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 重生萬歷:我只想保命撬江山
- 森上木
- 2123字
- 2025-07-31 09:36:39
圣旨,并沒有如許多人預料的那般,以雷霆萬鈞之勢下達到南直隸。
恰恰相反,京城發出的第一份文書,平淡得像一紙最尋常的公文。
文書發往了戶部,由戶部轉呈內閣,內閣票擬之后,再由司禮監批紅,最后才以六百里加急的形式,送往南京。
其內容,冠冕堂皇。大意是說,內閣首輔張居正推行“一條鞭法”
已見成效,國庫稍有豐盈,但念及天下衛所軍戶之苦,陛下仁心,特命戶部、兵部聯合派員,
巡查南直隸各衛所賬目,核算軍田、軍餉,意在為明年增加軍費開支,做一次詳盡的摸底調查。
一場足以顛覆大明軍事根基的風暴,就以這樣一副“體恤下情”、“增加預算”的溫和面目,悄然拉開了序幕。
收到公文的南直隸總督、巡撫等一眾文官,皆是松了一口氣。
在他們看來,這不過是張閣老清丈田畝的延續,查的是賬,動的是筆,
與他們這些封疆大吏關系不大,甚至還能借此機會,敲打一下那些素來驕橫的武官,何樂而不為?
消息傳到南京城那些勛貴府邸和衛所衙門時,也并未引起太大的波瀾。
查賬?年年都查。
核算軍田?那賬本早就做得天衣無縫了。
至于增加軍餉,更是天大的笑話。
朝廷的銀子,什么時候足額發放到過他們手里?無非是京城里的大人們,又想換個名目撈錢罷了。
南京錦衣衛指揮使,喬嵩,對此更是不屑一顧。
喬府,位于秦淮河畔最奢華的地段,占地數十畝,亭臺樓閣,雕梁畫棟,比尋常的王府還要氣派。
喬家世襲南京錦衣衛指揮使一職,已歷五代,在南京城,是不折不扣的土皇帝。
此刻,他正半躺在后花園的暖亭里,身邊幾個衣著暴露的歌姬,正彈著琵琶,唱著靡靡之音。
一個千嬌百媚的侍女,將一顆剝好的荔枝,小心翼翼地送入他口中。
這荔枝,是從福建用快馬加冰塊,日夜兼程運來的,一顆的價錢,就夠尋常百姓吃上一個月。
“大人,”一名心腹千戶匆匆走來,躬身稟報道,“京里來的巡查欽差,已經定下來了。”
“哦?”喬嵩眼皮都懶得抬一下,“是哪路神仙?”
“是……戶部的一個主事,名叫王錫爵。”
“王錫爵?”喬嵩在腦子里搜刮了一圈,對這個名字毫無印象。
一個區區六品主事,連讓他記住的資格都沒有。他嗤笑一聲:“戶部這是沒人了嗎?派這么個玩意兒來糊弄鬼。
罷了,告訴下面的人,備一份厚禮。
等他到了,好吃好喝地伺候著,讓他把該簽的字簽了,就趕緊滾蛋。別耽誤本官聽曲兒。”
“是。”千戶應聲退下。
喬嵩不知道的是,他口中這個“玩意兒”,王錫爵,在京城官場,有個響當當的名號“算盤王”。
此人無黨無派,不貪財,不好色,唯一的愛好,就是看賬本。
據說,任何一本假賬,只要從他手里過一遍,不出半個時辰,他就能把里面的虧空、挪用,算得一清二楚,分毫不差。
更重要的是,在王錫爵出發前,張居正曾在自己的府邸,秘密召見了他。
沒有人知道他們談了什么,只知道王錫爵從張府出來時,一向古井無波的臉上,帶著一絲掩飾不住的激動與凝重。
半個月后,王錫爵率領著一個由二十多名戶部、兵部筆帖式組成的巡查團,低調地抵達了南京。
沒有前呼后擁,沒有凈街開道。
他們就像一群來南京辦公的普通京官,住進了驛館,第二天便一頭扎進了南京后軍都督府那堆積如山的陳年案卷里。
喬嵩派人送去的厚禮,被王錫爵原封不動地退了回來,只附上了一句話:“公務在身,不敢受賄,心領了。”
喬嵩碰了個軟釘子,心里有些不快,但也沒太當回事。
他以為這姓王的,不過是想裝裝清高,拿捏一下姿態,好在回去之后,跟朝廷多要些賞賜。
然而,三天過去,五天過去,十天過去……
王錫爵和他的人,就像一群不知疲倦的工蟻,每日天不亮就到,天黑了才走。
他們一言不發,只是埋頭算賬、核對、謄抄。
他們查得極細,細到一匹布的領用,一石米的損耗,都要找到原始的單據。
一股不安的氣氛,開始在南京的武官圈子里蔓延開來。
喬嵩也漸漸感覺到了不對勁。
這個王錫爵,不像是在走過場,他像是在用一把最精細的梳子,要把南京所有衛所的家底,給梳個底朝天。
這一日,他正與幾個相熟的衛所指揮使在府中飲宴,那名心腹千戶又神色慌張地闖了進來。
“大人!不好了!王錫爵……王錫爵他……他帶人把孝陵衛的軍田魚鱗冊,給封了!”
“什么?!”喬嵩猛地站了起來,手中的酒杯“哐當”一聲摔在地上。
孝陵衛,是守護太祖皇帝陵寢的衛所,地位特殊。
其名下的軍田,更是南京城外最肥沃的土地。
這些年,喬嵩與孝陵衛的指揮使勾結,早已將其中近七成的軍田,巧立名目,
變成了自家的私產,每年光是田租,就是一筆天文數字。
這件事,是他們圈子里最大的秘密,也是最大的財源。
“他憑什么封魚鱗冊?”喬嵩的聲音,已經帶上了殺意。
“他說……他說孝陵衛上報的田畝數目,與萬歷二年,張閣老清丈田畝時,戶部留存的底冊,對不上。
他懷疑有人侵吞軍產,要重新丈量!”千戶的聲音都在發顫。
雅間內,瞬間死一般的寂靜。
在座的幾個指揮使,臉色都變得煞白。
他們的屁股,沒有一個是干凈的。孝陵衛的今天,就是他們的明天。
“混賬!”喬嵩一腳踹翻了面前的桌案,滿桌的珍饈佳肴碎了一地。
他那張養尊處優的臉,此刻因憤怒而扭曲,“這個王錫爵,他是給臉不要臉!真以為本官不敢動他一個六品官嗎?”
“大人,息怒啊!”一個指揮使連忙上前勸道,“他畢竟是欽差,我們若是動了他,那就是公然造反啊!”
“造反?”喬嵩冷笑一聲,眼中兇光畢露,
“他自己找死,能怪誰?秦淮河上,每年淹死的商賈,沒有一百,也有八十。
多一個戶部主事,又算得了什么?”