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王梅與調(diào)皮男孩
- 為了一方平安
- 烏蠻滋佳臘羅巴
- 3364字
- 2025-06-30 07:40:54
王梅百無聊賴地坐在值班室里,手肘撐在桌面上,托著腮幫子望向窗外。勐巴鎮(zhèn)的午后陽光毒辣得能把人烤化,連院子里那幾棵鳳凰木都蔫頭耷腦的,火紅的花朵在熱浪中微微顫動。
“教導(dǎo)員怎么還不回來...“王梅小聲嘀咕著,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面。入職第一天就被獨自留在值班室,這和她想象中的邊境的
警察工作相差甚遠(yuǎn)。在警校時,她幻想過追捕跨境毒販、調(diào)解民族糾紛,甚至想象過自己在槍林彈雨中英勇負(fù)傷的場景——唯獨沒想過會像現(xiàn)在這樣,像個文員似的干坐著。
值班室的電風(fēng)扇吱呀作響,吹出的風(fēng)都是熱的。王梅的警服襯衫后背已經(jīng)濕透,黏糊糊地貼在身上。她解開最上面的紐扣,用手扇了扇風(fēng),突然覺得脖子上一輕——她警校畢業(yè)時父親送的那條銀項鏈不見了。
“不會吧...“王梅慌忙低頭尋找,就在這時,一張小臉突然出現(xiàn)在窗臺上,幾乎貼著她的鼻尖。
“哇!“王梅嚇得往后一仰,椅子差點翻倒。
窗臺上趴著一個小男孩,約莫四五歲的樣子,頂著一頭亂蓬蓬的黑發(fā),一雙滴溜溜的大眼睛正古怪地盯著她看。男孩的鼻子上掛著兩管清鼻涕,眼看就要流到嘴里了,他卻渾然不覺。
“小娃娃,你有什么事?“王梅定了定神,有氣無力地問道。
小男孩沒回答,反而歪著頭反問:“你是新來的嗎?“他的聲音奶聲奶氣,卻帶著一種小大人般的篤定。
王梅愣了一下:“是的,你爸媽呢?“
小男孩顯然不滿意隔著窗戶對話,一轉(zhuǎn)身就從值班室后門溜了進(jìn)來。王梅這才注意到后門不知何時被打開了。男孩動作靈活得像只小猴子,轉(zhuǎn)眼間就躥到了她身邊。
“哎,你——“王梅話還沒說完,就看見男孩一把抓住了她放在桌上的手機(jī)——那上面掛著她最喜歡的小熊掛件。
“咦,你這小孩兒,怎么隨便拿人東西?“王梅的火氣“噌“地就上來了。她伸手要奪,男孩卻靈活地躲開,把小熊掛件緊緊攥在手里。
就在王梅準(zhǔn)備發(fā)火時,吳德昌推門而入:“丟丟,喜歡小熊的話,要和阿姨說,不能自己拿,知道嗎?“
被叫做丟丟的小男孩立刻站直了身子,像接受檢閱的小士兵:“小熊,我喜歡。“他仰起臉,臟兮兮的小手舉著掛件,眼睛亮晶晶的。
王梅最煩小孩子,尤其是這種不打招呼就拿別人東西的熊孩子。但看著吳德昌溫和的眼神,她只好擺擺手:“好,你拿去吧!“心想趕緊打發(fā)走這小祖宗算了。
丟丟剛把小熊掛件揣進(jìn)口袋,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太太就匆匆走了進(jìn)來。她身材瘦小,背有些駝,臉上布滿皺紋,但動作卻很利索。
“不好意思啊小妹,小孩子不懂事。“老太太從褲衫口袋里掏出掛件還給王梅,動作熟練得像是經(jīng)常做這種事。
“秦奶奶,今天又要陪老大爹打吊針呀?“吳德昌接過話茬。
