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雪兒的動作僵住了。

她拿著烤串的手停在半空中，眼睛直直地看著葉茉茉，鏡片后的眸光劇烈地閃爍著。

“你這家伙，不是挺行的嘛?！?

她深吸了一口氣，再開口時，聲音帶著一種刻意維持的平靜。

“那個時候，我不太能理解……不太能理解你為什么會變成了那樣?！?

“我不知道怎么表達你那個時候給人的感覺。你過分地……聽父母的話？”

“就好像失去了自己的想法？他們說什么就是什么……”

她回憶起初中時幾次偶遇，葉茉茉總是安靜地跟在父母身后，低著頭，問什么也只是小聲回答“嗯”、“好”，像個沒有生氣的提線木偶。

“我認識的你……不是這樣的?！秉S雪兒的語氣帶著一絲困惑和失望。

“小學時候的你，雖然相對我也算安靜，但眼睛里有光，天真可愛，還有點兒沒心沒肺……”

“雖然……后來沒怎么接觸?！彼枋鲋?，聲音語速不快，卻很清晰。

“但是我看得出來……你變得……唯唯諾諾，過分敏感?！秉S雪兒猶豫了一下，依舊用了兩個聽起來很重的詞。

“好像一點風吹草動就能把你嚇跑。跟你說話好像必須小心翼翼，生怕哪句不對就觸碰到你敏感的神經。當然我這性格，也沒有很小心翼翼?！彼枋鲋欠N感覺，帶著一種當時的疲憊感。

“你轉學的時候…也沒給我道別，就那樣消失了?！?

“整個班都知道我最好的朋友是你。你朋友有林循，有我，還有其他一些關系不錯的同學……”

“我確實很愛交新朋友，可那個時候我只有你，你是我第一個真正的朋友……”

“可我覺得……你好像并不缺朋友?！?

“你總是……走在我后面，呆呆傻傻的……”

這個形容讓葉茉茉身體一顫。

“可是你人緣很好……”黃雪兒頓了頓，聲音低了下去。

“我很羨慕……”

“就算那樣……”她的音量陡然拔高了一些。

“我還是很喜歡你！”這句話說得有些急促，像是在反駁，又像是在對自己強調。

“可是最后……你變得讓我有點陌生了?！?

“我并不是一個敏感的人，也不太容易念舊……我是一個很理智的人，會覺得……有點麻煩。”

她坦承了自己的性格。

“也并不是不在乎，也不是不把你當朋友……”黃雪兒語氣弱了下去，開始艱難地辨析自己的情感。

“可是……確實沒有溝通欲望了?！?

“也可能是……認識太久了？”

“算是老朋友了吧？我也不清楚……”

又是一陣沉默。

黃雪兒似乎說完了，她拿起啤酒瓶，又灌了一大口。

緊接著，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聲音很輕，但清晰地補充了一句：“對不起?！?

葉茉茉僵在了原地，一言不發，仿佛是在消化黃雪兒所說的一連串話。

“好了好了。”見氣氛又不對了，程紳揉了揉眉心，立刻嚷嚷著打圓場。

他拿起一串烤得焦香的五花肉塞到黃雪兒手里，又拿起一串玉米塞給葉茉茉。

“都過去了過去了，吃串！”他努力活躍氣氛。

“你們看！這不都說開了嗎？誤會！都是誤會！????你們倆！就是好朋友！頂好的朋友！”他斬釘截鐵地下了結論。

林循看著一言不發的葉茉茉和表情復雜的黃雪兒，知道程紳的話雖然粗糙，但方向是對的。

他輕輕碰了碰葉茉茉的胳膊，低聲提醒：“葉茉茉，你還有想說的吧？想想yougo?！?

他給了女孩一個鼓勵的眼神。

少女懵懵地看向林循，又看向黃雪兒。

“黃雪兒?！彼詈粑豢跉?，板著小臉開口。

“不管我們以后會是什么樣……”不管能不能回到當初。”

“以后，可不可以有事情主動跟我溝通？”

“不論是我讓你不高興了?！?

“或者你覺得我哪里做得不好?！?

“或者其他任何樣的情況。”

“我希望……你都能告訴我。相應的，我也會告訴你?！彼蛔忠痪洌逦卣f道。

……

酒過三巡，已經到了晚上十點。

林循和葉茉茉與程紳二人道別，便打車回了小區。

“感覺怎么樣？”昏黃的路燈前，林循盯著女孩出神。

“感覺舒服了很多。”葉茉茉小小的呼出一口氣，將額頭落下的一縷發絲扒拉到了耳側。

【雖然我也沒看出來黃雪兒最后支支吾吾的反應，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

【可是我心里舒坦了好多。】

【好神奇?！?

【感覺很奇妙?！?

【今天很開心。】

“咕咕嘎嘎?！绷盅鋈还竟靖赂铝艘痪?。

“咕咕嘎嘎？”少女一臉懵。

“所以以后有什么，都要說出來，不管結果怎么樣，只要能溝通，事情才能整得明白。”

“嗯，謝謝你。”

“不客氣，這是你應該謝的?！?

“？？”葉茉茉眨巴眨巴眼睛。

【好像哪里不太對?！?

“下次再請我吃一頓?！绷盅m時提出下一次邀請。

“火鍋？”女孩歪了歪腦袋，沒有拒絕。

“自助?！?

“我還沒吃過自助?！?

“所以才要去吃。”

“嗯，好。”

二人隨意的聊著，慢悠悠的晃到了各自門口。

“晚安，早點休息?！绷盅瓫]忍住摸了摸葉茉茉的腦袋。

“晚，啊……”少女嚇得往后一退。

【被……被摸了?！?

“不好意思，下意識就……”林循震驚。

少女心理活動像他對她做了什么禽獸行為似的。

不就摸摸頭嘛？

什么叫被摸了？

“沒……沒事?！?

女孩紅著臉，擺了擺小手。

【被摸了……】

林循：“……”

……

這一晚，林循睡得很熟。

再次睜開眼睛時，映入他眼簾的是臥室熟悉的天花板。

清晨柔和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灑了進來。

沒有KTV的炫光，沒有震耳欲聾的《死了都要愛》，沒有燒烤攤的煙火氣。

只有一片寧靜，和窗外偶爾傳來的幾聲鳥鳴。

林循慢悠悠坐起身，摸向枕邊的手機。

屏幕亮起。

日期，赫然跳到了嶄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