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四十。

林循睜開了眼。

原地站定了大概十幾秒，小攤販的叫賣聲、路人的交談聲才清晰的傳入他的耳內。

林循愣愣地看向周圍，心臟跳得厲害。

重重地呼出一口氣，他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和擔心的情況一樣，女孩十點十分會遭遇車禍這件事涉及因果律，且出事的地點不限于公園。

少女放下書本朝他緩緩走來的身影，漸漸失去焦點的瞳孔，微微顫抖的身子，以及血點濺到他臉上時聞到的刺鼻血腥味還歷歷在目。

與此同時，小學時的女孩笑著摸摸他的腦袋，輕聲細語耐心安慰他的樣子、遞給他糖果時笑靨如花的神情也在他的心底來回播放。

林循的太陽穴突突突的疼，胃也跟著一陣抽痛。

上一輪回溯對他的沖擊，比他想象的還要大。

本以為那么短的時間內連著經歷了十次女孩的死，他已經可以很快從負面情緒中脫身，轉而解決問題了。

可如今眼睛一閉一睜，和女孩四目相對時那種無助、茫然、焦急的心情，卻始終環繞在他的心頭。

“為什么……”林循喃喃自語，逼迫自己鎮定思考。

既然少女相信了他的話，最終選擇了在小區門口等待他。

那又為什么會沒有跟他說的一樣先回家？

林循搬去交通小區，租到少女對面的房子是單純的巧合。

從去年至今，他們二人基本沒在路上碰過面。

女孩可能并不知道彼此是鄰居，因此沒有選擇回家等待，而是選擇了等在自己告知過的小區門口。

最終林循得出這個結論。

上一次循環中聯系到少女后，因為時間過于緊迫，所以他并沒有在這一方面深入思考。

意識到這個問題，他再次撥通了少女的電話。

“嘟嘟嘟……”

電話沒有被接通。

沒有浪費時間，林循又撥通了第二次。

令他驚喜的是，僅僅過了兩秒，少女悅耳的聲音便從手機里傳了出來。

“喂？”

“我是住在你家對面且和你是同班同學的林循。”林循這次選擇單刀直入。

“嗯，我明白了。請問有什么事么？”女孩的聲音冷靜且鎮定。

這讓他稍微安下心來。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拜托你，你現在可以待在家里，不要出門么？”

只要能把時間拖到十點十分以后，問題應該能夠解決。

“待在家里？”少女語氣不解。

“是的。”

“……請你給我一個理由。”可能是察覺到了他話語里明顯的情緒，女孩沒有直接拒絕他的無理請求。

“性命攸關，說起來很復雜。”林循嘆了口氣。

對于這次的對話，他并非有十足的把握。

林循也不想當謎語人，可如果說出真實理由，他極大概率會被當成神經病。

女孩沉默了，似乎是在思考。

頓了頓，她才才繼續開口：“需要我在家里待多久？”

“十點十分之前不要出門。”

葉茉茉很快便松了口這點讓林循頗感意外，但他也沒有時間去思考其中的緣由了。

事故發生的時間是十點十分。

為了保險，最穩妥的方法是在這個時間之前都不要出門。

既然超能力出現在了他的身上，按照邏輯推斷，肯定能有救活女孩辦法。

假如葉茉茉在家里也會被燈砸死……

那這個“游戲”他恐怕一輩子都通關不了了。

“過后請給我一個解釋。”

“好，謝謝你。”

溝通比林循想象中還要順利的結束了。

和之前一樣囑咐完棉花糖鋪老板后，他環視四周，掃了一輛小藍狂蹬起來。

因為知道大概哪些地段會堵車的原因，他刻意繞開了那些位置，最終比上一次回溯更快回到了小區。

小區大門門口除了保安并沒有其他人。

確認完這點，林循騎著單車沖進小區，在樓棟門口來了個急剎。

等他敲響葉茉茉的家門時，時間正好卡到了十點過八分。

門開的瞬間，一股雪松的香氣先一步比少女的身影飄出。

葉茉茉抱著雙臂，倚在門前，靜靜的打量著他。

“太好了，你沒事……”林循忍不住感嘆道。

短時間見到太多次少女的死狀，再加上上一次回溯的巨大沖擊，現在看到還生龍活虎的女孩，他心中一股莫名的感動油然而生。

他仔細望向少女。

女孩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可愛又漂亮。

只是臉上早已沒有那時的溫度了。

“我沒事……太好了？”少女板著小臉，歪了歪腦袋，似乎在思考他話語的意思。

“嗯。”林循應了一聲，垂頭看向手機時間。

還剩一分鐘。

“請給我一個解釋，性命攸關是指什么？”少女眼神尖銳，語氣冰冷。

“我昨晚做了一個夢，夢里你死了。”林循抬眼，摸了摸鼻子，斟酌著如何解釋。

該告訴嗎？

還是直接含糊過去？

“你做了噩夢？只是因為夢里我死了這點小事，所以你攔住了我不讓我出門？”

葉茉茉眉頭顰了起來，似乎對他的回答很不滿意。

“嗯，世界上有不少不能解釋的事件對吧？萬一我這個湊巧就是預知夢呢？之前走出科學里有一期就是亡靈托夢給他的親姐，從而找到兇手。”林循一臉嚴肅。

“？”

聽到這話，少女神情不悅。

“夢里我看到的時間就是今天十點十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他繼續含糊其辭。

超能力這種超出人類接受范圍的事情不能隨便告知出去。

更別說他也不確定以后跟葉茉茉還能不能有交集了。

“你睡懵了？退一萬步說，萬一我這個點我有比生命還重要的事情呢？”

女孩一副被他消遣了的表情，眼神里本就沒有多少的溫度肉眼可見的繼續下降。

“如果你有什么重要事情被耽誤了的話，實在是不好意思。不過我認為當今社會，這個時代感應該不至于出現比你生命更重要的事。”林循態度誠懇。

“……”少女語塞，看向他的眼神里多出了一絲難以置信。

葉茉茉原地頓了幾秒，張了張嘴，似乎還想繼續說點什么。

還沒等她說出聲，樓棟外突然傳來刺耳的急剎聲。

隨之而來的是沉重的撞擊聲、輪胎緊急轉彎，摩擦地面的長鳴人以及路人的爭吵聲。

“臥槽，沒事吧？”

“沒事沒事，還好及時調頭了”

“我還以為要死了。”

“你怎么這么不小心，車里還有老人小孩呢！”

聽到如此大的動靜，葉茉茉瞅了眼林循，又瞅了眼手機屏幕。

緊接著，她怔愣了一下，小跑幾步到走道中央，朝底下看去。

“……”

站在原地、同樣聽到聲響的林循立刻意識到車禍的問題已經解決。

他探頭看了眼少女，確認少女沒有從走道掉下去后，才轉過身掏出鑰匙，打開自家大門。

正當林循踏出步子，準備進門時。

“不過……假如我真的就此死去的話……好像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女孩的輕語和一陣無法言喻的詭異異樣感一同飄進了他的腦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