“是呀,最后一天了,這不還要麻煩你們,真不好意思。“秦奶奶搓著手,臉上帶著歉意的笑容。她轉(zhuǎn)向王梅,“小妹,能不能麻煩你幫忙照看下丟丟?就兩個小時,我陪他爺爺打完針就來接。“
王梅心里“咯噔“一下。派出所又不是托兒所!但礙于第一天上班,她強(qiáng)忍著沒把這話說出口,只是嘴角不自然地抽動了兩下。
吳德昌似乎看出了她的不情愿,正要開口,值班電話突然響了起來。他接起電話,臉色漸漸凝重:“好的,馬上到。“
掛斷電話,吳德昌匆匆拿起警帽:“王梅,南寨村有糾紛,我得去一趟。丟丟就...“他看了眼王梅僵硬的表情,又看看秦奶奶懇求的眼神,最終嘆了口氣,“就麻煩你照看一會兒。記住,別讓他跑出派出所大門。“
還沒等王梅回應(yīng),吳德昌已經(jīng)沖出了值班室。秦奶奶連聲道謝,也匆匆離開了,留下王梅和丟丟大眼瞪小眼。
“今天一定有什么事情要發(fā)生。“王梅沖小家伙翻了翻白眼,暗自嘀咕。丟丟正專心致志地和自己的鼻涕較勁,用袖子一抹,在臉上留下一道閃亮的痕跡。
令王梅驚訝的是,丟丟對值班室里的一切都熟門熟路。他熟練地拉開抽屜找出餅干,踮腳從飲水機(jī)接水,甚至還試圖去夠墻上的警棍——被王梅及時制止了。
“那是警察叔叔用的,小孩子不能碰!“王梅把警棍掛得更高了些。
丟丟撇撇嘴,轉(zhuǎn)而研究起桌上的文件來。王梅趕緊把那些案件資料收好,塞給他一本畫冊:“看這個吧。“
丟丟獨自玩了約莫二十分鐘,漸漸失去了興趣。他開始在值班室里轉(zhuǎn)圈,像只被困的小獸。突然,他眼睛一亮,趁王梅不注意,一個箭步?jīng)_向門口。
“丟丟!“王梅驚呼一聲,連忙追了出去。
小家伙跑得飛快,轉(zhuǎn)眼就穿過院子,直奔派出所大門。王梅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門外就是車來車往的馬路啊!
“丟丟,回來!“她大喊著追上去,卻陷入了兩難:值班室不能沒人,萬一有報警電話怎么辦?可丟丟要是跑上馬路被車撞了怎么辦?
情急之下,王梅使出了在警校學(xué)到的“震懾戰(zhàn)術(shù)“,氣沉丹田一聲吼:“丟丟,你給我站住!“
這一吼果然管用,丟丟猛地剎住腳步,轉(zhuǎn)過身來。王梅剛松了口氣,卻見自己向前一步,丟丟也向前一步,眼睛始終盯著她,像在玩什么游戲。
“你過來,你再過來我就出去!“王梅仿佛從小家伙的眼神中讀出了這樣的挑釁。她氣得牙癢癢——一個小屁孩也敢威脅警察?
看準(zhǔn)時機(jī),王梅一個箭步?jīng)_上去,像離弦的箭一般射向丟丟。畢竟是受過專業(yè)訓(xùn)練的警察,她一把就抓住了小家伙的后衣領(lǐng),像拎小貓似的把他提溜起來。
“放開我!“丟丟踢騰著小短腿,卻怎么也夠不著地。
王梅把他拎回值班室,決定給這個熊孩子一點教訓(xùn):“你!站一邊去,臉對著墻,不許動!“她稍微用了點力,把丟丟推到墻根。
用力之后,王梅又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太兇了?小家伙該不會哇哇大哭吧?出乎意料的是,丟丟安靜地面壁而立,一點聲音都沒有。
“總算消停了。“王梅長舒一口氣,癱坐在椅子上,眼睛卻不敢離開丟丟。
就在她全神貫注盯著小家伙的后腦勺時,一陣奇怪的哼唱聲飄進(jìn)耳朵:“清清小河邊,有一群小鴨子...“
“誰在唱歌?“王梅警覺地環(huán)顧四周,值班室里明明只有她和丟丟兩個人啊!
