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房的震撼尚未平息,周啟明為感謝沈行昭一行,以及歡迎喬愉回家,在周宅舉辦了一場小型但精致的家宴兼酒會,正在樓下醞釀。沈行昭和喬愉回她房間。
門一關上,隔絕了外界的紛擾,室內只剩下兩人沉重而急促的呼吸聲,喬愉她低著頭,目光死死鎖在自己左手無名指上那枚古樸的黑曜石點玉戒指,以及胸前的通靈玉。沈行昭站在她面前幾步遠的地方,高大的身影在柔和的壁燈下投下一片陰影,他的眼神深邃如淵,里面翻涌著了然、沉重,還有一絲喬愉不敢深究的……熾熱。
沉默在蔓延,前世城破的慘烈景象、沈煉戒指崩裂的絕望、自己心口被貫穿的冰冷劇痛……還有那懸浮在空中的“血契”符咒,如同烙印般刻在兩人的靈魂里。
“沈行昭……”喬愉終于開口,聲音沙啞干澀,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和巨大的迷茫,“那個血契……是真的?我們……我們……”她說不下去,前世今生的糾葛像一張無形的巨網,將她牢牢困住。
“是真的。”沈行昭的聲音低沉而肯定,打破了沉默的壁壘。他向前走近一步,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通靈玉上。“高僧分玉,一半鎮邪,一半凈靈。黑曜石主殺伐,和田玉司守護。這枚戒指,”他指了指喬愉的手,“是沈家傳承,那半塊和田玉,是先祖沈煉力量的枷鎖,也是沈家血脈延續的保障。”
他的視線又移向她手中的通靈玉,眼神復雜:“而你手中這塊玉……它是另一半。它承載著喬氏守護凈靈的力量,也……承載著你家先祖前世的犧牲。”他頓了頓,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楚,“長安城頭……我看到了。”
喬愉的眼淚瞬間涌了上來,不是為先祖前世的死亡,而是為沈煉那絕望的一瞥和未能兌現的承諾。她哽咽道:“…可……”
“可終究沒能護住。”沈行昭接過了她的話,語氣沉重,帶著穿越時空的遺憾和深深的自責。“那支箭……那份無能為力……是沈煉至死的執念,也成了沈家血脈里的一道暗傷。”他抬起手,似乎想觸碰她的臉頰,卻又在咫尺之遙停住,最終只是指向她手中的通靈玉,“這塊玉,與你靈魂相連,是喬氏凈靈之力的現世寄托。它在你這里,才是‘歸處’。”
他深吸一口氣,目光灼灼地鎖住她盈滿淚水的眼睛:“喬愉,‘物歸原主’這句話不對。通靈玉從來就不是沈家的‘物’,它是喬氏的傳承,是‘你’的一部分!就像這枚戒指,”他再次看向她無名指上的黑曜石點玉,“它現在屬于你,保護著你,也唯有在你手中,它所蘊含的守護之力才能被真正激發,與我沈家的殺伐之力形成制衡。”
喬愉的心跳如擂鼓。他的話像驚雷,劈開了她混亂的思緒,也讓她更加清晰地看到了那無形的、名為“宿命”的紐帶。
“那血契……”她喃喃問道,聲音帶著恐懼和一絲莫名的期待。
“血契,”沈行昭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一種破開宿命的決絕,“它不是奴役,不是歸屬。它是沈家與喬氏,殺伐與凈靈,在危難之際締結的古老盟約!是兩種力量相互依存、相互守護、共抗邪祟的誓言!它因先祖的遺憾和你的犧牲而未能完成,其力量也一直沉寂。”
他上前一步,兩人的距離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低下頭,目光如炬,仿佛要穿透她的靈魂:“如今,鎮魂鈴碎片重現,血契因你我同源異體的玉器共鳴而顯現,這不是巧合!這是因果,是契機!它在告訴我們,前世未竟的盟約,需要今生的我們來完成!”
“喬愉,”他叫她的名字,帶著前所未有的鄭重和一絲不容置疑的強勢,“這是我們今生的選擇!你愿意和我一起,弄清這血契的真相,完成這古老的盟約嗎?是為了我們自己,為了……不再重蹈覆轍。”
他的話語如同重錘,敲打在喬愉心上。不再是“師徒”的界限,而是直指靈魂深處的“盟約”和“我們”。她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他眼底的堅定、守護,讓她靈魂深處的某個地方劇烈震顫。
他指導她控制天眼時的專注,他為她屏蔽雜亂感知時指尖傳來的溫度,他默默守護在她門外防止她被噩夢侵擾的身影……所有的畫面在這一刻涌入腦海。那份被她深深壓抑在心底、因自卑而不敢宣之于口的愛慕,在此刻與這跨越千年的宿命盟約轟然交匯,幾乎要將她淹沒。
她張了張嘴,只是用力地握緊了手中的通靈玉和戴著戒指的手,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我…我不知道該怎么完成。”她最終只是低聲道,避開了他灼熱的目光,也避開了那個更深的、關于“我們”的答案。
沈行昭他沒有逼她立刻給出承諾,只是伸出手,不是擁抱,而是穩穩地握住了她戴著戒指的那只手。
“不急。”他的聲音放緩,帶著一種沉靜的安撫力量,通過相握的手和戒指傳遞過來,“血契既已顯現,它的線索會指引我們。眼下,先應付下面的酒會。”他頓了頓,補充道,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保護意味,“通靈玉收好,戒指……戴著,別摘。它們現在是你最重要的屏障。”
他松開了手,轉身走向門口,留下喬愉獨自面對滿室的寂靜和心中翻江倒海的情緒。門關上的輕響,仿佛也關上了她暫時逃避的空間。
水晶燈璀璨,衣香鬢影。
喬愉換上了姑媽準備的得體裙裝,努力打起精神,但眼底的疲憊和尚未完全消化的前世記憶帶來的沉重感難以完全掩蓋。沈行昭始終在她身側,保持著一種克制的守護姿態。周子謙則顯得異常安靜,時不時偷瞄沈行昭和喬愉,眼神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