好主意，這攤生意就得黃。

“還有幾條。”

李二河侃侃而談：“我準備將抽屜的直角換成彎角，避免灰塵堆積，利于打掃。”

“不錯。”洪悅點點頭，“還有嗎？”

身后客人開始敲著茶幾。

李二河聽到洪掌柜的話后，腦仁直疼。

萬惡的甲方。

李二河腦子飛速運轉(zhuǎn)，嘴巴不歇的脫口而出：

“將抽屜內(nèi)邊設置傾斜5%，利于拿取藥材。”

“在抽屜內(nèi)，設置可拔取的銅制圓管，鉆出許多小孔，放入樟腦球，利于驅(qū)蟲祛濕。”

“抽屜內(nèi)部前方，設置可折疊的銅制取藥勺，可以避免手掌接觸藥材，產(chǎn)生污染。”

李二河一口氣說完，身后客人手指彈鋼琴般來回敲著茶幾。

洪悅盯著李二河笑道：

“小李同志，腦子很好使，銅我替你去申請，另外工錢再給你漲10元，要保質(zhì)保量。”

李二河微笑著：“謝謝洪東家。”

他余光瞄到身旁的宋青竹，宋青竹臉上閃過一絲緊張。

“那沒什么事，我先走了。”

李二河說完轉(zhuǎn)身就走，宋青竹眉頭舒展開來。

“小伙子，腦子很活泛，”一旁一直喝水的客人站起身，

“不愧是大領導提過的李二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