疑點漸漸集中到面壁的丟丟身上。王梅彎下腰,把臉湊過去,驚訝地發(fā)現(xiàn)丟丟正搖頭晃腦地哼著兒歌,兩只小手還像指揮家似的在胸前擺動。
“你...“王梅氣得差點背過氣去。
就在這時,丟丟突然轉(zhuǎn)過頭來,時機(jī)掐得正好——王梅正氣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小家伙沖她咧嘴一笑,露出兩排小白牙,然后胖乎乎的小手一伸,精準(zhǔn)地掐住了王梅的臉蛋。
“胖子!“丟丟歡快地叫道,手上還用力揉捏著。
王梅的臉確實有點嬰兒肥,但絕對是可愛的類型,怎么也和“胖子“扯不上關(guān)系啊!心理受到暴擊的同時,臉蛋還被小指甲摧殘著,王梅的防線徹底崩潰了。她腿一軟,“撲通“一聲坐在地上,眼淚不受控制地涌了出來。
“哇...“堂堂警校優(yōu)秀畢業(yè)生,居然被一個五歲小孩欺負(fù)哭了!
哭聲像警報一樣響徹派出所。最先沖進(jìn)來的是剛處警回來的吳德昌,接著是從上訪現(xiàn)場趕回的同事們,最后是姍姍來遲的教導(dǎo)員李衛(wèi)國。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新來的女警坐在地上淚流滿面,而丟丟正撲在她身上,兩只小手一邊掐著一個臉蛋,嘴里還歡快地喊著“胖子胖子“。
“這...這是襲警啊!“徐青松憋著笑說。
秦奶奶聞聲趕來,連聲道歉把丟丟抱開。小家伙臨走時還不忘沖王梅做了個鬼臉,把那只小熊掛件偷偷塞回了她口袋里。
風(fēng)波平息后,值班室里只剩下王梅和吳德昌。王梅的眼睛還紅紅的,像只委屈的兔子。
“丟丟大名叫張小葵,“吳德昌突然開口,“五年前,他父母在一次車禍中遇難,留下他和年邁的爺爺奶奶。張爺爺最近身體不好,奶奶要陪他去醫(yī)院打針,就把孩子'丟'在派出所,我們就叫他丟丟。“
王梅抬起頭,眼中的怒氣漸漸消散。
“他們一家都相信派出所,“吳德昌繼續(xù)說,聲音溫和卻有力,“我們不能讓他們失望,是嗎?“
王梅無言以對,只是默默點了點頭。
傍晚,徐青松主動邀請王梅去鎮(zhèn)上吃飯,說是要給她“壓壓驚“。他們選了家快餐店,王梅一口氣點了兩個漢堡、五個小雞腿、一大份薯條和十幾個小饅頭,外加兩大杯可樂。
徐青松目瞪口呆地看著她狼吞虎咽:“你...你沒事吧?“
“怎么了?“王梅嘴里塞滿食物,含糊不清地問。
“不是沒見過人吃東西,“徐青松用手遮住半邊臉,壓低聲音,“是沒見過一個女人吃這么多。“
鄰桌的顧客和服務(wù)員也都投來驚訝的目光。王梅滿不在乎地?fù)]揮手:“服務(wù)員,再來杯可樂!哦,給這位大哥也來一杯。“
“我不要了。“徐青松連忙擺手,擔(dān)憂地看著王梅,“你不是受什么刺激了吧?“
“切!我能受什么刺激。“王梅剛說完,就把腦袋重重砸在餐桌上,發(fā)出“哐“的一聲巨響,然后抬起頭咬牙切齒地說:“今天,是我人生中最糗的一天!“
徐青松終于忍不住大笑起來,引得周圍顧客紛紛側(cè)目。王梅先是瞪著他,漸漸地,自己也跟著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她突然覺得,或許邊境派出所的生活,會比她想象的更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