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傍晚的燒烤攤人聲鼎沸，插科打諢聲、碰杯聲、吹牛逼聲此起彼伏。

角落里，林循和程紳對坐著。

桌上堆滿了鐵簽子，幾瓶冰鎮啤酒冒著涼氣。

林循沒動幾口，眉頭擰著，眼神放空地盯著滋滋冒油的羊肉串，半天沒說話。

一旁程紳則擼得滿嘴流油，整張嘴鼓鼓囊囊。

“我說老林，你這大周末的把我薅出來到底啥事啊？你霹靂霹靂掉粉了？和你家那位有矛盾了？”

“瞎說什么呢？”林循沒看他，端起面前的啤酒杯，狠狠灌了一大口。

“那還能有什么事？”

“程紳，我感覺我的感情變質了。”

“噗——咳咳咳！”程紳差點被嘴里的肉噎死，抓起啤酒猛灌幾口才順過氣，瞪大眼睛看著林循。

“抱歉，我已經有女朋友了。”

“我是說我對葉茉茉。”林循白了他一眼。

什么腦回路？

空氣凝固了幾秒。

程紳一臉“你他媽在逗我”的表情瞬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終于來了”的了然。

他慢悠悠地拿起一串烤得焦香的雞腿肉，咬了一口，才悠悠道：“哦，葉女神啊。不是，你倆都老夫老妻了，你現在才跟我擱這兒說感情變質？你的反射弧是用光年計算的嗎my bro？”

“我正經的。”林循一臉嫌棄瞧著他油膩膩的手。

“好好好，不開玩笑了，你說，兄弟我慢慢聽著。”

“我思來想去很久，我好像對她的友誼已經不純潔了。”

程紳停下擼串的動作，難以置信的看向林循：“你仔細想想，真的純潔過嗎？”

“純潔過的，小學的時候應該還是挺純潔的。”林循一本正經。

“嘖嘖嘖，你終于承認了，就是你最愛的白月光，你心里的女神，你丫就是饞她。”程紳放下簽子，一臉“可讓我逮著了”的表情，手指點著林循。

“……”林循沒有吱聲。

他想反駁，但仔細想想好像也沒什么問題。

不然他怎么變成白月光控的？

“所以你打算怎么辦？干脆告訴她你就是小林循直接結束比賽？”程紳見他神色不對，換了副認真的表情問道。

“感覺現在還不行。”林循搖頭。

少女身上還有一些問題沒解決。

“而且她對小林循的感情很純潔。她自己都說了，對小林循的感情，就是重要的朋友，跟你朋友黃雪兒差不多概念的。”他補充道。

最多是程度深很多。

“噗哈哈哈！”程紳這次是真笑噴了，使勁拍起了桌子。

“我靠！那林循啊，她對小林循純潔，那對現在的你就不純潔了？”他說完，深呼吸一口氣，努力憋笑。

“你這是什么天才邏輯？我是說，她對我的感情性質，我還不確定。但她對小林循的定位很明確是朋友！”林循嘆了口氣，又給自己灌了一口酒。

程紳擦擦笑出來的眼淚，擺擺手：“行行行，我懂我懂。那她對你呢？有啥不純潔的苗頭沒？比如……有沒有臉紅心跳啊？有沒有偷偷看你啊？有沒有……嗯，對你有點特別的肢體接觸啥的？”

他擠眉弄眼，一臉猥瑣。

林循本來想罵他，但話到嘴邊，腦子里卻不受控制地閃過河邊那個瞬間。

他鬼使神差摸了少女的頭，少女瞬間僵直、臉紅、像受驚兔子般撞到欄桿上。

還有那句【……好開心……】的心聲。

這能說嗎？

說出來程紳這家伙能笑他起碼一年！

但憋著又難受……

林循臉上表情變了又變，最終干巴巴地吐出一句：“嗯……她好像……挺喜歡我摸她的頭的。”

“你是在秀恩愛？那你還煩惱個der啊？”程紳一副你逗我的表情。

“并非秀恩愛，如果讓你產生誤解我很抱歉。”林循依舊一本正經。

“那就表白啊！”程紳看起來比他還急。

“小林循跟我之間的雙重身份還沒解決呢，萬一她覺得我一直在騙她？或者她對我跟對小林循一樣，感情純潔得不行，那咋辦？”

“那就早點解決，早點表白。你告訴她，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我對你的感情早就超越了革命友誼……嘖，劇本我都給你寫好了，然后直接表白，雙喜臨門。”

“……”林循沉默了。

他盯著杯子里翻騰的細小氣泡，眼神復雜。

早點解決？

說得容易。

他既期待看到葉茉茉知道真相時的表情，又害怕那表情不是他想要的。

他怕打破現在這種……

能聽到她心聲、能靠近她、守護她的微妙平衡。

萬一表白了，連朋友都做不成呢？

那怎么辦？

“你不想表白？”程紳敏銳地捕捉到了林循的沉默和猶豫。

他湊近了些，壓低聲音，“Bro，跟兄弟說實話，是不是當初她不告而別那事兒，給你丫留下心理陰影了？怕再次被拋棄？所以現在慫了，不敢往前邁那一步？”

聞言，林循身體微微一僵：“我不知道。”

“你看你看！”程紳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你不想跟她永遠在一起？一起立下愛的誓言，一起手牽手環游世界，一起養一窩人類崽子，生生世世不分離？”他故意用夸張的言情劇腔調。

林循嘴角抽搐：“你現在最重要的是卸載你的西紅柿小說，少看點狗血言情劇，腦子都看瓦特了。”

“靠！不識好人心！”程紳笑罵，隨即正了正神色，雖然那“正色”在他油乎乎的嘴角映襯下顯得有點滑稽。

“說正經的兄弟，你這個現象，擱心理學上，可能叫回避型依戀。”

“我？回避型依戀？”林循挑眉，一臉“你又在扯什么淡”的表情。

“那是什么玩意兒？”

“簡單說的話。”程紳努力回憶著自己刷短視頻看來的零碎知識。

“就是……嗯，你內心深處可能因為過去的經歷，對親密關系有點恐懼或者回避，怕受傷，所以當感情升溫到一定程度，需要更進一步的時候，你就下意識地想縮回殼里，維持現狀最安全。就像你現在，明明喜歡人家喜歡得要死，連摸個頭對方很高興都暗爽半天，卻死活不敢捅破那層窗戶紙，還找一堆借口，什么身份問題啦，怕傷到她啦……”

林循被他說得有點頭疼：“我是考慮周全！”

“行行行，你周全，你英明神武！”程紳舉手投降，神情卻寫著“你丫就是慫”。

“不過呢，這種東西，光靠爸爸我說破嘴皮子也沒用。關鍵得你自己想通。你得問問自己，是愿意一直這么安全地當個好朋友，還是鼓起勇氣，冒著可能受傷的風險，去爭取一個名正言順站在她身邊、光明正大摸她頭的機會？回家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吧，兄弟我只能幫你到這兒了。”

“我揍你哦，兒子。”林循沒忍住白了他一眼。

“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